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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裙救子

作品:《 双珠玳瑁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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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为了儿子的命,珊瑚爹规矩也顾不得了,私自驾了府中马车,去把玄武区的老大夫请了来。这位老大夫姓陈,常年给珊瑚弟弟瞧病,人品医术都是好的。他望闻问切,细细诊断了,方才摇摇头。    一看他摇头,珊瑚爹娘涕泪纵横,珊瑚娘哭得几乎背过气去,珊瑚爹颤抖着声音问:“陈大夫,我儿、我儿可还有救?”    老大夫捋着长须,摇着头道:“难呐,难呐。小郎君沉疴已久,如今再拖不得了。这人参虽补元气,但此时令郎虚不受补,吊住性命尚可,不能再长期服食。如今非得用上好的三七、灵芝和蜂王浆来入药了。可这几样,只怕你家……”老大夫看着这四壁徒然的家,口中的话也不忍说了。    “大夫、大夫,”珊瑚娘跪在陈大夫面前,死死拽着他的衣角,“求您先赊我们一副药,我们家还有个女儿,在霍府太太身边当差,她定有办法为弟弟筹措药钱的。”    陈大夫多少也知道些这家的情况,情知珊瑚娘说的是实情,他们家确实有个美貌女儿,听说在这府里还有些脸面。因此虽没立时答应,却有些沉吟。    珊瑚爹看有希望,立刻也跪下来,说道:“求您大发慈悲,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我们只求您先赊一副药,”珊瑚娘爬起来,捧出了珊瑚送来织补的裙子,“您瞧,这是府里太太赏给我女儿的,值不少钱呢。您让我儿先吃上药,我当家的立时去把这裙子当了,这些钱绝不会欠您的!”    许是医者仁心,许是织金裙子作保,陈老大夫终于还是决定先救人,立时便提笔开了方子,交给身边的小僮儿去药材铺子里拿药。    珊瑚爹娘此时哪里还顾得上女儿,立时就拿了裙子,去了常去的当铺。当铺掌柜的看了,情知是好东西,织金云锦的料子本来就贵重,更何况做工又极精致,因此哪怕有些破损,也并未使劲压价。还道若珊瑚爹愿意当个死当,他就做主再多给一钱银子。    珊瑚爹本想拿着裙子应个急,待过阵子再来赎回,还给女儿送去。此时一听多给一钱银子,哪里还顾得那许多,立时就答应了。这可是他独生子救命的钱,哪怕是多一个铜钱都是好的!    顾维驹这条裙子,原是十二两银子自绣罗裳买来的,现在叫珊瑚爹三两八钱银子就当了。    这厢珊瑚一无所知,还暗暗窃喜暂时逃过一劫,只等着家里把裙子送回来。    接下来的几日,顾维驹操心着皓哥儿、大姐儿和顾维骃进学的事,每日里还要跟着太夫人管家理事,还要操心着下人是否照顾好顾见母子,倒是无心打扮,每日都是珊瑚拿来什么就穿什么。    可是珊瑚心里却渐渐觉得不妙,勾破的只是小小一块,凭她娘亲的手艺,一时三刻便能补起来。况且她娘在洗衣房见得多了,一看便知这绝不是太太会赏给下人的衣裳。怎地还不立刻补来,难道要叫太太知道了,把她赶出西岭院?全家人如今可都指望着她呢!    这下不止同屋的琉璃、玛瑙,还有细心的珍珠、琥珀,就连忙碌的顾维驹,都注意到了她的不对劲。顾维驹对珊瑚一向是很有些纵容的,因着她年纪小,顾维驹看她就像看自己前世上小学的侄女,因此从不苛待为难她,交给她的也是最轻省的活计。    可这几日以来珊瑚脸上时而恍惚、时而惶恐的神情,红肿的双眼,和用茉莉香粉也遮不住的青黑眼圈,无一不说明,这个小女孩,有着沉重的心事。    顾维驹向来不敢小瞧古人的早熟程度,加上前世言情小说看多了,瞬间就脑补了一百八十多集狗血剧,一个结局比一个结局凄凉,心中一阵发紧。赶紧抽了个午休的空,把珊瑚找来问话,想着就算不能防患于未然,至少也要亡羊补牢。    看着小姑娘站在跟前,顾维驹却又做不出凶狠地样子了,这才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啊,让她伺候自己,顾维驹本身就有种雇佣童工的罪恶感了。因此不由地放轻柔了表情,放缓声音道:“珊瑚,这几日瞧着你精神不好,若是有什么难事,不妨与我直说。”    珊瑚紧张地白了脸,摇头道:“不,太太,我没事、没事,什么事也没有。”    顾维驹见她害怕,就微笑着说:“你别怕,我不是要责罚你。只是我听她们说,你家中弟弟身体不好,因此才想问问你。若真是家中有事,便放你半日假,回去看看,也不打紧的。”    珊瑚本以为顾维驹是发现了裙子的事,要兴师问罪的,却没想到却意外得了假。她也确实想回家看看,赶忙跪在顾维驹面前:“不敢瞒太太,确实担心我弟弟。家里原本三不五时总会托人给我送来消息,这几日却没点音讯。我怕、怕是弟弟、不好了……”说着又红了眼眶。    珊瑚家里一是忙着照顾她弟弟,一是当了裙子不知道怎么跟女儿交代,因此干脆来个不声不响,想着反正她在府里出不来。却没成想遇到顾维驹这个不按套路出牌的现代人。在现代企业,若是员工家属病重,请假回家再正常不过了,甚至有的企业还会派人去家中慰问。    顾维驹谙熟这一套,因此示意珍珠把珊瑚扶起来,声音轻柔地说:“既是如此,你本该早些与我说的。好在如今也不晚,听说你家就住在府后巷子里,找两个老成妈妈跟着你。再让珍珠、玛瑙帮你收拾些东西,给你带回去。琥珀去我箱子里拿十两银子,若是你弟弟真不好了,也能请个好点的大夫。”    珊瑚诚心实意给顾维驹磕了个头,若说现在他们家最缺的,就是银钱了。然后怀抱着欺瞒了顾维驹的满满愧疚,跟着珍珠、玛瑙下去收拾东西了。    因她是顾维驹身边的丫头,可不能自己挎个包袱就回去,肯定是要跟着人的。顾维驹又叫冯嬷嬷挑了两个身体强壮又经过事的嬷嬷来,跟着珊瑚回去,有事也能帮忙。冯嬷嬷便挑了一个赵嬷嬷、一个李嬷嬷来,赵嬷嬷精明能干,李嬷嬷老实稳重,两个平日里都在园子里干活,都有一把子好力气。    “你们好好跟着珊瑚姑娘,”顾维驹交代,“若是她家里真有什么事了,你们就搭把手。可天黑前一定要把人带回来,哪怕明日一早再送她回去都行的,只不能再外头过夜。”    两个嬷嬷应声退下去了。顾维驹又叫把珊瑚和给她打包的东西拿过来瞧。不一时就见珊瑚打扮齐整了过来,穿件青绸比甲,白绸衫子,荷花色绢裙,头上插戴了三两对金头花簪,其他首饰皆无。一手拿个撒花绫包袱,一手提个竹编的食盒。    “这也打扮得太素净了些。”顾维驹摇摇头,她还记得当初看《红楼梦》里袭人探母,穿的可是都是缂丝、大毛衣裳。霍家虽不能跟贾府比,珊瑚也不是袭人,不过毕竟是她身边出去的大丫头,代表的是她的脸面,这样须不好看。    因此又叫琉璃开了首饰盒子,翻翻捡捡,给了珊瑚一对成色一般的玉镯子,一对鎏金镯子戴上了,耳朵里也塞了嵌西洋珠的丁香,又将花棚里送来摆在檐下的一盆粉红月季,剪了一支,让她插戴上。    “还是太素净了些,小姑娘家家的,”顾维驹端详了一会儿,又道,“我记得还有一方大红销金喜相逢绉绸汗巾子,找出来给她系上。”    这才又打开包袱来看,里面却只包着几块零散料子,还有些散碎铜钱和两支银簪子、一对银丁香。顾维驹想想就明白了,珊瑚家并不得用,弟弟又病,平日里她的月钱和赏赐,怕是早都送回去了,眼下这些,可能就是几个大丫鬟凑给她的。因而又叫珍珠找两件日常不穿的衣裳给她。    珍珠道:“太太哪里有什么不穿的旧衣裳,除非是把那洗过一水的算上。”    顾维驹想想也是,未嫁前旧衣全无合适在霍府穿的,如今这些要么是嫁妆,要么是进府后买的,大多奢华绮丽,随便赏给丫头不大合适。可话都说出口了,再收回去也不像样。不由有些踟蹰。    琥珀见状忙道:“我那儿倒是有几件,若珊瑚妹妹不嫌弃,我这便去找来。”    珊瑚忙道:“哪里敢嫌弃姐姐。”    琥珀不一时回转来,拿了个水红皮球花绸衣包,打开来,里面装着一件藕丝褐团寿纹对襟潞绸袄子,一件驼绒色葡萄纹圆领云绸袄子,一条官绿八宝骨朵云六幅马面绫裙。    顾维驹看了,方点点头,又对琥珀道:“改日再给你些好的。”    “太太许的,我可记着了。”琥珀玩笑道。    “放心吧,忘不了。”顾维驹笑着拍拍她的手。    一时便有小丫头进来传话,道是车马备好了,问珊瑚姑娘几时动身。顾维驹便又交代几句,勿要在外饮食,早去早回等等,方才让玛瑙陪着珊瑚去了。    待珊瑚走了,顾维驹不免向琥珀问道:“方才你拿来的几件衣裳,我瞧着,倒不像是你自己的。”    “瞒不过太太去,”琥珀大方地道,“那是先夫人赏下的。只我不怎么舍得穿,因而都是新的,这才拿了给珊瑚。若是我自己穿过的,我也不会给了。”    顾维驹点点头:“我就说,你平日里原是喜欢着青、碧、玉、缥这些颜色。”    琥珀笑着道:“太太真好记性。”    顾维驹又道:“过几日要叫人进来,我打算给顾先生和顾太太裁几身衣裳。到时候你也去裁几身夏裳,不枉你今日为我解围。”    “瞧您说的,”琥珀笑道,“好像我真是为了您给我裁新衣裳似的。我不过是瞧着珊瑚可怜罢了。她老子娘连同她弟弟,直要把她榨干了。不过还是个小姑娘呢,可怜见的。”    “我知道你好心,”顾维驹点点头,深以为然,“可好心也得有好报,方才显得出好心的意思来。否则以后谁还肯做这好心人。”    “便是太太您呀,”珍珠在一旁笑道,“又得出钱,又得出衣裳,再没见过您这样好心的主子了。我们可不都是跟您学的。”    “你也不必拿甜话哄我开心,”顾维驹也笑,“我瞧着方才里面放的银簪子,就是你往日里戴过的。放心,你的好心也亏不了,改日你便和琥珀一道裁衣裳去便是。”    主仆几个说笑一回,又替珊瑚担心、叹息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