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慈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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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版权归原作者梵说所有,未经许可,不得转载。 法租界,梅心大戏院的包间,久美子正在和山风会面。 “沪江大学的爆炸事件是不是你策划的?”久美子严词质问道。 “我一直在安顿重庆那边,才有时间来上海。”山风避而不答,“中统上海站必须要赶快重新建立起来,军统那边的锄奸队已经行动起来了。” “你别转移话题,现在的上海,能把炸.药弄到校园里的人屈指可数。”久美子咄咄逼人,“你这么做,这是自我暴露。” 山风抬了抬手臂,朝她点点手指,和蔼地笑笑,“你呀,非要打破沙锅问到底。来,喝杯茶,稳定下情绪。”说着,把一杯热茶交到她手上。 久美子平复了下心情,“我也是急了,我怕这样,引起日本人警觉。” 山风缓缓说道,“这件事是我安排的。没想到日本宪兵大佐又回到了上海,必须要除掉他。” “可惜失败了。”美子的声音有些悲切,“我们的站还没建起来,就先有了损失。” 山风不紧不慢嗑起了瓜子,“你坐下,一起吃。”把一盘蜜枣推到她身前,“我就喜欢这个地方,听曲看人美食三不误,我有说过是我们的人吗?” 美子拿起一颗蜜枣,刚放到嘴边,突然想到了什么,“你是说…?” “蓝衣社,你还不傻。”山风笑笑。 “他们是军统戴老板的人,你…?现在全国上下联合抗日,您是中统上海区的区长,怎么能做这窝里斗的事!”美子不能理解。 山风又給美子倒了杯茶,“蜜饯太甜了,你再喝杯茶,压压惊。”茶嘴流出的水声潺潺,“中统第三处的处长,李墨云去香港投靠了日本人,蓝衣社的[上海特工计划]就是见面礼。蓝衣社成员早已暴露了。” “你怎么不去通知他们撤离,都是爱国志士。”美子不满山风的做法。 山风咪眼得意地笑,“开展谍报活动是需要党国支持的,这也是中统上面的意思。” 呷了口茶,从公文包拿出几张报纸,“相信你已经看过了。” 苏小鸾的相片占据了《华报》很大的版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正要问你。培养名单上,她的名字不是被划去了吗?” 山风敲敲桌子,“的确,是去掉了。可是如今,可以再加回来了。”他见美子有些疑惑,“这些报纸是日方控制的,说明她获得了日方的信任。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美子是聪明人,知道山风打的是什么主意,“你这是在害她!” “不不,我这是在帮她。我们得抓紧吹风了,要不了几天,军统锄奸队的通缉令可不是开玩笑的。”山风提点美子。“和她的联络工作,你来做最合适。” “哎,”美子叹叹,苏小鸾最终还是逃不过同她一样的命运。 一九三八年的上海公共租界,是个世外桃源。那里的女人个个是纯洁的白莲花,喜欢踏着嗒嗒的高跟鞋,踩在上海最昂贵的铺了铁藜木的路面上,挎了手包,走入永安,先施,新新,大新四大百货商场的一家,挑选从美国英国最新进口过来的裙装和香水。还喜欢在摆放着红白玫瑰有着浪漫情调的西餐厅,调着咖啡,过起小布尔乔亚的优雅生活。 今天的小鸾,走在街上,不时有人对她施以奇怪的目光,然后急匆匆躲开,让她觉得甚是奇怪。永安商场的橱窗上,贴着一则广告。一位俏丽的女明星,拿着一只蜜丝佛陀的艳红唇彩,作出抚媚挑逗的动作。“颜曼君。”小鸾认得。 她从口袋掏出慈善晚宴的请帖,顺着地址,“还是去看看吧。”她不明白,曼君为何要请她。 虽然她纵容丫鬟把她头发剪了,拿绣针扎她,其实她并没有怪她。比起曼君在地牢收到的苦难,她这些算不得什么。小鸾想起了林月白,她答应过他,会帮他保密那个秘密。 江西路,福州路东北转角,矗立着最新盖起的都城饭店,上海滩最豪华的饭店之一。 她并没有刻意要来,所以来晚了。 “拍品所得全部捐献給饱受战争苦难的民众…”慈善拍卖已经开始,主持人在台上讲着,“让我们热烈欢迎颜曼君小姐。” 曼君一袭粉红抹胸礼服,提着群摆,优雅地走上台。她余光瞥见苏小鸾,未动声色。 小鸾扭头张望起来,诺大的宴会厅,装饰豪华绚丽,坐满了各阶层的成功人士。 她看到了林月太坐在侧面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对她笑了笑。 “月太…”小鸾喃喃着,最对不起的人,便是他。 “第一件拍品,颜曼君小姐收藏的于右任先生草书字帖一张,起价五百元。” “六百。”有人喊到。 “七百。”有人跟着。 … 几轮下来,以一千元成交。 接下来,又陆续拍了几件当代名家字画。 小鸾来了,敬意也到了,便冲台上的曼君笑去,示意要离开,却从曼君的眼底看到了一丝不怀好意和猜不透的笑。 “第九件拍品,传统顾绣金牡丹手帕一方。”拍卖师对着底下落座的宾客展示着。 小鸾听见“顾绣”这个词,迈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只简单一瞥,就知道,是那方自己绣給月白的丝帕。“怎么会在颜曼君的手里?” 底下的服务生见到颜小姐的眼色,开始給每位宾客发放报纸。《华报》,《文汇报》,《东亚日报》。小鸾也拿到一份,当她看到自己的照片赫然在上时,脑子瞬间麻痹了,题目大大写着,[中日亲善大使]。 曼君对着圆盘状的话筒,朝小鸾伸出手,优雅地笑着,“报纸头版刊登的中日亲善大使便是我面前的这位女子,手帕也是她所绣。上个月,沪江大学发生了爆炸,她光荣地拯救了一队日本宪兵。她是日本人最好的朋友,正如报上所写。” 话语刚落,站在小鸾周围的人开始对她指指点点,并自觉地远离,形成一个空白的圈。唏嘘着,“她是为日本人做事的。”“那就是汉奸…”… 曼君右手拿起一个打火机,“我愿为这帕子出价一千块,捐给战区的难民。”没有丝毫犹豫,点燃了丝帕,“我们是中国人,不能留有任何亲日的物品。” “曼君小姐,好样的!” “就应该这样做!我们是中国人!” 底下的人在一片热烈的掌声中欢呼着,雀跃着。 黄色的火焰,黑灰的烟气,被小鸾看在眼里,痛在心里。 这是她连续几夜不眠的心血,连同那朵金牡丹,一点一点变成灰烬。 “这样的女人真是不要脸。” “这里不欢迎她,应该赶她出去。”… 小鸾哪里还有脸继续呆在那里,丢人地跑了出去。她这才明白,为何刚才在街上,有人以异样的眼光看她。 她捂着脸努力跑回了霞飞路的卧房,坐上了床,将自己蒙在被子里。 以后她还怎么上学,还怎么出门。 达令,陆先生,你怎的还不回来,已经九月份了。一封封的信又有何用。她好想他,如果他在,是不是能帮她出出主意,或是告诉她该怎么办。 这天晚上,她翻来覆去,根本睡不着。天还没亮,她似乎听到了了不得的声音,顶着黑眼圈,走到窗边,往楼下看去。借着昏黄的路灯,影影绰绰竟有上百人对着霞飞路1280号开始砸石头,泼油漆,写脏字。 她忙跑到楼下,守在门口的陈中一脸疲惫。“苏小姐,您回楼上休息吧。今日不要出门了。” 小鸾想同陈中解释,张开嘴又不知从何讲起。顿时对他心生内疚。从前,她连累了陆先生受伤,如今还要连累陈中,连累这幢房子。 门外有人大声喊叫着,“把女汉奸交出来,不然,我们要点房子了。” “苏小姐,你还是上去吧,这里我和几个弟兄守着就好,没人敢乱来。陆爷交代过,让我务必保护好你。”陈中劝说道。 小鸾见帮不了什么忙,便回到楼上,在房间踱着步子,时不时从窗口看看楼下激动的人群,琢磨着对策。 他对她说过,“把枪收好,我不在,让它们保护你。” 想起这个,她咬起手指,果断决定,“不行,必须离开这里。”她不能连累陈中他们。然后麻利地从床底下拖出箱子,取出短刀和两把手.枪。又从柜子里拿出行李箱,装好必要的衣物,钱,随身物品。 她换上一套男装,把短刀塞入皮靴,胸口塞入那把只有12厘米长的迷你勃朗宁M1906. 她知道陈中肯定不会让她走,便从卫生间的窗子跳到后院,越过后门的栅栏,溜走了。卧房的书桌上給陆先生留着一封信,工整的楷书写着[达令,我会找你的,不要担心我。吻你。] 霞飞路的后面是一个遍布荆棘杂草丛生的小巷,和麦伦中学的后门一样,穿着行动方便的布鞋,却是扎脚得很。 趁着天还没有完全亮,她必须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可哪里安全呢,她苦思冥想着。林家,苏家,都不行。 倏然,巷子的拐角,一个人将她拉了过去。 “美子?怎么是你?”小鸾惊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