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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5 章

作品:《 宫:越人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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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午时,士兵们埋灶做饭,炊烟袅袅。我从他们身边走过,他们都神情拘谨又带着钦佩的目光偷偷看我。  听谢彦之说,他们有人见我临阵不慌,还能挥剑杀人对我的印象大为改观。我内心呵呵,估计他们是不知道我是几岁开始就拿剑了。    我虽然惫懒,但是严师出高徒,毕竟还是前有我父君的同袍,禁军统领安在石叔叔亲自督教,后有蓝翎不厌其烦长年指导,那些苦不堪言的寒冬酷暑,我也不是轻松的度过的好吗?真当本宫是绣花枕头,没用的贵族啊?    野芳发而幽香,山谷里有潺潺溪水顺着山势流过营地。草地清幽,若是有牛羊经过,此处倒是有一种田园归隐的感觉。  我随意的坐在草地上发呆。    如果真的是行止……我表面上平静,内心却久久未定。  他能此时出现,很多事情就清晰了。楚国的变故,不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他故意设局,装作受伤失踪,让楚国王都里潜藏的势力按捺不住浮出水面,然后再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不过,他为何要来边境?这里有什么是需要他亲自来的呢?    我捡起石滩边上一粒鹅卵石投入水中,小溪里那个女子的倒影便被搅乱,破碎,又复原。我看着她曾经明媚鲜亮的眉眼如今染上了权谋的阴云,顿时心烦气躁重新又用力投掷了一颗石子儿进去,然后起身离开。    行军进行到傍晚时分,夏邕派来了增援支队一路快马加鞭的赶到了,身后卷起了漫天的尘土。  “前面的是夏将军亲信,校尉罗知义。”蓝翎在我身旁低声说。  我颔首。我与夏将军所领之军不太熟悉,毕竟他们离宫禁太远,又不上朝。  幸而是派来自己的亲信,如果是由曹嗣派人来,我倒是这剩下的一路都要不安生了。    “殿下,末将护驾来迟,望殿下恕罪。”  “罗校尉镇守边关,不辞辛劳,未能有赏,何罪之有?”我上前将罗知义扶起。  将领们大多个子挺拔,加上军甲在身更加魁梧,我在他面前显得特别娇小。  “罗校尉。”  蓝翎上前见礼。    “久闻蓝都尉大名,今日得见,原来您真如传说中那样一表人才,我还当是大家编故事呢,心想哪里有俊俏的公子哥儿能有本事把禁军统领得服服贴贴的呢。”  “校尉过奖了。”  我在一旁插话,“罗校尉,你这么说把我们谢少将放在哪儿呀?”  谢彦之十分配合的点头,“就是就是,罗大哥您太让我伤心了。”  罗知义是老实人,顿时发现自己说错话,面红耳赤,支支吾吾想不出说辞来。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不说了不说了,罗大哥,我们的友情今天就到这里了。”谢彦之饶有兴趣的开着玩笑。  蓝翎无奈笑着摇头,拍了拍罗知义,“校尉大人不必介怀,谢公子和殿下是在说笑的。”  我也哈哈笑道:“罗校尉,军中苦闷,让你轻松一下。”  罗知义这才释然,“殿下折煞末将了。”    入夜,月光倾城,营火隐隐发出哔哔剥剥的响声,少许将士在围着火堆说话,营帐间的守卫有序的走动。  我找了一个远一点的火堆抱着一个酒囊喝了两口出宫前装的杏花春酿。嘉桂坊的杏花春酿,京中一绝啊。往昔都是伯贤……  罢了。  我又仰头喝了一大口,不小心呛到了咳嗽了几声。    “啊,偷偷喝酒,被我逮到了!”谢彦之闻香而来,冲我挤眉弄眼的。  我晃了晃酒囊,“杏花春酿,你敢不敢喝?”  夏邕军中戒酒,上下一概而论。  不过谢彦之身上依旧有世家贵族的不羁之气,一挑眉拿过酒囊也灌了一大口,不禁连声赞叹,“美矣。”  谢彦之将酒囊又丢还给我,“怎么,不喝了?”  他莞尔一笑,“喝一下是兴致,喝多了就是目无法纪了。”    我喜欢他这么有原则,干脆也拧紧了酒囊不喝了,只是同他对着篝火有一下没一下的聊天。  “阿迟,边关清苦,你真能受的了吗?我才出来十几日就已经乏了。”我苦笑着说。  谢彦之两个眼睛在火光下闪闪发亮,“殿下,好男儿征战四方保家卫国,不苦。若说苦,我只有看着那些因为战乱流离失所的百姓觉得心里发苦。”  我看向他,这个翩翩少年郎,英挺的眉目里蕴含着浓浓的家国情怀。昔日春衫薄,走马探花。今日沙场驰骋,挥剑厮杀。不一样的风姿,一样的高华。    “殿下是不是有点崇拜我?”  我噗嗤一笑,“我是在想,太傅他老人家如果听到一定倍感欣慰。”  “叔父云游四海,音讯全无,也不知他老人家可好。”  我笑道:“太傅他绝对是对我们毫无挂念,逍遥自在得很,你便放心好了。”  “哈哈,这确实是他老人家的脾性。”    喝了点酒,又开怀聊了聊,今日郁积的不快都烟消云散,一夜好眠。  次日赶路,到正午时分如期到达白首镇。  旌旗飘扬,黑底金字,大大一个夏字。  曹嗣见到我的表情分外精彩,小心翼翼又恭敬万分。  因为我们一行的到访,驿馆便有点拥挤,原先的主屋是曹嗣住着,我不让曹嗣挪窝,因本镇统共只有一家客栈,倒也不用多挑选,蓝翎和我带着菩提入住客栈,罗校尉和谢彦之留驿馆。    蓝翎首先检查了一遍客栈房间,后同我坐下道:“殿下,客栈到底不如驿馆保护周密。”  我端了一杯茶,喝了只觉得苦涩粗糙,放下道:“我倒觉得这里比驿馆安全。”  蓝翎沉吟,“常山公他们在驿馆也敢有所作为?”  “他们不敢,可以挑拨别人。既然行止能来,我没猜错的话,别的人,怕也来了。我这个储君出巡,消息是明的。他们哪些人来,来干什么却还是暗的。驿馆守卫虽然森严,但毕竟,不是我们的人。何况在驿馆中必然得立规矩,你便不能离我很近,”我神思沉沉,“可阿翎,除了你,我谁也不信。”    蓝翎的蓝玉佩剑横在桌上,手按在剑柄一直做警戒状态,闻言俊眉微皱,“殿下,你近来忧思过重,怕对身体不好,我叫人去杀只鸡来熬汤给你补一补。”  我噗嗤笑了,“阿翎,我都要当你是菩提了。”  等我笑罢,又点头,“也好,说到补一补,菩提受了伤很是需要,路上一直没有条件,到了镇里也该给她吃点好的。”  蓝翎出去,我才发觉自己如他所说一直处于紧绷的状态,从出发到现在都没有真正放松过心神。    我揉着太阳穴闭眼假寐,蓦然听到了一曲清越的琴音。琴色古雅,琴技高妙,曲乐如泣如诉。  我睁开眼睛,手紧紧的按在桌幔上侧耳辨认。那乐曲不甚熟悉却直击我心,究竟是在何时何地听过,我一时却没能想起。  琴音从隔壁房间传来,我不禁暗自蹙眉。  我从房间出来,柳直在外守候,看到我恭敬问,“公子,可有事?”    我自巡防以来都是做男装打扮,虽然依旧掩盖不了本殿下的女子风姿,但多少可以低调一些。现在住着客栈,柳直也十分谨慎的换了称呼。  “隔壁有人在弹曲子,也不知是什么歌,我有点好奇。”  柳直困惑,侧耳听了听,向我报以迷惘之色。  “要我去让他小声些吗?”  我笑道:“无所谓,最近也闷得很,听着也便听着吧。”    我正要转身,谢彦之神采奕奕的过来,这时琴音刚刚停止,他走到我跟前,笑容忽然消失。  “怎么,有事?”  谢彦之缓缓摇头,“方才,我听见有人在弹奏《汉有游女》……”  “你说什么?”我心神一震,脑海中的记忆纷至沓来。    “南有乔木,不可休息。  汉有游女,不可求思。  汉之广矣,不可泳思。  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  “唱的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唱的是楚国汉水边上有一位美丽的姑娘,像你一样爱四处游玩。汉水那么遥远那么宽广,姑娘那么美,却又那么远。少年曾遇到她,却终究只能错过。”  ……    “您脸色不好,怎么了?”谢彦之看着我,满眼担忧。  “没事。”我勉强压抑住思绪说出两个字。  “如今楚越关系不明,还有人在这里弹奏楚乐。”  谢彦之眼神探究的看向隔壁房间。  “你来是做什么?”我转移话题。  “哦,曹监军今晚在驿馆为您设宴洗尘,特让我来请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