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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援

作品:《 一朝素歌谋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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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想着,云悠心里的担忧也不免急遽升华,如此阴寒的深夜,她居然诡异得汗吟额角,一颗豆大的汗珠顺着左边的脸颊,惊险滑落。  “嘶——”倏忽,身下那匹连遭遇刚才的恐吓都临危不乱,站稳了阵脚的坐骑,这次竟然又是嘶叫,又是扬蹄。一下子就将背上的云悠给抛了出去。  伴随着“啊”的一声尖叫在低空快速闪现又陨落,云悠的背部结结实实撞上了身后那面坚硬的城壁,当即就痛得龇牙咧嘴,眼冒金星,张嘴即喷出一口腥血,感觉体内的五脏六腑都因这一下一哄挤上了喉头。扭曲的痛苦深刻渗进骨髓,使劲掰扯着身体里每一处关节骨头,颠彻撕裂着肉体。她一手撑地以支起身体侧卧在雪地里,一手扶住受伤的后腰,眼睛,则一眨不眨的盯着躺在身前的两支箭矢……  这个人,和之前那些士兵不同,他的箭术,已然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水平。不然,在这风向紊乱的夜里,又同时有从城楼上射下的箭的干扰,双箭齐发,比耳共鸣,他怎可将距离和力道把握得如此精准?  云悠在心中暗想到,不由倒抽一口凉气。  怎么办?难不成老天爷助她一臂之力,却要在这最后关键的一步反悔,逼她功亏一篑?  “啊,该死。”忍着满口的腥味,云悠忽然低声咒骂,愁颜苦色。没想到不过只是一下轻微的扭动,夺命的剧痛就立刻沿着腰际窜遍整个背脊,迫她难以招架,动弹不得。  看来她后背的撞伤不轻,必须赶快离开,不然必定葬身于此。但……一时,心下又犯了难。视线在敌我混淆的人群马阵中一阵搜索,确定布泽还没有追上来,就算是之前她安排在城楼外控制绳索,那几位少得可怜的守卫也已军甲破烂,满身覆血的躺在冰冷的雪地上,赫然成了那群靶贺死尸堆里的陪衬。再抬头看一眼城楼,现在上面的守卫也正忙于应付从绳圈中逃出的靶贺兵,根本无暇顾及得了她。  她只能依靠自己的力量离开了。  然而就在她经过一遍一遍失败,试图想要撑起疼痛不力的上半身时。陡然间感到自右边斜前方的某处传来的一股寒栗杀气,不禁警觉抬眼望去,顿时胆颤心惊。  找到了,终于让她找到了。  就是那双眼神,不知从何时起就一直瞄准了自己。寄宿在黑暗的角落里,被隐去完整的面容,惟独剩下那双比星月更明亮,比寒雪更彻骨,比锯齿更锋利,似能一眼看进人的骨子里,如野兽般狰狞阴鸷的眼神。而这,不禁让她想到了那位一心想要置她于死地的兰荠王,冷牙。  云悠连眼角都不敢轻易动一下的望着那个方向,怔怔的瞪着眼珠,之前挣扎起身的动作也不由僵在了原处。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她无不后怕的,异常清楚的听见自己哽噎口水的声音。这种在此时此刻,越发扰乱她心智,徒添恐慌的声音。  她讨厌自己。  为什么她要这样害怕?为什么要这样强烈的畏惧死亡?为此她失去了与之眼神对峙的勇气,甚至是连带伤的身体都没有疼痛的力气。这是在乖乖等死吗?眼睁睁看着对方从身后再次取出两支箭矢搭弓拉弦,在月光下银光闪闪的箭头直指她的头颅,虽距离相隔,可渐渐弥漫四散于夜色中的犀利寒气仿佛是在催促她的死亡。  不要,不要……云悠疯了一样的在心里狂吼道,却碍于嘴里发不出一丁点声音。  她拼尽了身体里所有残存的力量,哪怕是整背和缠绕腰间的剧痛,她都一定要否决这危险的逆境,一定要坚持保护自己安全离开。只可惜,倾尽余力,艰难中好不容易撑起的上半身,却又在右脚踝闪电般击遍全身的刺痛而重新倒了下去。  怎么会这样?怎么连唯一能够行动的脚也受伤了?  云悠吃痛的躺在地上不再动弹,她“扑哧扑哧”的不停喘着粗气,胸口也跟着剧烈起伏着。扭过头,原先布满恐惧的左眼悄然静下,认命般的看向那处,看向那两支银耀辉闪,毅然冲突夜色向她飞来的箭头。  她知道,自己这次是在劫难逃了,任谁都救不了。  可是爷爷,她好想念爷爷,好想再一次回到爷爷的身边。  望向夜色,云悠异样平静的内心,在对着天空做着最后绝望的祈祷,祈祷主宰万世的神明能够满足她临死前的唯一心愿,让她的魂魄回归术邺,回到她最亲的爷爷和姐姐身边也好。  “爷爷……”轻轻合上眼睑,云悠嚅唇呢喃道。在耳边若近若远传来愈发激烈的厮杀声和挤满鼻腔的浓烈血腥味中享受着自己最后一次活在这世上的机会,感受着最后一丝呼吸。  但是,她已做好了等死的准备,身体却迟迟未感觉到疼痛。反而只听见“叮叮”两声。  就在她好奇得想要睁眼一看究竟时,猛地一支如魅影悠然的声音从头顶上方抢先传来:  “爱妃,本王有你叫的那么老吗?”  听见这个声音,云悠的心不由漏跳一拍,她几乎不敢置信的缓缓睁开眼睛,却见的是一把……  单月青龙戟。  就是和亲路上,冷牙假扮刺客袭击她时,曾有过一面之缘的那把?可是怎么会……  尽管早已预料他的到来,但当他确实出现时,云悠还是无法相信是不是因为自己被风雪迷花了眼而产生的错觉,她睁大眼眶,突瞪着眼珠子,眼神痴凝的望着面前。朦胧的月色掩映,镶金裹银,霸气不失华美的青龙戟如一位威风凛凛的叱咤战将。那条盘绕在黑漆木柄上的髹金长龙,似是从绵延数千年的沉睡中猛然惊醒,伸展着颀长如流水的壮实身躯,仰天长啸,震天撼地。弯弧的戟头银辉攒动,如覆龙鳞,这是它向四周狂傲探开的利爪,一许青涟自上空倾泻灌下,在月牙形状的刃口上匆匆闪逝,潋滟盈溢,铮戾寒意。  他来了。  他真的来了,在自己最性命攸关的这种时候,比任何人都巴不得她从眼前消失的他,恰好的为她挡下了敌人的利箭,却白白错过了这么绝佳的除掉她的机会。  否则,他又是为什么把自己推来这羊舍?明知靶贺会有兵来犯。  望着他,云悠的单瞳里写满不解。  于马匹之上的他,就同第一次相遇时候的那样,背对的他让人见不着一丝情绪,只是冷漠笔直的背影永远予人一种气势压迫的紧张、局促感。一袭与夜色混淆得已辨不清颜色的戎甲合身服体,竟也衬得他并不算魁梧的身型,纤柔中尽显威武阳刚之气,依旧不需任何头冠发器束缚的细长青丝,随他抹额上那两条系在脑后,以羽毛作饰的古琴轸穗一起风漾旖旎,仿佛一根根细腻的琴弦在这青墨似玉般化作的幽莹夜空中荡生涟漪。  这一刻,至少这一刻,云悠的大脑是暂别思考的。  望着他……忍不住心弦异动。  第一次见时,他的眼神里掺杂进太多太多复杂不可解的情绪,扑朔迷离。  第二次的现在,似故如此。不管之前的半路行刺,还是眼下的急场救援,他都始终能从其混乱不堪的局面中保持那份与生俱来的傲然气质和宏弘气魄,绝不有半点动摇。她记得,就算现在只能看着他的背脊,但她仍忘不了第一次时他仇视自己的眼神,漠然俯瞰的视线,疏冷得拒隔千里,孤傲的身姿是他凌驾于这世间万物之上,向世人堂而皇之昭告的最强佐证。  那一刻,她读得懂他的眼神……杀了她,杀了她……这理应就是他当时花在自己身上所有的心思。  比神明还要更加巍然的存在,张扬不可一世的他,佞妄霸道,桀骜不羁,不配入眼,不配入眼……连受人们尊崇膜拜的神明好像都不配入他的眼。  “哼。”接收到她投递而来的注视,冷牙侧头微划过脸,挑眉垂眸,细长的眼角满拂轻蔑;微扬薄唇,冷哼不屑。如此深邃的夜色,也依旧潜隐不了那线条俊美绝伦的轮廓。  奇怪的是,面对他对自己一如既往恶劣,让人生厌的傲慢态度,云悠竟没再像以前那样大动肝火的还以颜色,反倒是心情异常平静的望着他。或许是因为他救了自己一命的缘故,也不管动机是好是坏,是真心还是假意。反正他是来了,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出现了。  这让她发不起脾气来。  想到刚才的千钧一发,心里就止不住一阵颤抖。哪怕他稍晚来一步,她现在都已是魂归如来佛主了,否则哪还能像现在这样感激涕零的望着丢给自己一个极其自负的侧面笑脸就提着长戟扬长离去的他。  额,等等……感激涕零?  云悠怔怔愣住,不禁被自己的想法惊了一跳。她的确很“感激”他的大义相救,可,这“涕零”……伸手摸上有些酥酥痒痒,似是蚊虫之类的小东西在上面攀爬的眼角。用手指轻轻蘸一下,再在两指间拈拈,风一吹,凉的?  这,难道是沾上了融化的雪水吗?在莫名其妙的好奇心驱使下,云悠又试探性的将手指触近残留着血迹的下唇,伸出舌尖舔舐其味……是咸的,咸的?  云悠看着那根沾有自己眼泪的指尖,惊愕不已。她哭了?这会不会太夸张?她竟然为他的行动感动得哭了?  “娘娘,娘娘……”这时,许久未现身的布泽终于一路气喘吁吁的喊着跑了过来。  “娘娘恕罪,是卑职失责,没有保护好娘娘。”他双膝跪在云悠面前,曲弓着腰背,垂头含胸,不等气喘匀,就神色十二分歉疚地对云悠自责道。  “这不怪你。”横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的云悠看着他,以笑轻言道。  想必他也是努力应付了很久才撑着来到这里的吧?看他身上那件不同程度破损的绵甲和那些从撕裂的破布条内来不及凝固的血液,还有遍布整脸、手背上大大小小的淤青肿伤,她就一目了然,深谙于心。  “对了,你刚才看见王爷了吗?”视线从布泽身边擦过,云悠眺目看向他身后不远处那片就在刚不久都还主动权握在敌手,厮杀声起,硝烟弥漫。现在却反倒被冷牙的援军追击,大肆扭转过局势而戛然止声,匿静下来的战场。  “卑职看见了,刚才卑职在下面被一群靶贺兵层层包围,幸得王爷带兵及时出现,才替卑职杀出了重围。”布泽说着,伤痕云云的脸上隐现出淡淡,略微吃痛的笑意,就像是在庆幸自己的劫后重生。  “对不起,是我让你身陷囹圄了。”看着布择脸上,肩上和手臂上的血和伤痕,她心怀歉意道。  “娘娘言重了,这不是娘娘的错,是卑职没有护好娘娘。”布择道。  “他带来多少人?”心情终归心情,她此前最在意的,还是他有否带来足够与靶贺兵对抗的人数。  “卑职也不清楚,反正刚才卑职一路上来时所见的,都是我们更占上风。何况之前娘娘还对付了不少,现在剩下的靶贺兵应该再无还击之力了。”布泽转头看着身后那块底下压着众多敌人尸体的巨大木板,眼里满是对云悠的钦佩之意。  “是吗……”云悠也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不由渐渐放下心来。是啊,只要是冷牙,就一定能够反败为胜。  “娘娘,卑职这就送您回城休息。”两人说了半天,小旗长方才反应过来仍躺在冰冷刺骨的雪地里的云悠,便赶紧伸出双臂,打算扶她起身。  “别碰我。”云悠陡然一声尖叫,吓得布泽立刻面色窘迫的收回了双手。“别碰我,你现在就回去多叫点人来,最好是带上担架,我已经动不了了。”  听完云悠的话,布泽先是滞目一愣,随后察觉到她苍白且微溢细汗的脸颊后,惊慌道。“哦,哦,卑职这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