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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遇故人

作品:《 雪陌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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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得那人离开后,白缎覆目的黑袍少年有些出神地坐在干草堆上,若有所思。    片刻之后。    一声马嘶蓦地从土地庙外传来,同时似有女子跳下马来,冲进庙中焦急地大喊:“师兄!师兄!”    而她喊着喊着,似是忽然发现了什么,一阵如兰似麝的幽香亦迅速朝着少年飘近,同时有她惊喜的声音传来:“这是我师兄的水囊!你是不是见过我师兄?他穿白色道袍,身量很高,生得极好看,你见过他的对不对?”    而她说完,才仿佛自知失言,有些歉疚地道:“那个,抱歉,我不是有意的……”    “我看不到,并不知道他是什么样子。”那白缎覆目的黑袍少年闻言似是并不介怀,只神色平静地叙述道:“但是给我水囊的人的确刚刚救过我,于我有大恩。”    “那肯定是我师兄了!”那女子的声音重又欣喜起来,带着一丝甜蜜的埋怨道:“谷中多少人拿着几万两银子排着队等他救命,他连看都不看一眼,却偏偏喜欢救治你这种穷苦的山野乡民,荒灾年份还开仓放粮,连半文钱的报酬也不收,哎……真是不知道怎么说他才好了……”    她又甜蜜又娇羞地感慨了半晌,才终似是回过神来一般,急急忙忙又问道:“你可知道我师兄往哪里去了?走了多久?有没有告诉你他去哪?”    而那白缎覆目的少年闻言,却是反问了她一句:“你是他什么人?”    “哎呀你既听我唤他师兄,我肯定便是他师妹了啊!”那女子急得跺了跺脚,声音不禁亦有些气闷懊恼,赌气一般道:“我从庐山一路追到这里,直追了他九天九夜,却每次都被他堪堪遁去。若是找不到他,我绝不会回去,我就不信他还能躲我一辈子!”    那白缎覆目的少年闻言,却是慢吞吞地道:“哦……那便不能告诉你了。”    “什么?你知道他的下落?”那女子的语气却是又陡然欣喜起来,那股如兰似麝的幽香凑得更近,急忙解释道:“我是他的师妹,自然不会害他的!如此这般紧追不舍,只不过是有件急事必须他回去才能行!”而她顿了顿,语气转而变得引诱地道:“我师兄虽然暂时救了你,但是我看你气血混乱,内息阻滞,大概是也多活不了几日的……而我有一颗灵丹妙药,可以压制混乱走岔的气血,保你一个月内性命无虞。所以,你只要把我师兄的下落告诉我,我便可以把这颗灵丹妙药给你。”    那白缎覆目的少年闻言,似是颇为心动,有些吞吞吐吐地道:“那这般,我不就成了见利忘义之人……”    “你又看不见,所以何谈见利忘义之说?”那女子却是巧舌如簧,循循善诱地道:“眼中既不见利,便并不是出卖他不是吗?况且你若是告诉我他的下落,让我寻了他回去,便是救了许多苦苦等他治病救人的人的性命,可是天大的善事一桩。”    那少年终似是被她说动,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慢吞吞地道:“当时我问他是谁,希望日后能报答他,但他却并不告诉我,只说他遇到了要紧事,要去东海躲一躲。而且……而且……”    那女子的声音当即急切追问道:“而且什么?”    “而且他让我不要告诉别人……”那白缎覆目的少年似是犹豫了一下,才敢告诉她道:“若是有人问起,便告诉那人他是去了南海……”    “好啊!他竟敢……他竟然……”那女子闻言似是气急,憋了好半晌,她却是无力地幽幽叹了口气:“他为了躲我,倒是真的能干得出来的……”    而言毕,她却是不禁冷哼一声道:“幸亏本姑娘多长了个心眼,问了一下,没有直接按照北斗星盘的指引往南走,不然岂不是要被他往南的障眼法给唬过去了。”    思及此处,她似是又心情大好,只觉她师兄是断断逃不出她的五指山了,随手扔给那少年一个白玉小瓶:“喏,这便是那灵丹妙药,可小心收好了。”    而那白缎覆目的少年接住小瓶,听得她欲走,竟是欲言又止地叫住了了她:“那个……请等一下!”    “哦?”那女子闻言脚步顿住,虽是急着追她师兄,却还是看在他告诉自己师兄行踪的面子上,耐着性子问他道:“你还有别的事吗?”    “我……我想问问你,是否知道我心爱之人的下落。”那白缎覆目的少年耳根微红,指尖不由自主地攥紧了衣角:“我醒来便找不到她了……而……而我觉得,你和你师兄,大概是一对神仙眷侣吧……所以想冒昧请仙姑指点我一下……”    那女子闻言,对他话中“神仙眷侣”四个字明显极为受用,简直听得是通体舒泰,当下从怀中取出了一个金色的小盘,笑道:“你倒是会说话。既然如此,仙姑我便帮你查上一查。”    她问了那少年心爱之人的姓名和生辰八字,默念口诀催动北斗星盘,同时念念有词地掐指去算。但她心中着急去追她师兄,道行也似是不精,掐算得便十分粗略,刚模糊得出个结果,便匆匆收了星盘对那少年道:“你的心上人大概是为了保护你,引开一伙人时被人抓走了,不过暂且还无性命之忧。”    那白缎覆目的少年闻言,神色间显出一抹忧色,不禁追问道:“什么人抓走了她?”    “好像是……好像是一伙拿着她画像的人吧?”那女子随口答着他的话,身形一晃,已然到了土地庙外,急匆匆地翻身上马,只听一声高亢的马嘶过后,只留下一句隐隐约约的话随风送来回来:“你去找一个姓李的赤脚郎中,问问他大概便自会明白……”    而那白缎覆目的少年径自有些怔怔然,口中喃喃地重复着:“抓走……画像……”    难道是,萧易寒?    今日已是大年三十。    全城都爆竹喧天,好不热闹。    然鹅堂堂县令之子,往年早已在蘅筠清馆左拥右抱风流快活的方断袖,却头一次觉得过年简直是半分意思也没有。    他一个人,连个小厮都不带,一连数日都神经兮兮地骑着高头大马在城郊的密林附近转悠。    自从那一个华灯琳琅的夜晚,遇见了那个惊鸿一面容华倾城的黑衣少年,他整个人都开始害起了要命的相思病。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如此这般,倒是把他的县令老爹吓了一跳——他这儿子,虽然是个断袖,却是个独子,如今竟然连最喜欢的蘅筠清馆都不去了,可不知是撞了什么邪。    断袖就断袖,他早就认了,只要他老方家的香火不断掉就行了。    他县令老爹忧虑之下,竟然破天荒地派人把蘅筠清馆的蘅芜和筠竹两个小倌召到了府里,想借此让自己的断袖儿子恢复正常。却没料到,方断袖只凉凉地扫了两个小倌一眼,不屑一顾地评价了一句“庸脂俗粉”,便“砰”地关上了门,继续茶不思饭不想地害他的相思病。    如今快过年了,方断袖终于肯踏出房门,骑着他的高头大马出城转悠。他不让人跟随,他的县令老爹自然是半分也不敢不顺他的意,只想着他肯出去转转也是好的,不然日日闷在房里,早晚憋出病来。因此只吩咐城门口的守兵见他就直接放行,若是天黑还不见他回城,再去出城寻他。    此时,方断袖已然绕着城外密林转了九圈有余,抬眼望望已然西沉的太阳,不禁失望地幽幽叹了口气。    只怕,这辈子是再无机会能见到那个好看得让人恍惚的少年了吧。    也许,他根本便不属于这尘世间。    方断袖意兴阑珊地调转马头,朝着西南方向回城的道路走去,然而走着走着,他无意间朝着路边一瞥,竟是险些栽下马去——    那个让他茶饭不思魂牵梦绕的黑袍盲眼少年,竟然就扶着一棵树站在路边!    虽然此刻的他乌发披散,白缎覆眼,但是那俊秀至极的面容和瘦削挺拔的身姿,早已在他脑海中缭绕千百遍,便是化成灰他都认得!    方断袖忍不住狠狠掐了自己一下,清晰地痛感陡然传来,他却是高兴激动到了极点,一骨碌翻身下马,小心翼翼忙不迭地朝着那少年身边凑了过去,结结巴巴地兴奋道:“那个……那个……一别数日不见……敢问公子可还记得区区在下否?!”    那白缎覆目的少年神色明显一怔,随即却是仿佛明白了什么,低声道:“原来故人是你。”    “公子还记得我?”方断袖兴高采烈到了极点,受宠若惊地道:“而且竟然还把在下当做故人……哎呀呀,真是让在下不胜惶恐,不胜荣幸,不胜……”    而他话未完,那少年便已有些疲惫地打断了他的话,慢慢地直接道:“我现在无处可去,而且有些事情要做……如果方便的话,可以去你家里暂住几日么?”    方断袖一愣,随即忍不住大喜过望,竟是没料到他会主动提出随自己回家去,忙碎鸡啄米一般点头道:“可以可以!当然可以!公子若是不嫌弃,便是住上一辈子都可以的!”    言毕,他便殷勤地凑上前来,欲扶少年上马:“这距离在下家还有好一段路程,我看公子身上带伤,哪里能走得了这许多路?在下不才,愿为公子引路牵马,必不会让那孽畜再伤了公子去……”    他虽然殷切相邀,却也做好了像上次一般碰一鼻子灰的准备,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这一次,这盲眼少年许是因为伤重不支的缘故,并未拒绝他的扶持,只低低道了一声:“多谢。”    方断袖简直受宠若惊,小心翼翼地把他扶到了马上去,然后立刻殷勤进言道:“那个……若是公子不介意的话,在下可上马与公子共乘一骑,好帮公子控马。”    吸取了上次的经验教训,他早把单鞍换成了双鞍,便是等着能有一天,与这让他魂牵梦绕的俊秀少年共乘一骑。    而那白缎覆目的少年闻言,低声应允道:“也好。我不会骑马,麻烦你了。”    方断袖听他再次应允,整个人都开始晕晕乎乎起来,竟是没想到这么快美梦便要成了真。    当下,他心荡神驰地一骨碌亦翻身上马,一屁股坐到少年身后,殷勤细致地指点他如何坐稳,又教他去挽僵绳,毕了,拍着胸脯晕晕乎乎地道:“公子若是觉得不稳,尽管靠到在下身上来!区区在下不才,从七岁开始练武骑马,身坚肉厚,下盘最是稳当不过,便是遇到两三个地痞流氓,也是能轻易打发的!”    那少年闻言,沉默了一下,简短地谢绝了他:“不必。”    他明显是重伤在身,体力匮乏,但是即使是在如此颠簸的马背上,却也依然坐得笔直如箭,不倚靠不软倒,没有半分放任形迹之态,无形中透出风骨凛冽。方断袖见了,心中不禁对他愈发爱惜敬重起来,只觉那些碰碰就软成一滩烂泥的小倌,简直是连给他提鞋都配不上,一路上更是规规矩矩,半分也不敢□□熏心地去对他动手动脚。    一路上方断袖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为他介绍沿途景物,拼尽全力地表现,想要显出自己的才学来,而那白缎覆目的少年只是默默听着,不插言不打断,也没有不耐烦,两人一个说一个听,慢慢地便接近了城门。    待得快到了城门口时,那少年却是忽然低声开口道:“我有些冷。”    方断袖正说得兴起,闻言愣了愣,回过神来,慌忙麻溜地把自己的外袍脱了下来,殷勤地为他披上:“那个……在下穿得厚,此刻正是有些热……公子若是不嫌弃的话,先披披在下的袍子挡挡寒气……”    “多谢。”那少年摸到了他的外袍,却是一语不发地把他的外袍拉高了许多,直遮住了自己的头脸,然后才道:“好了。”    方断袖直看得一愣一愣,想问问他为何进城前要把头脸也遮住,但终归是有些心虚地放弃了——他好不容易才不再拒自己于千里之外,还是不要乱问东问西惹他翻脸了嗯。    美人喜欢美人开心才是最重要的,还要什么狗屁理由。    思及此处,方断袖不禁心情大好,在守城士兵以为他强抢民女的复杂目光里,春风得意地带着他进了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