“起来了芸芸，要去上学了。”

一旁保姆模样的女人轻轻唤着床上静静沉眠的少女，似乎并不担心这一下子无法完全唤醒她。

“嗯……我起了。”

每当诸如此时的时刻来临时，我都会忍不住暗自嘲讽自己的……自欺欺人。明明在生物钟的调理下早已醒来并且对于自己无法再次入睡的事实心知肚明，但还是要不厌其烦地努力紧闭双眼，意图在床上将既定的时间无限延长。

我喜欢双脚在冰冷的水泥地板上胡乱摸索着拖鞋的位置。这没有什么意思，只是想要给我枯燥的一天平添一些乐趣，毕竟我可不想每一天都带着对现实世界的妥协开启本就模棱两可的名为“未来”的副本。

推开那扇门锁已然报废的破旧木门，阿姨早就做好了西式的早餐：一个快要凉透的煎蛋，一块夹着青菜、西红柿、超市里卖的便宜的现成午餐肉的三明治以及一杯牛奶。

它们是如此的了无生机，就如同一日又一日面临“循环”的自己一样。循环着面对那摸不清脉络的未来。

现在我住的房子是爸爸妈妈在学校对面的小区租的。因为家里住的是别墅，已经处于郊区地带了，外加高三学期的来临，他们总想让女儿得到“最好的”教育体验，所以索性让我搬到学校对面住，还雇了一名保姆阿姨专门负责我的日常饮食起居。

这也算是对我的一种“监视”吧。

我的母亲是当地有名的法官，然而她自己当然是不愿意屈居于这座边疆小城中的，故而在我身上寄予了大希望，希望我能够继承她的衣钵并将其发扬光大。

嗯……既然如此，当初又何必强逼我报理科呢？原本的我对文科还是另有兴趣的。

罢了，我们没有必要将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翻出来，理又理不清，心反而还乱了。

木讷地嚼着嘴中的面包，咽下那一口牛奶，迎着十二月的寒风，我向马路对面的学校走去。

学校就是巨大的舞台，每个人在这座舞台上都会尽力地将自己对应的人物角色扮演好，即便是被认为是提线木偶也无所谓。就像我，即将再次扮演好老师眼中“好学生”的角色。

作业全部交齐，语文早读的默写拿了满分，数学课上回答老师的问题也十分完美。化学课周考的成绩也一直稳定在全班前三………

我做到了我应该做的所有。

“那你又凭什么认为，不去考中央法学院是你应该有的选择？”母亲质问着我，却没看我一眼。

“你总是这样！当初都是你们，强逼着我们去填报理科，现在又让我去报法学的专业……为什么不能让我自己去做一次决定呢？”

我愤恨地呐喊着。

我从小喜欢画画，母亲她就丢掉我所有的画笔和白纸；自打上了高中后，我又迷恋上了历史学，可她又强逼着我报了理科……我的人生轨迹从来就是提供给她随意搬动的。

“只是这次，我不会再随了你的心愿了！”

我决绝地说出了这句话。

满含我这一生的不甘。

“那你说，你现在还能报什么专业？从头开始学习文科的历史？还是走艺术生的路……去学画画？”

眼前的母亲气喘吁吁的，像是要吃人的样子，重重的黑眼袋，充血的双眼，仿佛是几百年没有出过原始森林的怪物一样。

“这你就不用再操劳了。”

我头也不回地说道。

“好啊，反了你了，白养你这么多年了，你个……”

表面淬满恶毒言语的利刃还未出鞘，母亲便再也压制不住内心的冲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