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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6 章

作品:《 宫:越人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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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里头我的库房大门长期保持敞开状态的日子也就是集中在这些天。菩提便也变得异常忙碌起来,每天都要带着宝橘等人各种接收年礼,清点实物,造册入库。  库房自然有专人打理,这时候就像是迎接菩提的监督检验一般,若是被她发现做得不严谨的地方,年底的大红包就要变小红包,是以我整日觉得凤凰台的人都是脚步匆匆的像鞋底着火一样。    今次的年礼里头还有不少齐国送来的野味,有的还是活的,诸如獐子,狍子,鹿,人参和鹿茸也是不少,还有海产珍珠都是上中上品。  皮毛里头有一件毛色上乘的灰狐,那毛的尖尖上是像雪一样的颜色,看起来特别好看,还没入库我就拿出来让司制给我做了斗篷的毛领边,轻薄绵密极其保暖。    “菩提,你今年想要个什么?我挑给你。”我懒洋洋的靠在红柱上晒太阳,看着菩提他们忙碌。  菩提手里拿着名册对着入库的物件一一核对,避免对不上账目,忙里偷闲的回答我道:“菩提想要图个清静。殿下您能别赖在这里添乱成不?”    大概菩提的年底红包也需要我动动手脚了,她怎么能这么说我呢?我是好不容易闲下来的,不是成天无所事事的好吗?  遭到了菩提的嫌弃,我正要转身离开,忽然眼睛一亮,招手把几个宫女拦下,“这几个不入库了,拿来给我看看。”  我凑上去看了看,再上手摸了摸,“不错不错,将这些包好送到侯府去,就说是给夏侯公子补身子的。”    菩提道:“殿下,这些里头本就有齐国这次送来的,您又给回去是个什么礼数?”  “送了我就是我的,我爱送谁就送谁了。”  宝橘是个被菩提□□出来最妥当的,这个任务就交给了她。不久她便回来,传回了伯贤府上的话,说是夏侯公子已于今晨启程返回国都。    我微微有些诧异,又觉得自己不该诧异。不过是别国使臣,在这新旧交替的年末,诸国之间来往纷繁,他只不过是其中的一个,若说有地位,燕国直接派的是国辅,也并非不及他齐国。只是……    我也说不出这只是来,大概觉得这一面之缘印象很好,不想却不得再见罢了。  我看了看在宝橘身后站着的侍卫,有些眼熟,“咦,你是蓝翎在军营里面经常带着的那个小伙子对不对,叫?你是姓柳还是姓刘来着?”  侍卫肤色稍稍有些深,憨厚着脸,“属下柳直。”    我想起来这个柳直是仓州人,当年是饥荒年逃难颠沛流离到了南都,家里只有一个奶奶,为了给奶奶赚医药费小小年纪七八岁就投了军营,十年磨砺,凭着一股子拼劲儿出人头地,后来被蓝翎提拔留在身边。  “你怎么自己来了?”    “最近蓝都尉走不开,叫我多注意凤凰台的人员走动。”  我微笑。  这娃还真的是挺直的。    “你奶奶如今身体好吗?”我又问。  这时一直低着头面红耳赤的柳直才飞快的抬头看了看我,脸上浮现感激神情,“有殿下叫人送来的保养方子还有配的补品,老人家身子硬朗着,天天念您的好。”  我面色变了变,想起来这自然是以前行止在的时候细心照拂。    我总是给他找很多麻烦事来做,一时兴起三言两语都丢给他去处理。而他总是有这样那样的本领将一切到他手里的事都做得井井有条,从来都没有一点情绪,就跟他画一幅画,写几笔字一样简单随意。  他这样的好本事,用在政务上才是正途,楚国的百姓有福了。    我自嘲的笑了笑。我还真是越来越想的开,简直要为了自己这么大度宽广的胸襟鼓掌挂横幅了。  菩提也多半注意到了,将我推了推,“殿下有没有选好要送给棣棠翁主的新嫁礼?入库了就不好挑拣了,要不要趁便多看看?”    我一回神,想也没想,“这个你看着办吧。总之我母上一定会给她最好的东西,我送的也只是锦上添花。”  “锦上添花更好看啊,您快好好选一选啦。”  我被菩提催着忙活起来,转瞬把刚才的事给忘记了。    夜里,我从睡梦中忽然惊醒,翻身坐起,披衣撩帐,手碰到厚厚的帐幔时顿住。  过了一会儿,我还是掀开帐子下了地,裹紧了厚实的狐腋裘,走出温暖的室内。  侍卫们许久没有见我夜半而出,突然恢复了这个老习惯他们只有一瞬的诧异,转头便垂首示意。  我游魂一般在寒冷的月光下走向八千卷,慢慢的来到天一阁前。    天一阁的门上欲盖弥彰的贴着封条,我已记不得上一次我来这里是什么时候。这失去主人的房间,便像是空荡荡的胸腔缺少一颗跳动的心脏,因而也少了热,少了暖。  我手扶上门窗,指尖触碰着凹凸的花纹,心间泛起无边的情绪,像是潮水漫过春天的堤坝。绵绵不绝的哀愁酸楚,混着爱也好恨也罢,全都如兵临城下。我躲无可躲,退无可退,藏无可藏。    行止。  行止。  我的心里一直念着这个名字,我捂住自己的耳朵不想听,摇着头想让自己停下。  我靠着门慢慢坐下来,冰凉的地面上结着霜花,透亮的月光像泪光闪烁。    他可以把香笼带走,却把我丢下了。  我仰起头来,泪水顺着眼角沿着脸颊滑落,滴进衣领,一片冰凉,我忍不住打颤。  我弯起身子抱住自己,闭上眼睛,告诉自己,最后,最后再流这一次眼泪。  从今往后,午夜梦回,我要学着独自承受所有的孤寂冷清,找不到的人就不要再找了。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你不要我,我也不要你了。  行止,我们从此一别两宽,各不相欠吧。    ********************************************************************    早春二月,迎来了棣棠的婚事。  虽然只筹备了两个多月,棣棠翁主和王尚书儿子的婚事还是足金足银的好排场好面子。母上到场,苏相主婚,连深宫中的凤君都送了一副字来聊表祝贺,这简直不要太有格调。    相比而言,我这个皇太女殿下的作陪就显得没那么特别了,反正我是出了名的善宴饮喜作乐,好  在有伯贤跟我一同分担这个美名,我们俩是生生的喝倒了十桌王氏子弟,把对方的脾气都喝上来了,硬要跟我们比拼酒量。  最后他们被苏白墨冷漠正经的气场给压制住,又三言两语把对方说得多么的争强好胜,匹夫之勇,有辱诗书。于是,我方胜利。    回宫麻烦,路上安全也容易出问题,苏白墨最后把我和昏昏沉沉的伯贤一起领回了家。  王苏两家本就一巷之隔,我们在苏府都能听到隔壁的笙歌喧喧。  “谁家那么吵?深更半夜要不要人睡觉?”我酒力上来了,有些不耐烦。  苏白墨没好气的说:“还能有谁,不就是王家吗?”    “王家要干嘛?翻天吗?这不是扰民吗?谁给他这个胆子的?打扰到我们日理万机的苏相怎么好?唉,唉,你不是京兆尹底下的吗?这个可以你管。”  我手指乱指,苏白墨整理了一下情绪,“殿下,您刚才就从王家喝酒玩够了过来的,我要管还是先管你吧。”    “你去管别人呀,为什么偏偏来管我?伯贤呢?伯贤……”  伯贤已经在地上睡得人事不知。看来虽然我倆并称酒中二乔,实际上战场,还是我的酒量好。明天醒了他一定又不认了。  苏白墨把我扛着丢到床榻上,然后恨不得把我压死重重将一床被子捂在我身上,我烦躁的踢开。    “殿下……”苏白墨忍。  我醉眼惺忪的看着他,伸手迷迷糊糊的摸上他的脸,他僵住。  “好了好了,你不要生气了,我错了。”  我伸展手臂将他环住,头枕在他肩头放软了语气,“你不要生我气,行止。”    我抱着他沉沉睡去。  第二天头疼到炸裂的醒来。  红日当头,我看着陌生的卧室,想不起来自己在哪里。    咦,是从哪里开始断片儿的捏?  “啪”——  门从外面猛的推开,一个人逆光叉腰立在门口,气势汹汹元气十足的吼道:“殿下!起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