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扭
作品:《 一朝素歌谋君心》一秒记住【3q中文网 Www。3qdu。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冷牙的一声令下,云悠就被乖乖抬回了房。却是身在软榻心在庭院,想着离开时那张阴沉至极,让人捉摸不透的脸,她就生怕他是真的要对葛朗狠下杀手。虽然她与葛朗不是很熟,但仅凭与他姐姐葛甄的交情,也不能眼睁睁的见死不救。 “娘娘。”这时,迟未露面的盛瑾年惊惊嚷嚷的跑了进来,跪在榻前,眼神慌张的打量着趴在榻上的云悠,一脸自责的说。“瑾儿刚回城就听闻娘娘受伤一事,是瑾儿晚来了一步。” 云悠看着她原本一张白净的脸蛋变得脏兮兮的,想着这一役她也是吃了不少苦头的。 便宽言道。“无碍,且歇息两日便可。”只是嘴上说着,身上的伤就诚实的让她痛咧了嘴。 看着她逞强忍痛的模样,盛瑾年立马安抚道。“请娘娘宽心,先才来的时候瑾儿已差童大人准备去了。有瑾儿在,还有兰荠花,娘娘定会早些好起来的。” “恩。”云悠轻声应道,再也没了多余的气力。之前跳舞时扭伤的脚踝是盛瑾年治好的,所以现在对她这番自信满满的保证,她是确信无疑的。只是瞧一眼面露倦色的她,说道。“折腾了一宿,你也快去洗把脸,换身儿干净的衣裳吧。” “且不急。”盛瑾年说着,眼睛却心不在焉的往敞开的房门望了去,嘴里颇是埋怨的嘀咕道。“这童大人,怎么还没来。” “不急。”童舍官没有来,倒是冷牙站在了门外。已换上华衫的他,似乎也随着那褪去的绒甲退掉了一身威凛英气,周身硬朗的线条和轮廓顿时变得柔和,只是那双犀利的眼眸霸气依旧。他举眉轻蔑,神情冷傲的睨着屋子里的人,薄唇轻挑,妩媚多情。“反正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就先这么搁着吧。”他的视线如一缕清冷的夜风从云悠轻轻掠过盛瑾年,嗓子倏忽一沉,说。“瑾儿,你先去歇着吧。” 盛瑾年为难的看一眼不做声的云悠,再抬头看着门边的冷牙,说。“玉卿哥哥,娘娘现在身负重伤,不能耽搁……” “瑾儿,就听王爷的吧。”不动声色的,云悠一脸平常地打断了盛瑾年的话,“王爷这是想找本宫秋后算账呢。”她阴阳怪气,连讽带刺的说完一通,就把头枕到了一边去,连看都没再看冷牙一眼。 盛瑾年视线无奈的在二人之间游荡了两回,只得起身退了出去。 等盛瑾年确实离开了,冷牙才走进房间,择了一张云悠对面的椅子坐下,看着她那颗黑乎乎,倔强的冲着自己的后脑勺,抿着嘴哭笑不得。 也不知是谁一听说他要处置那靶贺俘虏,就跟护食的小狼崽一样冲他乱瞪眼珠子的? 她回房以后,他便再没了心思面对那帮俘虏,满脑子都浮现着她受伤的模样,放心不下她的伤势,所以立马跟了过来。却不想竟遭受到这般对待。 这就是她对待救命恩人该有的态度吗? 他冷牙曾何几时? 但除了她维护那俘虏这一点让他心里特别不舒服以外,实在是对她再生不出别的气来,只有自责和不安,因为这是他一手造就的错,否则她也不会躺在这里动弹不得。从她离开王府的那一刻,他就不停责怪自己,明明舍不得,为什么还是允许她从身边离开,离开自己的视线。 她前脚刚走,他就坐立不安的尾随至此,可抵达时,却碍于战事的变化,他且只能暂时隐于暗处观察,没有放过她的一举一动。当看见她连一把武器都不携带,就敢只身前往敌阵,还被敌人的大军追得狼狈不堪,险些包围受困,真不知该佩服她勇气可嘉,还是无奈她的轻率莽撞。 自己的一颗心,也随着她在夜色中不停穿梭的身影,七上八下。尤其是看着她差点被敌人一箭射中,从马背上跌下来的时候,就仿佛躺在那里的是自己,那支箭就像是直接插进了他的心脏,几乎是不敢多有半刻浪费在考虑和迟疑上,他的身体就这么不受自主的冲过去挡在了她的面前…… 幸得他没有心病,而那一刻开始,她怕便是成了他心头一块无药可救的病症了。 幸而,她只是受了伤,没有性命之虞。 想着想着,他情不自禁的划开了紧抿的嘴角,等发觉时,连自己都觉着傻气,便急忙收敛,佯装正色道。“在你嫁来兰荠之前,那被俘的靶贺卫指挥使,当真与你有婚约在身?”他故意把“被俘”二字咬得尤其用力,清晰,心里多少都是有些在意,有些计较的。 许是对他的话感到惊讶,她动作迟缓吃力的转过头,尽管只有一只眼,却是晶晶的盯着他,像要探尽他那莫名的好奇心。老实说,“不知道。这件事从头到尾我连一点风声都没听到,不过他说是爷爷,那么我就相信,我相信爷爷,不管他的做法和用意如何。” “哼,可真是世间第一大孝之人,叫本王不佩服都难。”不知为何听下她这番话,胸口就有一把无名怒火窜着,他不屑挑眉,扬唇讥讽道。“这么说来,你会去千恩万谢一个对你隐瞒实情,暗自将你许配给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并非素未谋面,我认识他,从小就认识。”云悠情绪激动,毅然打断了冷牙的说话。她眼神坚定,又似渴求的望着他,就像是为了那个现已被关进羊舍大牢的葛朗求情。 冷牙也同样看着她,眼神细腻多变,静而不语,而胸口那团灼烧的火焰似乎也更加炙烈,必须要花费很大的力气才能压制下去。 有了一个青梅竹马的卫锦尧还不够,这冷不丁地半路又杀出一个?何况还是他亲自掳到她面前的? 冷牙顿时有一种作茧自缚的感觉。 他这爱妃,到底是有多大的能耐?看来日后还真是要对她刮目相看了。 只要想着那个靶贺人对她的热情,他心里面就是一阵儿的不舒服。但转念一想,之前她的反应,该不会也对对方存着心思吧? 不会不会,她不是这么水性杨花,朝秦暮楚的女人。 冷牙在心里偷偷的琢磨着,越想越恼,越恼,就越是控制不住的去想,一腔怒火找不到发泄的余地。 气她的大言不惭,气她那颗在他看来简直愚不可及的孝心,更气在这一切之下,被她显得微不足道的,自己的一片心意。这算什么?他舍不得,放不下她,所以即便知晓她心里向着谁,听着她一遍遍叫着那人的名字,表明心迹,他也一念执着。即便对傅妍心怀愧疚,他也还是不愿和她分开。 他就是这么可笑的,对她生了情,定了意。 他甚至暗下决心,愿意为了她去改变,改变那个因为傅妍的离去而变得糟糕的自己。 然而她一席话,似就轻轻松松将他的情感与努力全盘否定。依她而言,只要是她爷爷的安排,只要能博取爷爷的欢心,就算是被迫嫁给一个自己不爱的人也心甘?为了满足心爱之人那几近荒诞的要求,她愿意委曲求全嫁给他这个地势偏远的北疆藩王?现在,青梅竹马的出现只不过是带给了她一句爷爷的“指腹为婚”,然后又是怎样?仅一句空口无凭,竟也能让曾连遭他的刺杀和休书都无所畏惧,并坚定决心要留下来成为他唯一的王妃的她开始动摇吗? 她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这么任人随意左右自己的感情,她都不会难过和反抗吗?她就这么不懂得爱惜自己吗?还是说她压根就不是真心所爱?只是一个纵人摆布,没心没肺的木偶? 同时这边趴在床上的云悠,见他久未出声,便有些好奇的偏过头来,却碰巧对上了他盯着自己的视线,那黝黑净粹的瞳色,痴静又凝重的眼神仿佛将她变成一个正受刑拷的罪犯。她浑身不自在的眨了眨眼,然后故作自然的与他错开对视,漫不经心的说。“好了,现在这屋子里也没旁人,有什么话,就请王爷都直说了吧。” “本王想听你说的。”冷牙倒也直接,依然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她佯装镇定避开的眼,不觉好笑的撇了撇唇。 没曾想自己的话又被他原封不动的给撸了回来,便没好气地道。“王爷这一趟不是想来瞧瞧臣妾到底死了没吧?若王爷盼着臣妾早日一命归西,先才城外又何必出手相救,多此一举。”最后几个字,她几乎是咬着牙根儿说出来的。 “爱妃此言,真是叫本王费解。”他微眯半眸,双臂相环于胸前,一派悠然,却又饶有兴味的看着她。“盼着你死?本王何时盼着你死了?” 她真不知道这女人脑子里成天都转着些什么想法,虽然在旁人看来他的做法又确实如此,但依此而见,她的头脑还算清晰。 “难道不是吗?”她理直气壮的反问。“王爷明知靶贺来犯,还故意把臣妾支到这里来,这不是司马昭之心,是什么?” 司马昭之心? 那为什么连琼珠她们都看着明显的事,偏巧就是她没看得出来? 她是故意视而不见,还是真的没心没肺? 冷牙表情沉溺了一会儿,忽地挑眉,姿态轻佻却又绝对得很的说。“没错。”且他话音刚落,一条长枕就直接朝他脸上砸了过来,一个眼疾手快,他立马抬手接住。 “这么想要除掉我,为什么还要救我?索性就让那人一箭将我射死,岂不净了你眼,落个痛快?”云悠声嘶力竭的冲他吼道,忍住头颈串连后背的疼痛,眼珠子溜圆的瞪着他,眼眶里全是气。 “你现在有伤在身,不能激动。”见她面红耳赤,冷牙生怕她这样乱动再出个好歹来,旋即放下长枕就向她走去。 “你敢过来我就立马杀了你。” 尽管知道她这不过嘴上较劲儿,但冷牙还是停了下来,留在原地。双眼则盯紧了她,以防她再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来。 “若本王真心置你于死地,又岂会将你支唤到这里来?”他说,眼神慢慢放柔,语气也明显缓和了不少,只是就如妥协一般,充满了无奈。“兰荠虽然与其它藩镇相比毫不起眼,但与朝廷和亲这么大的事,还是足够引得起关注的。何况靶贺王向来是一个争强好胜的主儿,他绝不会容忍对他有一丝半点的威胁存在,所以这次你下嫁本王,他必定会出兵来兹扰,正是上次在茕居亭与你说的。”他一边说着,一边注意着她的神情。“羊舍对于本王的子民来说,不可或缺,所以本王又怎会弃它于不顾?” 若要她死,早在冰窖那次,他们之间就会断了干净。但他还是把她抱了回去,因为他很清楚自己不要她死。 而这一次,他也只是单纯的想着暂时与她分开段日子,让自己的心好好静一静。明知她是有所图的留在自己身边,明知是言不由衷,可是从那以后,她的声音就像沾湿的面粉紧紧黏在他的意识里,经过日夜反复的拌搅揉搓,时间每多行一寸,他就越是感到身不由主,那些有如面粉一样缠人,凌乱又繁杂的思绪和在一起,将他脑中那个混沌的面团越揉越大。 他控制不了自己,一向自诩精明的他何时会变得如此蠢顿不堪,受累于一个女人。 而听着他这番类似于解释的话语,云悠心里即便有再大的气,也无处发泄去了,只是一个劲儿地觉着别扭。看着那张脸,她又回想起了琼珠告诉的他对自己上了心的事,不禁偷偷责问自己。 刚才,为什么要发那么大的火?她不是早就知道他的意图了吗?为什么在听到他亲口承认时,还是会那么的生气? 而且这样的感觉,好像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凝着她的脸,冷牙不晓得她正在想着什么。只是自己的脑子里总是不时隐现出那个靶贺卫指挥看着她时那双饱含深情的眼神?让他有种忍不住想要拿刀将其双目剜下的冲动。 心口微微泛酸。 不希望看见除他以外,还有别的男人对她留情;就算是她敷衍自己的一番虚伪托辞,那也是她亲口,只对他一人说出的承诺,她不希望她会为了孝敬她的爷爷而主动违背,不希望看到情感不专的她…… 稍有平静的心,现在又为了她开始反复,就像万里晴空“霹雳”一声惊雷响,猝遽刮起的狂风暴雨,太过突然,暴烈。 “对了,刚才在本王来之前,童舍官一直在本王面前替你邀功。这次你确实功劳不小,说吧,想要本王给你什么赏赐?”从蛛丝般纠缠不清的思绪中捋回神来,冷牙隐忍着心中的怒气。 话如此,可冷牙的心里却异常明白着一件他永远没有办法否认的事。打儿时起,矜贵的世子身份就让他养成了见人见物喜好占有的习惯,不管对此欣赏心仪与否,他所求的都只是那份独占享有的优越感,对傅妍的感情亦是掺着这份心情。恐怕现在对这位晏托公主,就算她并未对自己说过那些暧昧的话语,既然她已嫁来兰荠成为他的王妃,那便意味日后再不能与其他男人有任何牵扯,即使他不爱她,也绝不允许这等之事发生。 “不需要,自己留着带进棺材吧。”云悠没好气的恶言相驳,后又不觉细想了一想,接着补充道。“若是你真的对你的兰荠子民有心,就应该更妥善保护这间羊舍才是。十里以外的千户所,你是要让他们赶来收尸吗?最起码也要在这城内置一间百户吧?” 面对她凶巴巴的态度,冷牙一笑置之不予计较。“不想要就算了。” “欸,等等。”见他转身,刚才巴不得他赶快滚出去的云悠这时竟主动开口叫住了他,在他疑惑的注视下,神情略显尴尬的她嚅动着双唇,言语变得支吾起来。 “能……能不能把葛朗交给我来处理?”云悠艰难启齿,心虚得慢慢垂下了视线,声音越说越小。 一席听完,面无表情的冷牙似对她的话来了兴致,静视着她,两眼又渐生笑意,流光潋滟,扑朔迷离。“你觉得本王会蠢到答应你这种事吗?” 云悠老实的摇摇头。 将下颌磕在厚实柔软的铺面上,失望的阖下眼睑……唉,这不是明摆着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