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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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晏出门前是刻意收拾过的。他本来是很爱干净的人,可是条件不允许,难免看着有些邋遢。林晏开始还不能忍受,慢慢地也就习惯了。当你连吃饱都是奢望的时候,有些东西就不是重点了。 林晏今天打算去的是钱府。就是有钱的那个钱。说来钱老爷还是从他自己那一辈发家的,是百里镇响当当的有名人物。 钱老爷小的时候是个乞丐,自然是大字不识一个。能挣下现在这份家业,凭的就是过人的眼界和胆识。钱老爷做乞丐的时候,整个镇上的乞丐就他最小最弱,别的乞丐都难免欺负他。钱夫人就是那个时候唯一的善心人。钱夫人比钱老爷大好几岁,长得一般,但是富态白润,看着就让人喜欢。钱夫人家里是卖豆腐的,豆腐她不敢拿出去送人,豆腐渣还是可以的。钱老爷就是被钱夫人一碗又一碗的豆腐渣养大的。 等到了钱夫人十二三岁的时候,钱夫人的爹娘开始操心她的婚事了。前几年他们还可以劝自己女儿还小,现在不着急都不行了。可惜钱夫人那时候不想嫁人,她一心发展自家的豆腐坊。她发现了好几种豆腐的吃法,就连家里的生意都好了不少。她这会儿全副心神都在豆腐坊上,哪里愿意嫁人。嫁了人了,豆腐生意就不是她可以操心的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纵然爹娘再宠爱钱夫人,也不会再把豆腐坊交给她做主,毕竟她家里还有一个弟弟,而弟弟是要继承家业的,这时候钱夫人再做主就不合适了。 钱夫人的爹娘看她心意已定,就决定再宽限一年,不过私下里早就开始给钱夫人相看了。女儿家是耽搁不起的,虽然钱夫人一直不愁嫁,但是年纪大了就不一定了。钱夫人抱着拖一天是一天的念头,又被她躲过去一年。不过最后钱夫人还是嫁人了,拖得再久,也有拖不过去的一天。那个时候,嫁人是她唯一的出路了。 钱老爷一直以为自己只把钱夫人当做善心的大姐姐,可惜钱夫人成亲了他就知道不是了。他那时候简直想杀人,想直接冲出去把钱夫人抢回来,可是他不能。钱老爷知道自己没有资格,他那时候才十三四岁,只是个可以勉强饱腹的大乞丐罢了。他连自己的未来都不能保证,拿什么来保证自己能给钱夫人好日子?不能给她好日子,难道把她抢过来陪他受苦?钱老爷那时候在镇上帮人跑腿,哪里需要人哪里都有他,可是就连这种帮人跑腿的活计也是有人抢的,要是没抢到生意,他连自己的肚子都填不饱。百里镇既是钱老爷的福地,又是他心里的禁地,他喜爱的姑娘,就要嫁给别人了。钱老爷痛定思痛,决定离开百里镇。 辗转了好些地方,辗转了好些年,钱老爷最后在一艘船上立足了。他跟着大家来往各地,兜售各种货物,只为赚那一点差价。土匪横行,钱老爷他们请不起镖师,只好自己变狠变强。索性钱老爷本来就是乞丐出生,骨子里带着股谁都压不住的狠劲儿。他们一行人哪个不是把脑袋别在裤腰上,都是比别人豁的出去的,一行人倒也平安无事。只是有一次他们遇到本地豪强,看上了他们的货物,却不想出钱买,最后直接派家丁来抢。最后货物自然没守住,钱老爷也挂了彩,差点撑不下去。那时候,他难得贪婪的让自己想起钱夫人,他想,他是要回百里镇的,他还要回去给她撑腰呢,怎么能死在外头。 这样又过了几年,钱老爷已经身家万两了。这时候他打算回去了。 船上的人陆陆续续安了家,就钱老爷一直没有收手。大家都以为他要在船上呆一辈子。不过对钱老爷来说,无论他挣再多的钱,都是为了回去。当钱够多的时候,思念也抑制不住了,钱老爷知道,到了自己回去的时候了。 百里镇早已经不是几年前的百里镇了,钱夫人家的豆腐坊已经是镇上唯一的一家豆腐坊了。钱夫人三年前守了寡,回娘家专心经营起豆腐坊,在她的经营下,镇上另一家豆腐坊早就开不下去了。 那家人自己就改行做起了别的。本钱不够,还是钱夫人给凑了一部分,生意反倒起来了。那家人不但不记恨钱夫人,还感激她,他们家的收入可是翻了一番呢,这在以前根本是想都不敢想的事。他们家的做豆腐的手艺本来就比不上钱夫人家,不过是便宜些罢了,那些穷苦人家自然爱照顾他们家的生意,可惜稍微有点闲钱的,谁不愿意买好点的豆腐?而那些穷苦人家,又有几个时候愿意花冤枉钱?一家人不过是糊口罢了。那家人也想过找出路,可是镇上的生意哪里那么好做,一直拖着,最后倒两全其美了。 钱夫人是个有福气的。嫁的那户人家很是和善。那家人是在邻镇开茶楼的,钱夫人算是高嫁。钱夫人嫁过去没多久就怀了孕,不过生的是个女儿。又过了一年,钱夫人又怀孕了,这次生的是个儿子。钱夫人的夫君是独子,钱夫人的儿女自然备受宠爱。一切都那么圆满,可惜这一切被一件事情打破了。 钱夫人的夫君和人出去谈生意,最后生意没谈成,反倒死在外头了,还死的颇为不光彩。可惜又怪不到谁头上,家里又添了几分乱。钱夫人自然是伤心的,可是伤心的同时又不免有些生气。她一直以为他们不算琴瑟和鸣,至少是相敬如宾的。可惜做丈夫的也许有其他的想法。这让一直大度的钱夫人也忍受不了,可是她还不能表现出来,因为对不起她的人没了。死者为大,钱夫人还是懂这个道理的。再说了,以前他们一直相处的颇为和谐,还有了两个儿女,钱夫人的伤心难过不必生气少。这一切,也许不过是造化弄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