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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僵持半晌。　　戚乐委实辨不出是别人还是她自己要害她。她有那种羞愧欲死的隐约心情，也有被人按在水里的模糊影像。最后，戚乐厌烦了这种回忆，说：“随便吧，你不用管了，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好罢！我乐得管你。”　　这一句完，一路上没再说话，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到了朝鹿台去的分岔口，谢青道：“你自己去吧。”又道：“不，一起吧，我也有点事，得去一趟。”　　最后这一段路是用青石板铺的，草木也有过修整，沿路景色比前面的文雅许多。　　半山腰上，谢青指着不远处沟壑里的几块大青石说：“那后面有个小石潭，顺着溪水往里走，有一片宽阔的湖泊，两岸山壁上尽是桃梨之类花朵繁丽的果树，春天赏花，秋天撷果，非常可爱。”顿了顿，“而且除了我没人知道。现在传授给你。”　　戚乐道：“你在说遗言吗。”　　谢青气笑了。　　将中午时到了书院。山长看到戚乐很高兴，指了个叫煦之的小男生帮她搬运行李及应用事物。　　戚乐看那小孩儿也就比自己高一点，却直接搬起看着最重的一个箱子，便扶了一把：“咱俩抬着吧。”　　那小孩儿笑道：“没事！我能搬动！”露出两只虎牙。　　谢青提起另一口较小的箱子：“别管他，这小子劲儿大着呢，看着瘦骨伶仃的，一顿能吃八碗饭，回头你见识见识。”　　“青哥！你这，你这你，你说什么呢！”他有点脸红，加快脚步，不和他们走一块。　　谢青扬声道：“你还有腼腆时候啊！”　　他脚步愈快。　　几人穿过重重院落，耳边一直有读书和丝竹管弦的声音，时近时远。一只蓝毛的长尾巴鸟飞到戚乐抱着的包袱上，她于是意识到还有许多鸟叫声。　　穿过一个人工湖，过了个大厅，又沿墙走了一小段，煦之在一个门口站住，等戚乐来到，说：“需要山长给您的钥匙。”　　几人开了门，进屋放好东西，两个和戚乐差不多大的小姑娘走进来，笑着说：“看来不用咱们帮忙了。小姐早上才吩咐把屋子里外打扫一番，这会儿您就来了，可见是有缘。”　　戚乐微笑点头。　　俩姑娘自我介绍，一个叫小竹，一个叫小桐，说了一通欢迎词和房屋信息，又说有事随时找他们，然后离去。　　谢青道：“那姑娘来的时候带了一些下人，安排在你们左右隔壁，那俩应该就是。”　　戚乐道：“我头一眼还当是又来了一个学生。”　　煦之送俩姑娘回来，听到他们说话，上前凑了句：“这些姐姐人都挺好的。”　　戚乐坐下休息，慢慢喝了杯小竹还是小桐泡的茶。她右手边有一架素色屏风，屏风后是卧室兼书房。左手边是一架多宝阁，上面摆着各种瓶瓶罐罐，后面是间明亮的小室，东边窗前摆了架琴，南边窗前摆了架筝，墙上挂着笛萧琵琶等。这都不是她的，她的东西在手靠着的桌上——在这个房间里显得很小的衣服包裹。谢青两人运来的箱子在她脚边。戚乐坐在房间中央，叹气似的吹了口茶。　　脸偏圆的小竹和大眼睛的小桐在他们院子门口分了手，小桐进了院子，小竹接着往前去。行了约有一刻，她在檐下立定脚步，远远近近高悬在树的平口铃“铛——铛——”响做一片。　　十来个学生从侧对面的屋中说笑着走出，打头是一男一女，两人如珠如玉，一般矜贵。　　金玉瑱追在漆珊身旁，跟她详细描述各种昆虫——他刚知道漆珊怕这个。　　漆珊捂住耳朵快走，语气尽量沉稳但仍不失颤抖：“姓金的，你且等死，现在住口已然无用，我哥哥稍时便到。”　　“啊，我真的，真的好怕，你不要说了。怎么样？我学你学得像不像？”金玉瑱笑得十分得兴，“蛐蛐儿见过吧，哎，玩过吧？你把它拢在手里，它的触须和脚丫儿搔着你掌心，你的手指能感到它背部又软又硬——呃啊我不行了！”他冲到小广场边缘对着悠远的河谷大口呼吸新鲜空气。清风习习，他歪坐在石墩上劫后余生样儿的抹了把虚汗。　　漆珊过去嗤他一声，说：“晚了，再怎样作态我也不会饶你。”　　金玉瑱歪头笑：“我很期待。”　　小竹看漆珊走来，连忙迎上，施了一礼随在身后。　　漆珊漫声道：“何事？”　　小竹道：“那位秦姓姑娘来了。”　　漆珊眼睛一亮：“是吗！她瞧着如何？”　　小竹道：“模样倒好，只是言行不甚精致，也还看得过去。”　　漆珊笑道：“此般穷乡僻壤，也属难得了。你叫小厨房好生整治一桌菜点，今午我与她同食。”　　“是。和她同行的还有一名男子，便是前些日子同她一道来此、也曾在园中读书的谢青，他两人似乎是表兄妹。”　　漆珊哼笑道：“什么表兄妹。罢了，不必理会，你们只看着别让他们在那院子里乱来即可。”　　小竹躬身道：“是。”　　阳光斜打在琴上，使琴身和琴弦泛着微芒，谢青信手拨弦，几声清越绵远的“铮”音散逸而出，他立在半开的窗前笑道：“好待遇啊，我都想回来了。”　　煦之嘿嘿笑道：“那你得变成女孩子。”　　戚乐开箱子，铺了被褥，把书塞进书架。书架上已经有几册装帧华美的书籍，戚乐整理时看到是诗经、名家诗词集这些，还有几本画册。　　戚乐拿着一本工笔花鸟册翻看，谢青走来道：“你喜欢这个？”　　戚乐道：“随便看看。”说着合上画册放进架子。　　煦之的声音传来：“小桐，你又来啦。咦，这个姐姐还没见过。”　　小桐笑道：“是，我又来了。”说时见到戚乐从里面出来，提了几分亲切道：“秦姑娘，我家小姐在梅园置了一桌酒席，请您过去呢，也算接风洗尘了。先时小姐整日无聊，亏得姑娘您来。”　　戚乐道：“劳累了，多谢。我这里还有些杂务，晚时我再打扰吧。”　　“别呀。”小桐引她看了眼身旁的女孩儿，道：“她叫小萱，平日也堪用。姑娘有什么方便我们做的事务，不妨叫她去。”　　小萱笑着行礼：“秦姑娘好，您尽管使唤我，我也多在这儿走走，认认路。”　　谢青道：“你去吧，不是没见过面么，正好认识认识。梅园那边花开了吗？记得我在入门那里栽了一颗小绿萼，也不知怎样了。”　　小桐笑道：“敢情那颗是您种的，它才开一朵的时候我们就瞧见了，青青白白的，煞是讨人喜欢。园中花开不多，然而鼻间尽是微香了。秦姑娘和小姐吃罢饭，也可赏玩一番。”　　戚乐道：“好吧。”　　谢青道：“我找朋友说说话，一会就不和你道别了。”　　戚乐叹道：“好吧。”　　谢青道：“怎么了？”　　戚乐抬头：“什么？”　　谢青挑了挑眉，不再问。　　一时谢青离开，小桐伴着戚乐向梅园走去。　　“要说起来，早前咱们就听过秦姑娘的名儿了，只说才识过人，哪想样貌气度也是一流。这等人物，合该远迎的，可惜失了机会，咱们只得往后里多献殷勤了。”　　戚乐笑笑，不发一言。　　小桐观她如此，便不再一味奉承，捡些路途中自己知道的趣事说了，戚乐便能偶尔应上一两句。　　“——想必这便是谢公子所植了。”　　戚乐回过神，见到身前花朵寥寥且矮小的树，笑了一声。梅树往上分布，看不到院墙，倒像个林子。花枝掩映里一抹亭角露出，小桐前引着，没几步便看到了亭子全貌。一个女孩侧对着她，沉静坐着，旁边站着几个服侍的。那女孩听到动静，转过头，顿时笑起来，光影摇曳中，明眸皓齿，顾盼生姿。　　“不错呀。”漆珊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