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徘徊(四)

作品:《 年轻人的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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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大小姐深爱洋甘菊。  于适和谢没枝登门拜访,看到她种的一院、室内一架,都是洋甘菊,甚至连衣服都绣着白黄花朵。  都像图腾崇拜了。  总而言之,雇主满意,价格美丽。  两人收手。  与此同时,夫妻战争的李姓夫妇,争斗依然如火如荼。  美丽高贵李太太,很快被拍到和健壮的年轻男子同进同出,拍到这决定性证据太简单,林衍组早早完成任务。  而李先生看着斯文人一个,身边的佳丽确是换了个遍。今日带着黄头发的女性吃西餐,明天又和黑发长腿女在车库。  对两个委托都有了解的蒙朦每天都看戏看得开心。  但这些,其实只是战争的开端。  给李太太汇报时,她却突然拿出手帕擦眼泪,蒙朦感叹她这化妆品防水真好。  但下一秒,对方就拿开遮住眼睛的手帕,红润的嘴唇轻张。  “你们跟我那个小哥还挺不错的。”  蒙朦差点僵住,但她尽力避免了这一小动作。  “我们?”  “我觉得——你们两边的钱都想拿,是不是太贪心了?”  蒙朦心脏狠狠一跳,只觉得遇上了这对夫妻仙人跳。  “我们拿人钱财,忠于所托,不知贪心二字从何而来。”  女人高傲地仰头,自觉多出的岁月所给予她的风情,不是二十出头的姑娘能艳压的。  “我只透个底,没有比李先生更爱钱的人。我平常让他从公司回来,顺路接个孩子,他都要我转账200一次。”  她不再是那个憔悴的样子,这样的抨击似乎给了她活力,让她神采奕奕。  “所以他来找你们其实我知道,我是追着他过来的,他智商实在不高,同步导航轻轻松松标出了他去过的地方……”  喋喋不休时,她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  表情刻薄而庸俗。  实在是难堪至极。  一时愣住。  如果十四岁的你遇到四十岁的你,会说什么呢?  李太太想那时的她一定对如今的自己嗤之以鼻。  初中时代的优等生少女,四十岁的生活就是SPA,饱涂蔻丹,接送孩子,偶尔和其他太太等孩子下课织个毛衣,然后偶尔插手家政阿姨做饭,便觉得满汉全席是自己的功劳。  认识最新的奢侈品,购买璀璨的珠宝,了解这个总那个总这太太那太太。高中的儿子让她看道题,她都觉得难以下手。  而十四岁的她,却风光无限,模考成绩节节攀高,高等学府唾手可得,那时她一心想要挣脱出这世界对女性的枷锁,她敬佩那些女性外交官、科学家、实业家,常年以此激励自己,鄙视那些只知道家长里短的全职主妇,也恐惧变成这样的主妇。  十四岁的梦想,是征服星辰大海。  但是。  是怎么一步步软弱到如今?是到了二十四五突然日日被羞辱剩女、败犬?是自己耐不住寂寞?是升职期要孩子?产假后复工不久做了全职主妇?  起初她积蓄不少,自己做了点小投资收货颇丰,在家也养尊处优,可是这样的生活是平静的死水。  是听着咿咿呀呀的昆曲的笼内困鸟要死在其中。  她十四岁最看不起的人,四十岁的她是了,不但是了,她还能摸着艳丽的指甲,漫不经心炫耀自己的优渥,鄙夷奋斗中的青年女性贫穷。  她变得如此庸俗又可耻,但皮囊依然光芒万丈。  婚姻生活让她窒息,却没有分开的理由,两人便早早各玩各的。  而心照不宣的默契被打破,她发现丈夫调查她出轨,她咬牙切齿,特意接来父母住酒店,并让今年刚上大学的远亲下楼带她过去。  但李先生那些莺莺燕燕却狠狠刺痛她的双眼。  “我觉得你与我之前认识的女性很不一样,你特别有魅力,有思想。”  “我很欣赏你,如何,要和我的关系变一变吗?”  “述职报告精彩绝伦,你这次肯定会升,夫人真是优秀。”  “辛苦你辞职了,但不说家财万贯,我一定让你锦衣玉食。”  “哦。”  “哦。”  “在忙。”  “晚点回家。”  “加班。”  “你很烦。”  她拥有着天底下最俗套的故事,出现在八点档也只会被说,谁让她自己要当家庭主妇?  谁让她自己没有独立的人生?亲手把自己的命运寄托给别人,她又怪得了谁?  蒙朦看她不再歇斯底里,对这面镜子的摆放愈加满意——在镜头前,任谁都会想要遮掩。  “这是你丈夫见面最多的一位。”  是一名30上下,通勤衣着极为刻板、约会照里就风情万种的职业女性。  “你现在拿的证据足够证明他是过错方,你现在可以转移财产,让孩子住别的地方,而你的学历和工作经历也足够你重新开始。”  李太太看照片许久,试图找出这个女人像过去的自己的证据,自然没有结果。  她收起资料,将尾款打给蒙朦。  隐忍到推门时,才说了一句:“你这么云淡风轻不过是因为置身其中的不是你。”  那可能是真话,也可能是不想摆脱现在生活的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