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观蟾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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泽来扬起肥嘟嘟的脑袋,仰望头顶一片天空,天空在它面前从没有像如今这样广阔无垠,,他嘎嘣嘎嘣地嗑着花生,似在自家的卧榻上,随手将花生皮向下丢去。向下是万丈深渊,唯独有他的两只小脚,悬垂在空中若无其事地来回划弧,泽来屁股所坐的地方正是全洛川最高的建筑,观蟾阁的屋顶,从这里向南望去,是西凉首府——洛川,藩王魏公的官邸所在。
十五年年前,将军魏恒被当朝圣上晋惠帝册封为西凉王,镇守洛水以西,成为大晋册封的七大藩国之一,十一年前,塞北草原戎人东犯凉国,魏恒从朝廷提兵七万,孤军深入戎人生息之地。
然而时隔一年,这七万人没有同一个戎人交过手,竟如同幽灵一般,凭空消失于茫茫草原,无半点踪迹可寻,惠帝大惊,命宫内府军机营,潜百余走徒,混迹于戎人帐下打探晋军下落,宫内府本为专司皇宫内务之职,治下神机营被坊间誉为“天子耳目”,可即便如此,戎人账下依旧打探不到半点踪迹,好似这七万人从未在世间出现过。
一时京城谣言四起,有人说魏将军兵败,已降戎人,然而从戎人账下打探的消息证明,戎人从未见过这支大军,更别提与之交手,最邪门的谣传是魏恒与其兵丁中了西域妖王的毒雾,化作无形的魂魄,在草原上迷了方向,只能辗转迂回,需历万年风吹雨淋,方能重回人形。
泽来扭过头目不转睛地望着被这天空所笼罩的山坳,连绵起伏如一条黑龙的脊背,翻滚起伏于云海,如果这七万大军藏进山中松涛林海间,便是神仙也难寻踪迹。
泽来摇晃着腿,眼前莽莽群山,将思绪拉扯到另一处,传说这座山里藏了一个硕大无比的黑色蟾蜍,平日黑蟾被封于山石中,每逢上元之夜,山体开裂,月光透过石峰落在黑蟾身上,黒蟾被月光唤醒,立刻化身一个面目狰狞的黑脸老太,拄着拐棍颤颤巍巍的从山里走出,此时山下的洛川城花灯盈彩,男男女女都来赶庙会,人流如织,异常热闹。黑脸老太从身上取下一个锦囊,锦囊一开,蹦出一个白皙玲珑,身娇狐媚的女子,那是老太囚养的小蟾,她将化身女子的小蟾放下山去,行走于闹市,专挑单身男子,以美艳诱之,一些男子把持不住,经不起女子百般挑逗,便随着女子来到城外山麓欲行苟且。这时,趁着月黑风高,化身黑蟾的老太便伺机而出,捉住男子啄食其心骨内脏。食毕,便将骸骨丢弃于密林之中,任由蛆蚁啃食,雨淋日晒,不日,化作一滩黑泥。
年复一年,小蟾屡屡化身各种貌美的女子,助大黑蟾下山为祸,直到一年上元,小蟾变身娇**人,行走于闹市,偶然间撞见一公子,背负着行囊,女子见他深目高鼻,身形俊朗,眉宇间不落凡俗,微微起了恻隐之心。主动搭话,便知此人乃北境燕国贵胄,家道中落,数年来旅居京城,做山货生意。听闻西凉国洛川乃纵横东西的交通要冲,商贾云集,重商之风远胜于中原,经友人介绍前来打探买卖。
女子深谙来往交谈之道,与男子边走边聊,甚是投机,此时已至三更,街上人烟寥寥,女子言初来乍到,可邀公子来家借宿,公子推脱不可,孤男寡女怕是传出去有损声誉,女子劝其不要担心,谎称自己已是有夫之妇,夫已在家备好了酒菜,劝公子莫要见生。
男子只得随她,两人行至郊外密林,男子忽然见状不对,欲疾步折返,被女子拦住,推搡间,埋伏在林中的大黑蟾纵身越出,那大黑蟾足足三人多高,口中吐出长舌,直奔男子而来,男子从腰间抽出一条蛇皮鞭,抽打在黑蟾的长舌中间,长舌立刻劈成两半,黑血直流,污秽满地,
原来,男子姓宋,名怀瑾,并非是来洛川做生意,而是燕国降魔国师,受雇与藩王魏公。取这恶蟾的性命。
黑蟾剧痛难忍,遁入林中,女子惊恐万状,扑通一声跪倒在男子脚下,言自己乃是受老妖胁迫,为存性命,做出不得已之事,自己终日被老妖囚禁于囊中,忍受折磨,被逼去残害纯良,如今有幸抽离,男子若肯,自己愿从此痛改心性,吃斋念佛,化业做福,在男子身边当牛做马以报泉涌,断绝恶缘。
男子听罢,饶其性命,收为手下门生,回到洛川城中,专门帮人降妖除魔,女子从良以来品行周正,作为国师门徒,并无不端之举,确是真心改过,日久天长,孤寂之中,难免对自己的师长暗生情愫。宋怀瑾却始终觉得,此女为妖身,对这种好感有所避讳,不敢越雷池半步,怕坏了国师的名分。
一日,一道士假借降妖有求于男子,登门造访,见其徒儿,突然从袖口间抽出一瓶药水,泼在女子身上,剧痛难忍的女子,不得已,伏地现得原型,附近乡绅市井破门而入,将小蟾囚于笼中,男子百般辩解,竟被人误以为是以妖术惑乱,遭官府押解。原来老黑蟾为求报复,化身商贾,四处散播,说降魔国师身边藏有一妖孽,小蟾被众人拖至闹市,浑身灌满焦油,任由其苦苦哀求,无济于事,人们纵火焚烧,将可怜的小蟾烧成一滩灰烬,飘散于空中。宋怀瑾被剥去国师名号,诬以妖术行骗,杖责二十,流放极北雪国。路途中,心生悔恨,悬梁而死。
一月之后,恶疾遍布洛川城,以致曾经的西境第一大城万人空巷,染疾之人浑身溃烂,遍身侬疮,死相恐怖。恶疾横行洛川七日便消退,全城病死六成人口。后事将其称之为七日之疾,传言是死去的小蟾阴魂再现,以报复世人。
这种神话谣言听得太多,在泽来看来已没啥稀奇之处,泽来扔掉手中剩余的一点花生皮,扭着敦实的屁股起身,沿着屋脊,如同一名杂耍的艺人在走钢丝,一步一步向穿过屋脊,若是常人在这么高的地方行走,早就吓丢了魂,可泽来却一脸不在乎,灵巧的双脚如履平地。
泽来沿着魏府后墙,躲过守门卫兵的眼线,遁入街市之中,一路跑到南城。
到了南城,仿佛找到了一片可以撒野的圣地,南城的街道两侧遍布商市,甚是繁盛,街头的货郎,艺人云集,满街都是身着奇装异服的西域各族人,牵着骆驼,马匹来来往往好不热闹。泽来的两眼应接不暇,看啥都新鲜,在凉国的这些达官显贵看来,南市乃三教九流聚众之所,是非较多,从不涉足,但泽来不管那些,踮着脚在拥挤不堪的人群中来回穿梭。
“哎呦,你可算来了,我以为你又上东头玩去了”街道一角,传来熟悉的声音,音色如同夜晚的鹧鸪叫,稚嫩而艰涩。
泽来一扭头,一个年纪和他相仿的少年蹲在地上,那少年个头较泽来稍矮,瘦骨嶙嶙,远不及泽来长得结实,两眼却很有神,像是隐藏了无数想法。这名少年名叫白卫聂是来大晋国翼王赵协的外甥。
“白老二,你少装蒜,我要是不来,我看今天这收成你得全匿下”
泽来一屁股坐在白卫聂身边,拾起一块半成品的泥人继续捏,摊位上满地的泥塑无一例外都是出自魏泽来之手,虽说堂堂魏家大公子,读书不行,弄些旁门左道的小玩意倒是很在行,泥塑中有人有马有猪有狗,泽来年纪小,手劲自然没那些制陶坊的师傅们精巧,但捏出来的东西确实有模有样,再加上定价低廉,两个小子在南市连练了几日的摊,口袋里的铜板立刻丰厚了起来,可泽来有个毛病,总是坐不住板凳,所以自己只管捏,看摊儿的事只能全交给白卫聂,二人三七分成,泽来拿个大头。
“喂,小子,在花釉的马多少钱卖!”
一个穿着粗布上衣的中年男子问道,怀里还抱着一个孩子,那孩子尚不会说话,只是盯着地上的泥塑痴痴的笑,当爹的见孩子喜欢,上前探价。
“这个嘛,你觉得多少钱划算!反正我们也不急着卖”白卫聂装出一副年长大爷不紧不慢的神态。
“还不急着卖,太阳都打斜了,过一会收市了,你们还有这么多没卖出去,难道想捧着回家啊!”男子一脸不屑的说道,怀中的小男孩,喜欢的不行,一分钟都不能耽搁,这时刻急得哭了起来。
正在捏泥人的泽来抬头将面前的这个买家上下打量一番
“花马六文,能拿就拿!”说完继续低头作活。
此话一处,白卫聂却急得不行,不停用手戳泽来的肋下,暗地里挤眉弄眼。
“你戳我干啥,我说六文就六文!”泽来不耐烦地朝他甩出一句话
“兄弟,那可是上了釉的,你卖六文,太少了吧!”白卫聂忍不住,在泽来耳边嘀咕起来。
男子见状,怕他两人后悔,赶紧丢下六文钱,拿起花马塞到孩子手里,孩子两只葡萄一般的小眼向外放光,小手抚摸着小花马“咯咯”地笑。
白卫聂说什么都晚了,只能看着男子抱着孩子快步离开。回身用手指,朝泽来脑门上弹了一下。
“兄弟!你脑子里想什么那!没上色的都卖五文前,上色的你卖六文!那点颜料钱都不够,你这买卖做的也太亏了吧!”说这对着泽来脑门又是一弹,惹得泽来对着他直瞪眼。
“你也不看看这人什么装扮,若是城西的富户也就罢了!穿成这样,也不是什么有钱人,既然他孩子喜欢就成全了他呗!不就是一个上色的花马,有啥了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