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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璃看着眼前满屋的贵妇诰命，听着满耳的奉承之言，闻着鼻端的幽幽细香，一时觉得自己像是站在两个世界的交界处。

一边是无限光明里一群人无知无觉的欢乐，一边是无尽黑暗里作者探出的凄苦面容。

她情愿无知欢乐，更愿意作为观众洒一把不相干的同情泪。然而此刻她却被卡在这两个世界的交界，进不得，退不得，喜不得，怜不得，平添无数愁端。

她心里难过，脸上不由就显露了出来。

甄老夫人只当她是不舍甄宝玉。她自己也舍不得。她已年过七旬，儿子还要远离，虽然说是升迁，皇恩浩荡，到底也难说还能不能再见着。心里便有无限愁思，不过面上不能显露罢了。现在看到甄璃这个样子，就有些隐藏不住。

张氏见她祖孙两个面上都有些不好，幸而中午的酒也快撤了，就道：“老太太也坐了这么久了，若是累了，还请里面歇一歇。”

甄老太太就笑着道：“我老了，不中用了，也顾不得亲戚们笑，要去里面歇一会去。”

众人就道：“我们还不如老夫人呢，一会也都要歇歇去。”

甄老夫人就吩咐张氏等细心招呼，又道：“王妃从宫里赶来，也累了，陪我一起来歇会。”

甄璃知道她有话要说，就起身应了，和一众丫头婆子送甄老夫人回了屋。

甄老夫人到了屋里，屏退左右，这才道：“前日的事，你心里可有数了？”

甄璃就把前后的事跟甄老夫人说了一遍。

甄老夫人听完，皱眉道：“却不该放了那丫头。”

甄璃道：“她若真是无心，我也无意重罚。她若有心，却也不是主谋，罚她无益。”

甄老夫人道：“我岂不知你素来面软心软？只是你在家做姑娘的时候，不过拿捏不了身边的丫头，她们到底是奴才，也不敢翻了天。但你现在嫁了人，嫁的还是个王爷。你要管不住这几房姬妾，小了来说，你自己受气。大了来说，便是整个甄家，都有可能受到牵连。”

她沉思片刻，又道：“这门亲事，我原也不同意。王爷人品行事是一宗，你性子不适合也是一宗。要是瑶丫头，我还放心些。偏你爹急着讨好……”

她忽然住口不语。

甄璃知道她恐怕是不大喜欢太妃。

太妃性子急躁，甄老夫人却心机深沉小心谨慎。可见当日送太妃入宫，甄老夫人也是担了不少心思。

甄老夫人叹了口气道：“我这把年纪了，没有什么好为自己算计的。只指望着你们好。”

她这话说得沉痛，甄璃有点同情这个老太太，言语上不愿违逆她，便道：“璃儿记下了。”

甄老夫人看着她，露出怜爱的表情道：“我也知道你不容易。你嫁人以来，却是好了很多。不像先前在家时那么木讷。前日在宫里，都说你应对得好，太后喜欢得很。”

她顿了顿道：“当今皇上纯孝，对太后十分敬重。南安王虽是太妃生的，太后却也十分喜爱，你们自己心里要有数。”

甄璃听她的意思，这是要他们讨好太后，不要去管太妃。

这里面可是大有曲折，她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甄家的被抄，比贾家的被抄更无迹可寻。到底是像甄老夫人担心的太妃惹了祸，还是这讨好太后的计划阴差阳错，或者跟两者均无关系，现在都不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