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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辉的手稿第三十九部分 我逐渐梳理清楚了这件事的脉络。原来那条手链是小乌丸给宗三左文字的,宗三左文字又故意拿着它给我,以此来整治三日月,想让他生一场大病,自动地躺回刀鞘里将自己封印:因为他们即便是被杀死,第二天还会复活的,所以本丸里的人将封印对手代替了杀害。当然他们的能力还不足以封印六翼的堕神,所以只有从心理层面陷害对方,让对方自我封印。 小乌丸见三日月病重到了爬不起身的地步,就放松了警惕,想要去看看我被宗三左文字逼迫成了什么样子,没想到三日月竟然带着人,在他放松警惕,解开防护结界的时候提刀冲了进来,将小乌丸封印了。还是清光给开的门呢。 当岩融说到了这里,在场所有人都为这个恶毒的行动而叫好。鹤丸也眉开眼笑,似乎是变得年轻了,这是我所认识他以来,第一次看到他如此甜美的笑容。他仿佛对陷害的学问情有独钟: “我觉得从来没有受过苦似的,今天我就饶了宗近吧,他给了我一个很惊悚的阴谋故事,真让我高兴。” 这时候我才想起鹤丸的目的,不过我觉得他也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否则他不会那么痛快地顺势下台阶,表示不为难三日月。这时候骨喰和鲇尾也都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这样,鹤丸就睡在了小狐丸的房间里。 今天是小狐丸负责刷洗所有人的碗筷,因为他吃了田鼠,让不少人的心情都变得不好了。鹤丸做给三日月的汤泡粥很特别:一勺汤配两勺粥,刚好是一小碗的份量,搅匀,这样整碗粥就带上了盐味。 “汤料里的香菇,白菜和豆腐就别给他了。”鹤丸说,“他现在克化不动这些东西,吃了是要吐的,剩下的我和鲇尾,骨喰他们分了。” 过了一会儿,骨喰将碗都端了回来,那碗不算很稠的粥还有一半没动。岩融看了,眉头舒展了一点:“啊,这样就好啦,要知道前些天他什么都不吃呢。“ 我便走进房间去,也不需要什么理由,走进房间去就可以了。房间里的电视开着,正在直播黄蜂队对湖人队的球赛,也不知道是谁要看,不过我可不想看球赛。数珠丸去做晚课了,三日月披着衣服,在桌旁倚着一个银灰色湖州绸缎绣花靠枕闭目养神,还盖着被子,脸色比起上午来好了一些,只是依然有些慵懒,嘴里嚼着什么东西。 他身边有个卷云纹样泥火盆。 “你在吃什么?“我问。 “香茶。”他急忙将嚼着的东西咽下去,说,“经过文火炮制过的丁香,我在袖袋里藏着的,和你们吃的口香糖差不多。” 真的是香茶吗? 我对他的话有点半信半疑,起身去拿遥控器换台,在他又撕了一小块香茶放在嘴里嚼的时候猛然回头。这下我看到了,他吃的根本不是香茶,而是一块写满了血字的纸!我走过去,跪在他身边,他就将那张纸咽下去,原本就不好看的脸色更加灰白了,同他的靠枕一样。 “请您不要阻止我。”他说。 是啊,他知道我是想要做什么,可是我不能不阻止他,我抓住他的下颌: “吐出来!快把它吐出来吧,要毁掉它的话可以将它烧掉!这个东西怎么能吃呢?” 鹤丸说他连煮烂的香菇和白菜都没有办法吃下去,这纸又怎能吃下去?我急得直掉眼泪,他倒是异常镇定,拿开我的手,同样含着眼泪对我说: “请您让我做我自己的事情,它是用神血写的字,是没有办法被烧掉的,只能被谁吃掉……可是我也不知道写字的神当时是什么心情,如果心情好,它就是一剂治愈一切病痛的良药,如果心情不好,它就是能杀死弱者的剧毒,只有我自己将它吃下去,让它在身体之中燃烧殆尽,才不至于中毒身亡。看在上天的份上,义辉公,放开手,不要再折磨我了!我做这种事不是出于其他的原因:我感觉自己已经不中用了,所以我必须将它毁掉,请您让我毁掉它,这样可以让我保留着尊严离去。现在小乌丸以及与您针对的人已经不敢出现了,三条氏也会保护您的,我已经没有任何遗憾,不过,求求您,请让我将它毁掉吧。” 天,他说的这些话是多么令人垂怜和感叹啊。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依照他的意思松开手,抱有一丝希望地觉得他会将那些不能吃的东西吐出来,可是他隐忍着,只是咳嗽了一阵,我就帮他捶着后背。 “您不要再捶了。”他难过地说,“我只要回忆起刚才吃下去的东西是什么内容,就会感到痛苦,您还是拿了那边的刀,杀掉我,或者将我封印,让我好过一点。所谓毁灭,正是我所追求的啊。” 我对他说我不敢下手杀他,即便知道他第二天就能复活。而封印呢,我又没有那么强的灵力,能力压六翼堕神的审神者,恐怕翻遍时之政府也找不出来。他不住地落泪,我只能将他的手合在我的两只手里,之后抱住他: “我有多少话要对您讲。”我说,“我从来没有对哪怕任何一位男子说过这种交心的话,我对男子一向怀着警戒和恐惧的心情,但是您不一样,在您身边,在这里的人们身边,我感到轻松自在,尽管这是被外界称为病态的地方,充满了疯狂,痛苦和迷乱,可我也要活下去,想办法活下去。因为每次见到您,我就犹如经历了一次新生。我的脑海里全是您而没有自我。国家,民族?那些东西算什么?我对于它们,只是渺小的一点,我不爱它们。名誉算什么?一个人身败名裂,只要他足够厚颜,完全可以苟延残喘。权力算什么?我的前世已经为了追逐权力而死,再也不想拥有它了。金钱算什么?我过的一直是苦日子,也不在乎今后的日子。只是有您,因为有了您,我才能领略自由呼吸而不受人欺凌的甜美的乐趣,能够懂得神圣而醇美的爱情,当您的声音,对之前遭受的痛苦隐约发出任何不满时候,一切人间的形容都显得那样无力。啊,之前……在几百年前,我们不是肩并肩地站在一起过,注视着东方的日出吗?” 我想起来了,的确想了起来:那时候我即便举行了叫做元服的成年仪式,但依然保留着一双能够看到妖魔的儿童的眼睛,我所看到的那些神,或者说妖怪,魔鬼之类的东西,他们却并不理睬我,而是自顾自地做着他们自己的事情,就像在这个本丸里一样。 我以为他们听不到我,也看不到我。 直到那天我在刀架旁边看到他,他正歪着头打瞌睡,看起来,他是个真的不过十七,八岁的蓝衣少年。那时我无礼地盯着他看,他睁开那双让我深深迷恋的眼睛,好奇地对我问:“喔,将军大人,您看得到我吗?” “到我这边来,走过来。”我对他说。 其实我是想要试探他是不是能够听到我的话。他仿佛听到了,站起身来,向我这边蹒跚地走了一步,两步,仿佛是刚刚学会走路一样。 “啊,实在是对不起,我已经在这里坐禅四十多年了。”他不好意思地说。 “四十年?这么说,你比父亲大人年纪还大咯?” 我当时很好奇,而他却异常地腼腆: “其实……嘿……我的年纪也不算太大啦,我是大宋端拱年间出生的,按照日本这里的年号……嗯,是永延年间吧?” “这么说你大概有好几百岁?是个老头子了?!”我粗略地一算,惊叫道。 “好无礼呀~”他拖长了声音:“将军大人。虽然在你们眼中,我是活了几百岁的老头子,但按照神的年龄算,我才刚刚成年哟,刚刚成年,老婆本只有几个小钱,还不能结婚哟。” 那是我第一次理解了神和人之间的不同之处,而最显眼的区别就是意识和记忆的保存期限。人类的记忆经过一世就无法留存,而神的灵魂不灭,因此记忆可以长久保持下去,只要他们乐意。此外,神只有成年的概念,没有寿限的概念。我还记起了许多和他在一起的日子,他经常跑去外面,很多天不回来,回来的时候会带着一些我从来没见过的糖果糕点给我。我是在他那里,第一次吃到从大明国来的雪花糕——那是多么珍贵而甜蜜的点心啊。 在那段颠沛流离的日子中,与其说我是他的主人,不如说他是我的兄弟更合适。但我和他的分歧在逐渐亲密之后出现了:我接触的人大部分都是一派老奸巨猾,而那时候,给我定下的妻子又尚未过门,我逐渐变得孤单起来,觉得不少人都是可恨的家伙,一门心思地钻研剑术。他对我说仅仅有剑术没用,但是他给我讲的那些如何拉拢人心的道理,我根本没有听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