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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进了船舱。抚摸着她干瘪枯槁的脸颊。看了看周边一些小东西，是她随身的一些东西，还有我小时候最喜欢玩的纸老虎。那纸老虎还是她教我折的呢。

是想着我在这重楼……偷偷跑出来见我的吧。原来母亲相信我没死啊，只是为什么，你在路途上就……死了呢。

然后我仔仔细细地翻看了那些小东西。

似乎全都是我小时候玩的东西。还有她跟我写的一沓信，是厚厚的一捆儿。每封信都是思念我。

我也知道了，我那天被莫名抓走之后，她拖着羸弱的身子跑去求父亲——不，圣乾圭筑，那个人。

圣乾圭筑将她一脚踢开，让她当场吐血。或许是念及夫妻情分，又或许是当时正在大庭广众之下，于是又给母亲安排了好的侍女好的别院好生伺候着。

有人一直告诉她，我已经死了。

她不相信，天天写信，放在一个匣子里。

然后这样过了十年。

然后一个兄长告诉她，我没死，要她去重楼寻我回来。她也就傻傻地相信了。

带了很多东西。都是她辛辛苦苦保存下来的我小时候的玩物，就是想让我开心快乐。

然后她写下了在海上航行的经过。

最后的一封，是三天前。

然后就没有了。

如果这船能来早一点……母亲出发得仓促，没带多少吃的。

我那时哭了很久。有多久呢——直到唤灵走到我的身旁。她是个很聪明的女孩，一下子就知道躺在我身旁的那具尸体是谁。只是轻轻地拍打我的背，让我不要伤心。

“我陪你去那里。”她轻轻地说道。

我把母亲好好安葬在重楼密林之中的一方小空地之中，唤灵在我身旁帮忙。跪拜之礼完成之后，她轻轻地在我脸颊上亲了一口。

虽然风旬族长非常不舍，可唤灵执拗地想陪我同去，他也没有办法。

我怀着复杂的心情回到了圣銮城。

我回来的时候，似乎把大家都吓了一跳。唤灵待在城中的一座旅店里，是她自己提出的要求。或许是因为她觉得与周围的人长得不太一样吧。

我毕竟是圣乾家的公子，门前的守卫也没有做太多阻拦。我的两个兄长比十年前更加威猛了，他们正在操练场上操练。

见到我来，可把他们吓了一大跳。

圣乾圭筑当时也在旁边，头发斑白，英明神武的样貌似乎停留在记忆之中。

我似乎还比兄长高了半个头。

于是我在圣乾家族里总算有了位置。圣乾圭筑也待我极好。不过想当上圣乾家族的继承人，似乎这样还不够。

没错，我想当继承人。

手握权柄，才能更好地办事不是。比如为母亲报仇，鲁莽行事自然不行，但如果成了圣乾家主，做什么事都会是理所当然。

但我是庶子。

两位兄长的母亲是大东洲第二大门阀秋家的长女，权势极强。而我，无依无靠，能靠的只有我自己。

然后赵德大司就那样出现在我面前。他希望我能成为圣乾的家主。不管他是何目的，总归是支持我的。我那时正处于焦灼状态，恰似来者不拒，也就答应了他。

但他让我拿出他值得投资的本钱来。

唤灵想了个法子。

哎……

唤灵死了，赵德的三万兵马借我一用。

反正最后拿到了圣乾家主之位，秋家尽数伏诛，两个兄长被我钉死在刑架之上。然后我带兵征讨东夷国，灭国，被洪荒大帝赐封为镇东大将军，权势倾天，无人敢说二话。以至于我曾经对兄长对大房的母族做过的种种都被人尽数淡忘。

我做过的那些后悔事儿，我也尽数淡忘。

然后现在怎么又突然记起来了呢……

……

圣乾巡看着面前这张丑恶到极致的脸，将匕首毫不犹豫地刺进了它的眉心。然后只觉得头脑一阵眩晕。

再度看清时，那个人脸依旧咧嘴笑着，狰狞而可怖。

而那原本刺进人脸眉心的匕首，正直直剜入自己的心头。

这张脸是谁的脸啊……

我的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