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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问天的伤口开始发涨，被“猫爪”抓过的烙痕流出青黄色的汁液。两只胳膊也肿起老高，表面的皮肤密密麻麻地鼓起了很多大大小小的透明的水泡，这些水泡像阳光下的肥皂泡一样发着亮光。

他从火药房的铁门走出来后，强忍着钻心的疼痛，跳上停靠在路边的一辆人力车。车夫是个皮肤黢黑的粗壮女人，等许问天上车后才发现她的性别，他不忍心让一个女人拉着自己，刚想下车，却被女车夫拦住了。

女车夫看着满身伤痕的许问天，粗鲁地说道：“都伤成这样了，还不坐车？”

许问天不想让她猜出自己的想法，只好点点头，说道：“麻烦了。请拉我去......”

许问天的话还没说完，女车夫猛地拉起车把，许问天整个人跟着车子向后一仰，人力车已经飞奔起来。他听到女车夫一边轻快地向前飞奔，一边说：“不去医院，你还能去哪？”

车斗这时已经放平了，许问天坐直身体，突然想起自己身上一分钱也没有，他满怀歉意，吃力地对女车夫说：“大姐，你还是把我放下吧，我没带钱。”

女车夫豪爽地说：“下回给吧，反正我今天一天都没开张。”

许问天不知道她这话是什么逻辑，想要向她致谢，但伤口的疼痛让他忍大住大声“嘘”了一下。女车夫的脚力好得惊人，她拉着一百七八十斤的许问天，就像拉着空车一样轻松自如，她边跑边说道：“行了，别说话。忍着点，我尽量跑快些。”

说完，女车夫的脚用力向下一蹬。车把上挂着的铃铛发出一阵“叮咛咛”的脆响，人力车飞一般地向前冲去。

半个时辰左右，女车夫呼地一声调转了车头，随后她停下车，对许问天叫了声：“到了。”

女车夫搀扶着许问天走下车，伤口剧烈的疼痛，让许问天的额头全是汗水，豆大的汗珠一粒粒从额头上滚落下来。许问天谢过女车夫，询问过她的姓名，希望有能有机会找到她，好把她的车费付清。

女车夫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水，硬塞给许问天几块钱，说道：“你看病的钱都没有，还付什么车钱？”

没等许问天推辞，女车夫已经跑出了好远。

许问天无限感激地目送着女车夫走远，这才跌跌撞撞地走进医院的大门。虽然过了大半年的时间，但此时的医院并没有完全恢复正常。自从这里的西医给戚县长的太太看病出事之后，医院里的医生大部分都不敢来这里上班了，主治医生被保安团抓了起来，剩下的医生要么躲避在家不敢上班，要么离开了望东跑去了外地。

整个医院只有门诊室里，有一个医生和几个有经验的护士在艰难地维持着。日本人攻陷上海之后，此时正在围攻南京，大量的难民不断涌进了尚未被战火蹂躏到的望东县城。难民的涌入，除了让望东县物价飞涨之外，也带来了各种各样的疾病。很多无处医病的病人，纷纷跑到县政府请愿，要求戚县长给西医正名，尽快把医生请回医院。迫于舆论的压力，戚县长只好对给他太太看病的医生从轻发落，还假模假样地把几个躲避在家的医生请了出来，医院这才开始恢复了一些基本的医疗。

许问天直奔医院的主要目的，并非为了急于给自己治伤。明慧就在这里上班，刚才许春泥在他耳边虽然只说了“明慧”两个字，但许问天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