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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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团团一时情急之下,也顾不上别的了,只一心想留在此处不叫烈火妖带走她们。 “啊!你这孩子,长得白白嫩嫩的,一看就是好人家的孩子,怎么这般没教养还咬人?”烈火妖好歹也是叱咤风云过,在道家的历史中留下过浓墨重彩的印记。一妖战十会的故事在妖界也是一个传奇,从来不知道最丢人的打架就是被总角稚儿一咬。毫无章法,无需技俩。 烈火妖气得将顾团团往地上一掷。只见顾团团人如其名,在地上滚了两圈尤不止。顾团团被扔得头晕眼花,手肘撑地,一个狐狸打挺就翻身起来。她年纪小,灵活得不得了,起来后就撒丫子跑。 烈火妖怒急,掌心往前一推,打出一道火焰,惊得黄英对背对着不知发生什么事的顾团团带着哭腔大声喊出声来:“快跑啊!别回头!后面有火!” 顾团团果真没回头,跑出生平最快的速度,眨眼间也不过只跑出了二十丈。 那道打出来的火焰如附骨之疽,比顾团团速度更快,空中并无可燃的东西,却并不耽误它的燃烧,与此同时,烈火妖左半边的脸,似乎有红色涌动,枯枝一样的左臂,也变得犹如烙铁一般慢慢变得通红。只是不知她的衣裳是何物制成竟然不怕火。 黄英被烈火妖小鸡一般的拎着,感觉空气都变得灼热了,一朝左边看去,吓得三魂去了七魄,哭道:“放开我!我才不要给你做香膏!放开我……” “现在的小孩子怎么都这么聒噪?!”烈火妖皱着眉头,不耐烦地道。她往黄英身上施了个噤声咒,黄英张了张嘴,却没能再发出任何声音,不由得急到掉眼泪。 就这一会儿功夫顾团团已经又跑出了二十余丈。眼见那团火焰就要追上她了,顾团团狂奔之下不小心被一株大树粗壮的根部绊了一下,幸而很快站稳,而那火焰一下子便撞了过来,顾团团甚至能感觉到近在咫尺的热度—— 然而,那团火焰在快要燎到顾团团的发梢时,像是突然遭遇了一个透明的冰墙,火焰竟然开始慢慢消弥…… 顾团团由此获得片刻喘息,她回头看了一眼,发现火焰似乎被什么拦住了。顾团团心知这烈火妖对上自己爹娘定然是毫无胜算,然而要想欺负三个小孩儿却如同捻死地上的蚂蚁一般容易。 当下想也不想便要回去搬救兵,此时黄英和二花还在烈火妖手里,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时间就是生命!她鬓角跑出热汗,只觉自己眉心一点朱红好像要燃起来了一样。 烈火妖虽然不知她们与毕山之上那大妖是何关系,却知道能染上大妖气息也定是十分亲近之人。多一个人质在手,就多一分吞食大妖的希望,这笔交易怎么看都是烈火妖更划算。 见自己放出去的火焰并没能吞噬了这个女孩,烈火妖奇怪的“咦”了一声,一手拎着黄英,一手在虚空中画了几下,造了个简易的结界,将黄英扔了进去。 黄英像黄莺被关在笼子里似的,被关在了一个透明的球状结界里,结界漂浮着,黄英又不能说话,被迫缩成一个球。 今天的遭遇对于一个女童来说可堪噩梦,她却在自己难以逃脱的情况下为顾团团争取到了撕碎符箓的时间。尽管她能力有限,恰到好处的出声提醒也尽起所能了。 一个年仅七岁的女童的造物能到什么程度? 小泥人分得顾团团一缕神思,逃命似的奔跑着,竭尽所能想要找到能救命之人。他有一双眼睛,有视物之能,顾团团匆忙之下却没有给小泥人画嘴,只在造物之时反复地想着让小泥人去找寻家人,强大的念力令小泥人在远离造物主身畔时还有足够灵智完成造物主“寻找”的指令。 然而此乃顾团团第一次在现实中造泥人,家里人也并不知道她有造物之能,恐怕寻来不易。顾团团一边狂奔一遍如是想。 小泥人在狂奔中被一个沁凉的鼻子拱倒了。商一潇低头,用一只爪子按住了兀自挣扎不休的泥人。 这个泥人的长相有些奇怪,只有眼睛,一双手臂又长又短,只有双腿造得十足结实。被商一潇鼻子撞了个仰倒的小泥人四肢本就不解释,被撞倒时候左手臂摇摇晃晃最后还是散落在了草丛中。小泥人浑身僵硬了片刻,谨慎地用仅存的右肢抱住了商一潇的前肢,隐晦地求饶。 商一潇嗅了嗅这泥人。 造泥的土来自后山,他对后山的一草一木都清楚得不得了,得意于狐狸灵敏的嗅觉,他甚至能嗅出这是后山哪块区域的泥。 只是他住在此地多年,深知毕山上的精怪只有百骨与他商一潇,能驾驭外物做事的顶多再加上一个顾怀远,可是顾怀远的修为不至于造这么一个丑陋的泥人来丢人现眼啊,又是谁造的小泥人呢? 难不成这毕山上,新来了陌生的精怪? 他腹内狐疑不已,叼起小泥人,奔过去想看个究竟。 小泥人蓦地被狐狸叼在嘴里,狐狸嘴中的湿热水气令它其余三肢也险些不保。小泥人几乎浑身都被含在狐狸嘴中,仅有一双眼睛能够透过狐狸的牙缝看到外面的世界。 眼见周遭环境越来越熟悉,小泥人两眼一黑…… 完求了,不光没能给主人搬来救兵,还带了个狐狸过去捣乱,小泥人心里好苦啊! 那厢百骨回到了东厢房,一下子便察觉到不对劲。 五个学生仅剩两个在斋里,其中有一个不见的还是自己的女儿,这种缺勤的概率太大了,百骨心里是拒绝接受的。 她沉默地看着空出来的三个座位,只觉得自己仿佛有些心慌,手别在身后掐指算了算。王昉和三丫还没来得及说话,百骨神色微动,转身便出了东厢。 东厢是令人窒息的安静,三丫也不知道自己此刻应该做什么,脑子里乱得像有一团理也理不清的麻,她看了一眼王昉,王昉在沙盘里心平气和地练着字,神色正常得不得了,而在此刻情形下,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这般镇定冷静,显然极不正常。 三丫有些沮丧和后悔,暗自想着是否自己也该和顾团团和黄英一道出去找二花的,如坐针毡的着一刻钟,感觉比她短短的前半生还要长。 百骨出了东厢门,只在庭中看到了顾怀远一闪而过的残影,顾怀远对她做了一个手势,叫她不用担心,在家好好等着。 不知怎地,看到顾怀远在,百骨就觉得格外安心。她心中虽然有些慌,但是一思极顾怀远刚刚的神情,就像是在告诉她,没什么事是他搞不定的一样。 是了,顾怀远老早前就说过要给孩子备些符箓在身以备不时之需。百骨倏地想了起来。 顾怀远闪现在顾团团面前的时候,顾团团已经被烈火妖抓在了手里,之间这一项娴静的女儿面无表情地张大嘴一口咬向烈火妖的右手臂,神情中隐隐像是带了一些凶狠,模样像极了狐狸商一潇。 此时他距离烈火妖不足一尺,伸手便给了烈火妖一拳,将烈火妖打得头往右偏去:“没人教过你对别人家小孩尊重一点吗?” 疾如闪电,烈火妖还没从面前突然降下一个人的震惊中缓过神来就挨揍了,她好容易缓过来,呸呸吐掉几口血沫子,溅落在地上变成了火星子,幸而是在砂土上,没有引发山火。按理说来她不该毫无反抗之力地就被顾怀远一招打蒙了,然而从见到这个男子的一刻起,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压令小妖双股有些战战兢兢。心中隐隐明白这是实力的碾压,面前这个男子看似有筑基以上修为,身上那股大妖的气息更是浓烈。 她也很绝望,修炼这么多年来,她头一回遇到自己看不清实力的对手!——也许不能说是对手,烈火妖在顾怀远面前孱弱得像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幼童。 “这位前辈是……?” “是你爷爷!”顾怀远一把夺过她手里的顾团团,动作小心地端放在地上,还顺手摸了摸孩子冰凉的脸蛋。黄英已经在笼子里看傻了。 “你也就趁大人不在欺负欺负小孩罢了!”顾怀远面对烈火妖,一点怜惜之情都没有。强大的威压释放出来,让烈火妖几乎无法呼吸。烈火妖感觉到了危险,本想逃命,却被顾怀远逮住,将她反手压在砂土地上跪着,一脚踩在她头上,将她右半边姣美容颜踩进砂土里。 顾团团也看傻了,不知道顾怀远竟然这般凶残。 烈火妖努力想要抬起头来,却怎么样也无法将顾怀远的脚从自己头上顶开。 顾怀远抓了一把朱砂,捏在手里,在烈火妖身边的砂土中画出一道符箓来,烈火妖自打成妖以来,身强体壮,再没这么被欺负过,更遑论被踩着头摁在地上趴着这种奇耻大辱了。 只见顾怀远每撒下一道朱砂,符箓赤红的光芒就更盛一分,他画完这道符箓正好用完一把朱砂,尽管是落笔在砂土上,却和他执笔画符箓在纸上没有任何差别。 符箓间光华流转,一方尺寸土地开始有规律的震动起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化沙,沙化成黄色的水浪。顾怀远从烈火妖身上跳下来,拍拍自己身上并不存在的泥土。 烈火妖被顾怀远踩在砂土中时,自知不是其对手,只能闭着眼心中盘算着逃命的路线,待头上重量消失后,她正打算睁开眼,赶紧逃命去也时,发现自己动不了了,好像砂土里有什么力量正将她往下拉一样。 硬邦邦的砂土地也变得松软了,她整个人都快要陷下去了,顿时顾不得眼里进东西,又痒又疼,努力将眼睁开发现地面变成了巨大的沙坑,这些细沙像水一样流动着,她在里面挣扎,绝望地发现自己越是挣扎,妖力流失得越快。 顾怀远手中一缕红色的半透明线球越转越大,便是这烈火妖流失的妖力了。她越发的体力不支,呛了两口沙浪,最后力竭了。 顾怀远这才收了神通,沙浪重归为砂土地,书在砂土地上的符箓渐渐飘了起来,被顾怀远揭下抖了抖。黄色的砂纸,暗红的朱砂,里面锁着一个失去妖力的烈火妖。 顾怀远将符箓叠了叠塞进怀里,捞起顾团团抱在怀里,团团手臂挂在父亲的脖子上,看了看恢复原样的后山,又看了看轻描淡写的父亲,心中又是激动又是振奋,父亲藏山不露水,简直是个大英雄! 烈火妖法力耗尽被顾怀远锁起来以后,也支撑不了锁住黄英与二花的壁垒,顾怀远消除了黄英与二花的记忆,各自送下山去不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