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丧子 张敏获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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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的秋天来的很快,天气渐渐凉了起来,皇长子的身体也随着入秋一天不如一天,万贞儿几乎寸步不离地守着心爱的儿子,秦见濬也因此愁眉不展无心朝政,但即便身为帝王掌控天下却也掌控不了时间,成化二年十一月,皇长子病逝于永宁宫。万贞儿丧子之痛几乎疯魔,整日以泪洗面暴躁无常,原本身边最得力的宫女偌蓉也因为小事被责打发配浣衣局,永宁宫中人人噤若寒蝉。秦见濬痛失爱子本就烦躁,万贞儿一天天的闹着让他更是心烦意乱,便让原本与万贞儿交好的苏钰还回到永宁宫侍候在万贞儿身边。 苏钰姑姑被调回永宁宫掌事,原先教导的宫女们自然就分在后宫各处,纪棠因在□□期间表现极好很得苏钰姑姑看重,便分到了藏书阁管理书籍文物,相比侍候后宫喜怒无常的主子们自然要轻松很多。被纪棠所救的姚嘉却没有如此好运,被分配到永安宫中服侍入宫很久也不受宠的柏贤妃,姚嘉又不免与纪棠私下里抱怨一番,后宫中最可怜的便是不得圣宠的女人,深宫寂寞和人心嫉妒不知要把一个可怜的女人折磨成怎样可怕的地步,姚嘉生怕那位没见过面的柏贤妃就是这样可怜又可怕的女人。纪棠一手捧着一本玉溪生的诗集,一手执笔批注着什么,对于姚嘉的抱怨并不应答,直到姚嘉气闷地去扯她手中的诗集,她才浅笑着放下诗集对姚嘉说:“早与你说过多少次了,这里是紫禁城是皇宫,可不是我们贺县的乡野了。说什么话做什么事可要三思而行,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祸从口出。你只需记住,不该看的不看,不该说的不说,不该听的不听,小心谨慎才是安身立命的根本。”说罢又接着去看那诗集。姚嘉嘟着嘴在一旁讷讷道:“人家知道啦!你总这般说,我也就是私下同你说几句,对外人那可是一个字也不敢多说的。”姚嘉性格直率,不过嘴上抱怨说说罢了,明知抱怨也不会改变什么,只牢牢记得纪棠说的“不看、不说、不听”,便丢了这些心事,陪着纪棠看书去了,两人时不时指着诗句说笑几句。现在的纪棠若知道后来两人会落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又是否会在此时唏嘘命运的可悲无常。 藏书阁的日子过得比纪棠想象中还要安稳一些,后宫的大人物们极少会到藏书阁来,藏书阁就如同后宫中偏安一隅的世外桃源一般。藏书阁中的宫人,上到掌事下到末等宫女,多少都是有些学识读过书的人,书中多说忠义仁善,因此在纪棠看来,藏书阁中这些后宫中为数不多的“读书人”大概是最好相处的。纪棠每天只需打扫藏经阁,修缮书籍文册,多数时候便自己寻些喜欢的书阅读抄录,纪棠心里觉得若能如此在宫中安稳余生便是最好的结局了。 相比于安稳的藏书阁而言,另一边的永宁宫却是永不宁静。万贵妃疯魔了两个月之后似乎也是渐渐接受了儿子夭折的现实,虽不如最初一段时间那样疯疯癫癫的,暴躁易怒却是变本加厉了。万贵妃自从皇长子夭折之后一直食不知味夜不安寝,久而久之竟落下了头疼的毛病,每天早起都需要让宫人用梳子好好地梳理头皮才能缓解些痛楚,偏偏她又挑剔,时常嫌弃宫人们力气重了或轻了就随意惩处,偶尔暴怒起来还要一顿杖责,宫人们每天早上都是人人自危,生怕万贵妃点名自己梳头绾发。 正是正月隆冬的天气,万贵妃自难产后身子一直也不很好,皇长子去了以后思郁成疾也更慵懒了几分,因为两宫皇太后都对她不喜不愿见她,自然也省了一些晨昏定省的规矩,万贵妃起身已是接近晌午时间了。万贵妃端坐在妆台前,还能听到窗外簌簌的声音,便轻唤着苏钰姑姑问道:“苏钰,外面可是下雪了?”苏钰正好端着热水进来服侍万贵妃洗漱,小心应道:“回贵妃娘娘,这雪从昨夜子时左右就开始下起来了,直到今早还愈来愈大起来,外面可冷得很。娘娘再加件狐裘的比甲,奴婢也吩咐下人们再加些红罗炭,(注①)等会再添个手炉保证暖和。”万贞儿点了点头又觉得头疼了起来,左手撑着太阳穴轻轻按着,不适地皱起眉头。精明如苏钰一见此情形便知万贞儿头疼又犯起来,而这时的万贞儿最是容易发怒,赶忙上前从背后依着万贞儿给她轻揉着太阳穴,一边说着:“娘娘,之前的宫人服侍您不合心意打发了一些,陛下担心着您又专门送了一批新的宫人过来,其中有个叫张敏的门监梳头的手艺很好,连陛下都赞不绝口的。不如让他来给娘娘梳头,也好舒缓舒缓娘娘的头疼,不知娘娘意下如何?”万贞儿觉得头正渐渐疼起来,不及多想便随意微微点头,算作同意了。 不多时一个看着二十岁年纪的年轻太监被领了进来,或许是外面天气太冷,又或许是第一次见到后宫人人谈之色变的万贵妃心中害怕,张敏颤颤巍巍地跪在地上行礼,除了一句“参见贵妃娘娘”不敢再说一句话。苏钰也是有眼色的人,立刻给张敏使了个眼色说道:“早就听闻你绾发的手艺极好,贵妃娘娘早就腻了那些平淡地发式,你来服侍贵妃娘娘换个合适的发式。”张敏跪着唯唯应是,只听苏钰又说道:“贵妃娘娘最喜欢用和田玉的梳篦轻轻梳理头发了,你绾发之前先为娘娘梳理,若是服侍得娘娘满意了自然大大有赏!”张敏只敢应是,他却清楚的知道,大大有赏不敢奢望,只求这位喜怒无常的贵妃娘娘不要突然降罪性命不保就是最好的赏赐了。 张敏恭谨地起身换了苏钰姑姑的位置站在万贞儿身后,左手先将万贞儿柔顺的长发在身后抚平,右手拿着梳篦将她的头发分成五股,左右两股披散在两肩,又用左手拎着靠近头顶的两股,最后用玉疏小心地梳着最底部的一小股头发。就这样一小股一小股,从底到顶再从中间到两边全部梳顺,最后再全部归到背后从前额沿着长发一直梳到发尾。温润的玉质梳齿力道合适地划过头顶,万贞儿明显的感觉到困扰了自己很久的头疼得到了缓解,心里愉悦不少。张敏小心翼翼地梳了一阵,看万贵妃的神态已不像一开始那般不适地皱着眉头,估计她的头疼已缓解了不少,熟练地分出几股头发编出几条辫发,然后又经过他的巧手左右编盘,一个别致又精巧的桃花髻(注②)便成型了,不过与常见的桃花髻不同,张敏梳的发髻向一侧微微倾斜,并不似宫中妃子们常梳的高髻,而是比较蓬松低矮一些。张敏看了看万贵妃的妆台,只见金镶宝石的发冠和累丝金凤簪等耀眼的首饰琳琅满目,张敏却不自觉地皱了一下眉头,只觉得这些首饰美则美矣,却无比地累赘沉重,看来看去最终挑了一个看起来最轻便的牡丹样式的金累丝镶白玉嵌宝簪斜插在发髻上作为装点固定。 万贵妃一手轻抚着发髻一手拿起铜镜仔细端详起来,只觉得这发髻比起后宫那些常见的牡丹髻、双螺髻等高髻不同,的确是别致得很,只是觉得这样似乎又不符合礼仪。张敏见万贵妃明明很喜欢但却有些顾虑的模样,深吸了几口气终于鼓起勇气问道:“贵妃娘娘可是觉得奴才的手艺有什么不妥,若娘娘不喜欢,奴才再为您换个发式。”“倒不是不喜欢,只是……”万贵妃又扶了扶发髻犹豫道,“只是极少梳这个低矮的发髻有些不习惯,只用这一支发簪看着会不会太简单了些?”张敏赶忙回道:“娘娘您有所不知,梳成高髻虽然高贵雍容,却多要加假髻在头发上,再带上这宝石发冠,戴的多了压得太重,娘娘自然会觉得沉重不适,且这么多重量都需要发簪固定,少不了要拉扯本身的头发,久而久之便会疼痛难忍了。奴才这个发髻虽然简单些,但可以缓解娘娘平时的头疼不适,而且看久了繁华富贵的模样,偶尔换上简单的样式也别具一格。”万贵妃听罢也觉得有理,又看了几回镜子果然觉得越看越有清丽脱俗的味道,更觉满意。 张敏见万贵妃似乎并没有不满意的样子总算是放下心来,暗道今天自己算是逃过一劫,却听“碰”的一声,吓得猛然抬头,只见万贵妃将手中铜镜重重摔在妆台上满面怒容,张敏不知何故,吓得赶忙跪下,低着头等候发落,一句话也不敢说。苏钰姑姑在也吓得不轻,明明前一刻万贵妃还很是欣赏满意的笑颜,哪知下一刻就变了模样,跟着跪在一边不敢说话。只听万贵妃怒气冲冲地吼道:“来人啊!把这个奴才杖责二十丢到宫后苑的钦安殿前罚跪,给本宫跪满三个时辰。”“娘娘饶命啊!若是奴才盘的发髻娘娘不满意,求娘娘给奴才一个机会,再给娘娘盘一个,求娘娘开恩!”张敏不停地磕头祈求万贞儿手下留情,万贞儿却盖住了铜镜,根本不理会张敏的求饶,还顺手摔了一只花开富贵的掐丝金花步摇。苏钰哪里还敢耽搁,立刻命人拉了张敏出去杖刑,又小心地侍候万贞儿。 在永宁宫行刑的宫人早就见惯了万贵妃随意处置宫人,难免都有些恻隐之心,杖刑多数只是走走形式,反正万贞儿也不会亲自来监刑,底下的人都是睁一只眼不一只眼,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报应到自己头上,索性得过且过。因此这二十杖并不是很重,张敏身体本来就很壮实,并没有伤到筋骨也没什么大碍,可是这正是隆冬时节,又下着鹅毛大雪,在雪地里跪上三个时辰只怕非要冻死不可。后宫之中自保是基本的生存守则,会有同情会有怜悯,当然,首先不能威胁到自己的安全,所以当张敏被拎到钦安殿前时,旁人会有唏嘘却也只会唏嘘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