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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夏季　　夏季是个好时节，到处散发着恋爱的讯息，尽管此条讯息并不适合我，至今为止我经历的都是苦恋和永不见明日的暗恋。　　然后呢，白天的时间总是那么长，夜晚总是那么长，一天好像总也过不完。　　而我的境遇也未好到哪里去。　　今年这个夏季我像极负荷过重的运行主机散发着超高温的预警，桌子上关于June的痕迹越来越少，而我的存在越来越多，我的衣柜里鞋柜里休闲服运动衫平底鞋越来越少，职业装高跟鞋越塞越满，还有我的床头柜，画册和颜料全已经收起，取而代之的是一沓沓设计文稿和以前我从来没分清楚过的化妆品，学习的东西不再仅限于专业知识，而是更多的社交应酬和拓展人脉关系，这是最重要偏偏也是最难最痛苦的。　　我从June手里接过来的资源还很生疏，有些还在严宝善手里维护，而这个人至今还未归我所用，要说让我自己开天辟地另找客户资源，坦白说我现在还没有这个本事，这点我相信Leo比我更清楚，所以他把June走后的设计部分了家，一部分让我带，一部分留在原部门提拔了一个老员工带，固本创新两不误，重点是我这边还在景瑞眼皮底下，实际上也是在Leo的高压监视区域内，我不至于放不开手脚，但也绝不可能随心所欲。　　这几个老谋深算满肚子城府的老男人，还真是如意算盘打得叮当响。　　坐我斜后方的景瑞突然打了个冷颤，隔着老远好像都能感觉到我冷冽的眼光，果然，他朝后一看，问：“干嘛盯着我看，我后背开花了吗？”　　“开花倒不至于，我只是看看你到底多少个脑袋。”我说得极轻淡。　　“什么意思？”他又问，我不理睬，转过身继续手边的工作。　　一个月后，June工作室开业了，装修一新的矮房子还有些冷意，未染上June的气息，June和绮却很满意急欲将其向外界展示。　　宽敞的办公室和工作室，虽然还有点简陋，但毕竟是June和绮齐心合力的成果，是她们全部的心血。　　还记得上次是在装修过程中来的，June向我一点一点诉说她的规划，就像是她和绮的未来，都已在她脑海中一一呈现。　　那时我多羡慕，我真觉得June已经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她的微笑已经昭告一切。　　在开业聚会上June向我诉说了工作室的一些细节，她说注册人的名字是她和绮两个人，墙壁是June设计的，家具是绮买的，办公室也是就着绮的要求摆设的。所以偌大的工作室设计师也是她们自己。　　June笑说：“明明说好是工作的地方，绮非要把沙发搬来，说哪天吵架了一个人就来这里睡。”　　虽然第一次与绮见面恰巧就是她们吵架的场景，但吵吵架也是好的，浓情蜜意外也需要点其它滋味，可以偶尔吵吵架撒撒娇却绝不会离你而去的爱人，这世上能拥有这份幸运的人少之极少。　　“对了，”她又说，“最近忙着开张，没怎么过问你工作的事，怎么样，还顺手吗？”　　“就那样吧，怎么说呢，工作量有点大，效率有点差，还基本还能克服。”我回答。　　“遇事多问问Leo和严宝善，他们应该都会给你很好的建议的。”　　“好啊，反正我是已经想好了，要是哪天我哭着来找你，你肯给我口饭吃就够了。”　　“再陪你喝杯，不醉不归。”　　她开玩笑着，举杯与我共饮，我自然接受，已经诚心地把她当作朋友了。　　　　日子过着愁云惨淡的，但也不至于脱离掌控。　　部门开了几次会议，效果都不太好，我辛辛苦苦绞尽脑汁改善部门的规章制度最后也大多不了了之，他们表面上都点头哈腰的暗地里却阳奉阴违，我实在没有用得顺手的人，同去销售部的几个同事有两个已经申请离职了，剩下几个也都满腹牢骚，我知道Leo已经快坐不住了，好像战争就在前方一触即发，再这样下去我最多落得拍屁股走人的惨淡收场。　　八月底，两个月的试用期即将结束，Leo迟迟未找我谈话商量我转正的事，我在景瑞办公室仍旧不咸不淡地拖着，工作业务稀稀拉拉，我也是费了十二分劲才勉强维持，就在前途未卜力不从心的时候，公司通知管理层员工聚会，总结半年工作，我一个名义上的设计部总监助理也被邀请在内。　　原本我就不喜欢这种聚餐聚会，像以前部门内人员的小打小闹已经是我的极限了，与其说不喜欢实际我是不擅长那些八面张罗阿谀奉承的强颜欢笑场合，还有那一堆溜须拍马夸大其词地劝酒拼酒，只让我深深感受到延绵数百年酒文化风气的嚣张和落后。　　Leo一身酒会打扮，带了他的高挑女伴，简单地说了几句开场白，因为都是公司内部的人，彼此都很熟稔，很快酒席聊得热火朝天。　　人不多，我也只混个眼熟，没有一个有深交，我小心翼翼隐在角落，避免被他们大张旗鼓拖出去轮番敬酒。　　说起喝酒，之前的我可谓滴酒不沾，后来在工作场合混迹几次，才艰难分清什么是白的红的啤的，要是再讲究点什么马爹利白兰地威士忌，我就要被绕进去了，连香槟都是只能浅尝辄止，虽然没喝醉，但浓重的空气也让我呼吸压抑了。　　June说每个人好比一种植物，其实每个人也有每个人的气味。June也好，绮也好，更别说林姗，景瑞，纪文，都有喷特定香水味的习惯。我今天为了这个场合，不但精心化了妆，穿了以前绝对买不起也不会穿的晚礼服，还喷了一款午夜香水。我可说不清为什么在百货柜台上我要选中这瓶紫色午夜，纯粹是我想要炽烈。清清淡淡的黄桔玲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我当时跟自己这样宣布，但新生活的开场都太难了。　　我拎着自己的裙子，想去卫生间缓口气，聚会选在一家星级酒店的宴会厅，走廊那么深那么远，高跟鞋不合脚，让我举步维艰，我在拐角一张空椅上坐歇，矮身捏了捏我的脚踝。　　后来多少次我都在想，如果那天我没有穿那双高跟鞋，如果我没有走出宴会厅，如果我没有坐在那张空椅上，之后发生的一切是不是会截然不同，而我会更后悔还是更庆幸，答案也不可而知了。　　拐角处是楼梯口，大家都从另一头坐电梯上下，很少用到这个防火通道，所以成了有些人私聊的好地方。　　一阵烟味从楼梯口吹过来，我皱了皱眉，知道附近有人抽烟，刚想起身走，突然听见景瑞的声音，景瑞对待聚会的态度我一向不甚了解，有时候他好像很热衷，有时候他偏偏很躲避，就像今天，宴会开始到刚才我都没看到他好好地在位子上。　　“老弟说笑了，都是为ABC卖命，没什么公不公平的，Leo说什么就是什么。”　　另外一个声音说：“瑞哥说话还是这么滴水不漏，咱们兄弟俩谁跟谁啊，那女的在你们部门也挺久的了，这带小孩的滋味应该不怎么好受吧。”　　我喉咙一紧，我虽然阅历浅，但这话说的这么白，我就算再无知也该听明白了。　　半晌听到景瑞叹了口气，说：“你是嫌兄弟我日子太好过了是吗，要不我跟Leo说说，把她调回去给你们紧紧发条。”　　“别别，瑞哥，这不开玩笑呢吧，也就Leo总想法大胆，给你安了这么一人，你说上头是什么个打算啊，一直这样？”　　“这话不是应该我问你吗，现在设计部你做老大，Leo有没有说什么时候提你啊。”　　“得了吧，我上次的事，还没消呢，还记在他账上呢，没这么好过去。”那人突然话锋一转，“不过，也快了，最多一个礼拜，我这事也板上钉钉了，到时候瑞哥可要多多关照啊。”　　景瑞大笑，“好说好说，都是兄弟，到时候谁关照谁还说不定呢，我就备着大礼献上了就是了。”　　真是宾客尽欢的最后陈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