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从前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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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她也如愿跟表哥成亲了,回娘家探亲时还是忍不住去拜访了一下沈余氏。她比她想象中过得好,沈家一家子都住在大兴,他们三房却独独搬到了皇城里,说是这样沈行书值班来往方便些。
娘家背景太大,夫家根本不敢对她做什么,就连那位恨不得她丈夫去死的后娘也对她客气得很,丈夫也不寻花问柳,一心只读圣贤书,全家都当她是个宝一样。她还是那副高高在上不咸不淡的模样。她想起婆婆时不时给她立规矩,还有后院那几个不安分的小妾,突然觉得很糟心,难道真的是同人不同命吗?
她原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沈余氏安安稳稳地过她的小日子,她就整天与几个小妾周旋。可没想到后来余家竟惹出了事,她丈夫也插了一手,于是,余家没了,与之相关的人贬的贬,杀的杀。
可沈余氏还是那副冷淡的模样,仿佛没有什么事可以吓住她,那段日子也多亏了一脸镇静的沈余氏,她才能稳住。再后来,他们就都被赶到了岭南这个荒芜之地,没了联系。
陈林氏看着这个她曾用十多年时间来羡艳嫉妒的女人,忽然间有些感慨,她现在自然不会再有那些幼稚恶毒的想法。
只是觉得可惜又有些庆幸,可惜的是优秀而高贵的余家嫡长女最终泯然于众人,庆幸的是她没有嫁给京都任何一个书香世家的公子哥儿,而是选择了名不经传的沈行书。否则她现在哪能有这样的生活,夫妻和睦,儿女双全。
“打理后院是我该做的事。”陈林氏微笑着回了沈余氏的话,露出了她一贯的不卑不亢的神色,没有任何倨傲。
沈余氏见她这般模样,突然记起当初为家事奔走时她也是这样小心翼翼的,这么多年倒是一如既往,“你啊,总是这么安分。”
陈林氏听着,只觉得沈余氏又变成了那个冷淡又有点傲气的余家姑娘,但她没有像幼年时那般动怒,她早就不介意。也许有些东西是与生俱来的,比如沈余氏的冷淡与高高在上,比如她骨子里的贵气,哪怕现在余家没了,哪怕她懂得圆滑,也不能抹掉。
她们这边还没聊上几句,孟老太君就到了集福堂,众人的视线便都被吸引过去了。孟老太君如今年过古稀,身子骨却很健朗,走起路来也没有颤颤巍巍之感。
她穿了件银红色金丝绣西池献寿大通袖禙子,梳了高云髻,插了双鸾衔寿果屏梳,又围了福如东海式样的抹额。满脸笑容,看上去格外慈祥。
正主到场,拜寿的人就陆续进来了,先是男宾,随后是女宾,最后就是沈昭他们这些小辈。孟妧送了一幅金丝刺绣的南海观音图,那观音面容祥和,细看之下隐隐与孟老太君还有几分相似之处。
孟老太君礼佛,且钟爱南海观音,这是已经传开的事。孟妧这礼实在是送到了孟老太君的心坎上,果然,老太君的脸色立即就温和起来,慈爱地喊了声好姑娘。
而孟姝送的相交之下就普通许多,她送了一座童子拜寿式样的小围屏,玉石为底,绸锦为面,上面提了一幅画,写着福如东海寿比南山。那画和字都不甚熟练,只是初具形态,想必她自己亲笔而作。也算是花了心思的寿礼。而其它小辈还有送玉佛玉寿桃之类的。
二房双胞胎姐妹送的是合抄的佛经,本来也是费尽心思的,但有孟妧的南海观音在前,倒也不显得有多出彩了。孟妧在这方面从来不会使自己处于下风,不然,她的名头在岭南也不会如此响亮。
这岭南的贵妇人都想为自己的儿子求娶她,倒也不全是因为她是东府嫡长女的原因。沈昭见她眼底隐约闪过一丝得意,微微笑了笑,到底还是个孩子,不太懂得收敛。她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然后跟着同辈们一起拜寿。她就送了一幅百寿图,对只擅长书法的她来说这是既显心意又较为轻松的寿礼。
刚拜完寿,孟家仆人正准备请客人去宴席厅,外面就传来一阵骚动。
有仆人匆匆忙忙地进来,朝孟老太君行礼,“老太君,荣阳县主与平南侯府的贵女前来向老太君拜寿了。”
仆人的声音并不低,是故在场的人基本上都能听个大概。这话一出,集福堂里的声音一下子就消下去了,气氛在一瞬间凝滞,没有人再出声,仿佛被什么东西定住了似的。只有青衣小厮匍匐在地,微微颤抖着等着老太君发话。
孟老太君浑浊的眼里闪过一丝诧异,很快又恢复清明,变得镇静,她扶了扶并没有半分偏移抹额,慢慢开口,“既然是县主来了,当然要款待。老身年老力乏,行动不便,元哥儿媳妇,你出去迎一迎。”
她的声音刚落,一个三十多岁,穿着大红缠枝莲花褙子的妇人便起身朝着老太君弯腰行礼,然后由丫鬟扶着往外走。
人群里这才有了些许动静,议论声渐渐大了起来。县主与侯府的贵女来这种寿宴,真要说出去,只怕没人信,还会觉得这是笑话。
尽管只要士林们举行比较正式宴会都会宴请勋贵子弟,但士林与勋贵之间的交往向来冷淡,关系也极为微妙,所以他们通常都以不便抽身为由回绝,士林们当然也如此。这几乎是两个圈子之间不成文的规定,却不想今日竟有人打破。恐怕这还是自今上践祚之后私下来往的头一回。
原先正与沈余氏聊天的陈林氏也渐渐敛了笑容,变得沉静。县主和侯府贵女前来拜寿一事实在出人意料,恐怕不是空穴来风。她的夫君如今还在朝为官,尽管如今是身处岭南这等僻远之地,但若是风雨太大,难保不会受到波及。
自古以来,掀起风浪之后,最后受难可不就是那些虾兵蟹将吗?所谓殃及池鱼正是此理。而那些手握权势的人,一举一动也总是关乎全局,不免是受到了朝堂风向的变化。此事恐怕也是因为京中局势发生了变化。
对于京城发生的一些事,她夫君一般不会有所隐瞒,所以大概也是有些了解的,只是细想来近日京中发生的事除了那一件不算大的事外,又有什么值得人注意呢?莫非那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当真是那位的意向,或者其实他们确实势不如从前,还是又发生了她不清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