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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苏宣仪一下子没能反应过来。　　　　“叶辞”，叶辞抿了口茶，缓缓念出自己的名字。　　　　话落，叶辞觉得突兀，想了想，又信口说了两句词：“凉叶辞风，流云卷雨。寥寥夜色沈钟鼓，谁调清管度新声。”　　　　顾愔的声音很清透，调尾带着吴侬软语的余味，悠扬婉转。　　　　孟逸泽细细品味了会，对上她期待的眼神，忽地一笑，“挺好听的。”　　　　苏宣仪嗤笑一声，“掩耳盗铃。”　　　　两人间难得出现的脉脉温情因她一句话瞬间消失殆尽，苏宣仪晃了晃茶杯，有些后悔，语气随之柔和下来，“你的想法太幼稚了，这件事根本不是取个艺名就能解决的。”　　　　叶辞当然知道换个名字并不能掩盖什么，但她目的不在此，她在意的是叶家。　　　　她从不觉得换个身体就能换个人生，她不是顾愔，无法复制她的人生，也做不到完全摒弃自我。　　　　相处久了，身边的人怎么可能一点怀疑都没有，人家又不是傻子。　　　　何况她还不知道顾愔的灵魂去哪儿了，那才是她真正无法控制的……　　　　所以，她只能暗中做准备，等着叶家人主动找上她。　　　　这就像钓鱼，她在岸上，能做的只有上饵抛线，至于能不能钓到，就看鱼来不来咬钩了。　　　　而换回原来的名字出现在公众面前，就是她丢下的饵。　　　　沉吟一会，叶辞放下茶杯，“宣姐，你知道升降台失控，我摔下来的那一刻，有什么感受吗？”　　　　苏宣仪显然没料到她会突然转换话题，一时无言以对。　　　　叶辞缓缓勾起唇角，再开口时，声音低沉了许多，“那时我在想，要是我就这么死了，那我这一生，居然都被舞蹈占据了，连真正属于自己的时间都少有。”　　　　病房里静了一瞬，苏宣仪揉了揉太阳穴，“你的确是太累了，这样吧，我给你放个假，其他事以后再说。”　　　　说完，仿佛怕她再纠缠，拿起手提包匆匆告辞离开。　　　　叶辞没去送她，神色自若地坐在原位，提壶为自己续了杯茶。　　　　她眉眼间淡淡的，看不到受挫后的失落。　　　　这般隐忍的态度，孟逸泽更觉得揪心，斟酌着开口：“小愔，宣姐也是为你着想。”　　　　“你真觉得她是为了我好？”　　　　孟逸泽默然。　　　　苏宣仪是舞蹈经纪人，术业有专攻，万一叶辞真的进了影视圈，首先受影响的人就是她。　　　　她是苏宣仪手下最有成就的舞蹈演员，在舞蹈道路上还大有潜力，这时候苏宣仪绝不会冒险。　　　　孟逸泽自小与顾愔相识，这些年苏宣仪对她的行程安排有多紧他不是不知道，但再苦再累，顾愔都不会让他插手。　　　　在他面前，她就像一只骄傲的孔雀，从不肯低下她高贵的头颅。　　　　这是为数不多，她对他透露出了脆弱……　　　　孟逸泽心中一动，眼里满是希冀，“我能帮你做什么？”　　　　“我需要一个试镜的机会。”　　　　——　　　　已近中午，叶辞转头看了眼窗外，站起身说：“我请你吃饭吧。”　　　　尽管不得已，叶辞还是利用了孟逸泽对顾愔的感情，她向来不喜欢欠人情，一顿饭，就当谢礼吧。　　　　只是目光触及他脸上洋溢着的欣喜欲狂时，叶辞又迟疑起来。　　　　请顿饭而已，高兴成这样，小姑娘对她这位竹马，是有多坏啊……　　　　而她这么主动，不会被当成是对他感情的一种回应吧？　　　　医院斜对面有家面馆，百年老字号，据说味道很好。　　　　两人步行走过去，进门时，店里已稀稀疏疏有了食客。　　　　叶辞选了临窗的座位，还未入座，就听身后响起一个咋呼的声音：“顾小姐，好巧啊！”　　　　姜毅阳抢先站到餐桌前，颇有绅士风度替她拉开椅子，又跑到对面拉了另一把，一屁股坐下。　　　　然后，双手托腮望着她，“难得遇到，不介意拼桌吧？还是说，顾小姐不记得我了？”　　　　早上才见过面，叶辞还不至于忘了他是谁，但是，她们有这么熟么？　　　　视线在他鸭舌帽下那张毫不掩饰的脸上转了一圈，叶辞本能不想和他同桌吃饭。　　　　幸好现在人少，不然以他国民男友的人设，那些女友粉分分钟就能在饭桌上把她灭了。　　　　想着，叶辞退后两步，对孟逸泽说：“既然姜先生喜欢这里，那我们换一桌好了。”　　　　“别呀”，姜毅阳连忙站起来，“我一个人不够分量，再加一个够不够？”　　　　叶辞下意识回头，顺着他的示意，一眼便认出了门口处的周誉行。　　　　他斜倚在敞开的半扇木门边沿，低着头看手机，许是察觉到她的目光，他收起手机，偏头望过来。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交汇，他很快移开，径直走到姜毅阳旁边，勾住衣领将他拎起，“你又发什么神经？”　　　　“你才发神经，我是在帮你好不好……”　　　　姜毅阳被拖拽着走出面店，抗议的声音也越去越远。　　　　两人的身影即将消失在门口时，周誉行忽然顿住，转身往店内望了一眼。　　　　那一眼，带着叶辞看不懂的意味。　　　　——　　　　经这么一出插曲，孟逸泽雀跃的心情也消褪不少，他看着跟前汤色油亮的牛肉面，挣扎半晌，终于问道：“刚才那两位是？”　　　　叶辞却有些诧异，“你不认识他们？”　　　　几年前孟逸泽开始接管家族企业，由他投资拍摄的电影不在少数，对于娱乐圈，不应该是如此一无所知的状态。　　　　叶辞挑起一筷子面，很快想明白了。　　　　他真正想问的，是她与那两人的关系。　　　　她把面喂入嘴里，借此避开这个问题。　　　　说起来，他与原身的问题还真挺复杂的。　　　　小姑娘一早就知道人家的心思，既虚荣自得，又打心里瞧不起他，从不给好脸色，又舍不得彻底拒绝他。　　　　大概感情一类的事情不归记忆管，因此，叶辞也不知道顾愔到底喜不喜欢他。　　　　吃完面，叶辞婉拒了孟逸泽送她回病房的打算，一个人在花园里散了会步，才上楼午休。　　　　* * *　　　　孟逸泽速度很快，第二天就有了剧本的消息。　　　　叶辞接到他的电话时，正被护士拉着去看隔壁病友，也就是姜毅阳的出院告别仪式。　　　　Vip病房里乱哄哄的一片，彩铃响起，叶辞如获大赦，握着手机逃出房门。　　　　电话那端传来孟逸泽略带激动的声音：“小愔，我拿下那部剧的试镜机会了。”　　　　“《归宁》？”　　　　“是，怎么谢我？”　　　　被电话那端的语气感染，叶辞也生出些欢欣，忍不住许下承诺，“如果我能出演，一定请客吃饭。”　　　　挂断电话，叶辞将背后靠上走廊的墙壁，露出重生以来第一个真心的笑容。　　　　“你要参演《归宁》？”　　　　冷不防耳边响起男人的声音，叶辞怔愣几秒，才看向他，“有问题？”　　　　“没问题没问题”，姜毅阳眉峰微挑，神色间满是意味深长，“挺好的挺好的。”　　　　叶辞懒得理他，转身回了病房。　　　　其实《归宁》的导演给顾愔发过邀约，说是她的外形气质都与剧中女主角很相似，但那时她在忙个人专场巡回的事，苏宣仪不让接，顾愔也没敢反对。　　　　现在叶辞回过头主动找上门，是有些掉价，但这部剧的情况，对她这种光有外表毫无演技的新人，无疑是最适合的。　　　　该剧是行星影视最新筹备的古装正剧，主讲朝堂权谋、国家风云，以男性角色为主，其中的女性角色戏份不多，设定上也不出彩。　　　　叶辞看过剧本后给女主性格做了简要总结：前期温婉，后期哀婉。　　　　更直白点说，她只需要美美地当个花瓶就可以了。　　　　叶辞记下孟逸泽发过来的试镜时间地点，正打算退出微信界面，屏幕上又跳出一条新消息。　　　　信息很长，占了大半个屏幕，叶辞凝神一看，是孟逸泽在为她分析形势，详细全面地为她设想了进组后没有苏宣仪的各种不便。　　　　这些从叶辞决定瞒着苏宣仪的时候就预料到了，她以为彼此心照不宣，也就没有再与他讨论过，现在他特地发这么长的一大段话，是反悔了么？　　　　叶辞浏览完信息，觉得他话应该还没完，等了片刻，那边才又发过来　　　　——小愔，我给你请个助理吧。　　　　叶辞失笑。　　　　铺垫得这么辛苦，目的竟是这个，还真是始料未及。　　　　叶辞沉默的时间有些久，孟逸泽似是怕她生气，忙追加了句“你要是不喜欢就算了，我只是怕你太累。”　　　　叶辞对他小心翼翼的态度吃不消，立马回过去：“没事，你替我找一个吧。”　　　　顾愔原本是有助理的，只是三年合同到期后，助理包裹一拎迅速走人，说什么也不肯续约。　　　　小姑娘欺软怕硬，不敢冲着对她管教颇严的苏宣仪发火，无辜的助理就成了出气筒。　　　　助理面上恭敬，暗地里却没少使绊子报复，顾愔苦不堪言，从此也不肯再请助理了。　　　　不过现在的状况，没有个助理还真是有些不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