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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管家酒足饭饱，又有林娘子软语温言的好话哄着，倒把数月来的劳累辛苦，以及一肚子的抱怨，都扔到脑根子后面去了。眼前只见红烛高烧，佳人在侧，美酒在手，人生之乐不过如此，心情顿时轻松了不少。

两人又调笑了半日，看何管家脸色早已霁月全开，林娘子叹了一声，

“原也怪我，都是我累的你去了那鬼地方。郎君，我知道你是怨我的。”

“活了这么大，我老何也不是没有经历些风的浪的，若是为了别人，是万万的不值当，若是为了你，受这点子麻烦，我哪里会怕。”

“那日太妃在家里闹腾，我当时是想冲上去跟你一起认了的。当时我心想，该来的总归要来。要是跟你一起被赶出去，倒正好对了我的心思。只是我也总记得你叮嘱说不能让人知道咱俩的事情，以免因小失大，倒把将来的算计都耽误了。”

林娘子眼睛一瞟，看看何管家的脸色，接着说：“你总说是有算计，怎的到如今，也没见你那算计在哪里，现下咱们都顾不上了，更别提将来，可怎么样呢？难道要我等到老吗？”

何管家眯了眼，摇摇头，又点点头，想起一件要紧的事，问到：

“你既说到那夹衣的事情，你却跟我今日说说清楚，我一直都不明白，那团花夹衣究竟怎么个故事，你竟吓的那样，还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不能跟你扯上。其实，后来郎君问我，我原也不知道。只是，郎君是动了大怒的。不是看在我跟了他一二十年的情分上，我便被乱棍打死了。”

林娘子听他提起，知道这事也藏不住，迟早要跟何管家说，便又给何管家斟了杯酒，

“这话原说起来话长。那团花夹衣，确是世子的新衣。”

“那又有何不能认的？嗯，你拿那夹衣有何用？桃姬大了，就是你说送人，也用不着打那主意，占那个便宜的。你只跟我说，我就让缝人多做几件，入的都是官里的账，为了这个又不值，还累我丢了管家的活路。。。后来我到山里后一直想不明白，一直疑惑着，对了，后来那菱儿像是露了几句，那衣裳跟世子那场病是有关系的？”

“郎君，你知道我的，总是小时候可怜，没人管没人教，家里又穷，什么都不会，就那几个认识的字，还都是卖到府里才跟着认了几个。那时候，我阿耶成日吃酒赌钱，家里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我娘拿回来一点子钱，又要藏好，又要算好，不然，吃不到下个月，就要打饥荒。拆东墙补西墙的，日日如此。

我娘就让我算计好，买多少米够到她下回拿回来月钱，又有时有些钱偷偷塞给我，都是要算计好买米买油的。那时我便有一样本事，家里的那笔零七八碎的细账，都刻在我脑子里。哪日花销了，哪日进项了，盈余亏欠，我娘只管问我，准保一口就报上来。”

说起陈年旧事，林娘子自己先喝了一大口。家里光景难过，阿耶是那个样子，阿娘只能悄悄的跟她一起打算着过日子，可怜巴巴的保证一家子不能饿死，那样子的日子，林娘子想想都怕，这辈子都不愿再回想，更不要再沦落到那个处境。对她来说，那种日子就是地狱，宁可去死，也不能让自己和桃姬再过回去。这是她发过无数次了的毒誓。

只是这话倒不用告诉何管家，所以林娘子只管夸自己的好记性和能算一笔好账的本事。

“这个我知道，只看后来你给你娘送东西倒银米，那时我就看出你算计的本事来。”何管家提起这个很是佩服。当日林娘子把自己存的许多东西，有当的，有赎，有卖的，都清清楚楚告诉他什么时间什么价格，给他的跑路钱，一分一厘都不差，就为这个，印象十分深刻。

“那日大王在我那里吃饭，忽然看见我的账篇子，会认字后我就改写成账篇子了。他那时看了大笑，问了我后，又极是惊讶。才知道我还有这个本事。他说，萧妃正好缺个好账房，她的身体又不好，三天两头的头痛，不如就让我去管了家里的账，倒免得像现在混乱不堪的，不成个样子。

我是非常愿意。只是后来，听说萧娘子不乐意，说自己身体是生世子亏了些，养养就好了。不肯让我帮忙。大王也就不再提了。”

何管家听了半日，还是没明白跟团花夹衣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