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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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薇醒过来的时候已是次日黎明,她发现自己躺在一处卧榻上。 管事杨姑给她分配的洞府里就一个老旧的黄色蒲团,其他什么也没有,更别提床榻了。 她起身想出去,身体仿佛被灌了铅似的,每一步都走得无比艰难。 隔壁就是自己的那个洞府。 她心下便已了然。 原来昨天那个蓝衣男子就是他们口中所说的裴真人。 是他救了自己。 一只纸鹤飞到了越薇面前,扑扇着翅膀,发出清朗的男声:“姑娘醒了?桌上有水,去喝点吧。” 她确实感到嗓子干得厉害,越薇艰难地往回走,走到桌边坐下,倒茶壶里的水喝。 一小杯一小杯地实在难以解渴,她直接用壶嘴朝嘴里灌。 说来也怪,这茶壶的水一直倒也没见空。 她喝得整个肚子都撑起来,方才觉得好些。 纸鹤又说:“桌上的果子是我从南疆带回来的圣果,听说很甜,你尝尝看。” 桌上摆着五个淡粉色的果子,越薇拿起一枚“圣果”吃了口,才确定自己没认错。 原来这里把桃子叫做圣果啊。 “裴真人,谢谢你救了我。”她对纸鹤道。 纸鹤道:“我就是把你从后山带回来而已,算不上救你。越姑娘,我听师父说了你的事,你现在身体可有感觉好些了?” 她摇头,“不知怎地,身体重得厉害。” 纸鹤沉默了一会没有出声,然后道:“越姑娘,你去灵泉池那泡一会,应该会好些。” 越薇刚要婉拒,纸鹤的声音忽然变成了悬石真君的。 “去吧,我允了。” 越薇道:“真君不担心我再次把灵泉池的灵气吸干么?” “不担心不担心,你快去吧。”张悬石道,“你走路不方便吧?要不我找人抬你去?” “……不用。” 怎么突然对她这么殷勤? 跟越薇说完话,张悬石清咳两声,“行了,让门外那两人进来吧。” 穹顶大殿中,张悬石端坐在上首,弟子们站在殿下两侧,一名身着世族华服的俊逸男子走进殿内,朝悬石真君遥遥一拜。 “有朝氏流光,拜见悬石真君。” 有朝家族在江洲根基深厚,远非出云剑宗可比,张悬石当年为了拿下瑶山这块地,跟有朝家的老祖宗打了不知多少回架,一度撕破脸皮。 对有朝家的这个小辈,张悬石虽说喜欢不起来,但毕竟他是一宗之主,也不能落下个气量狭小的名头。 有朝流光是有朝家家主的长公子,有朝家的下一任家主。 张悬石目光在他身上转了转,已然看出此人修为在元婴初期,与出云门下的几名杰出弟子不相上下。 然而他的岁数,却比出云的几位元婴道君都小上很多。 这一番比较,就让张悬石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了。 有朝流光道:“我是为了焦南郡魔修作乱的事情而来,希望得到出云的协助。” “发生了何事?”张悬石问道。 能让有朝家少主亲自过来出云,定是事态严重,可自己竟然完全没听说。 “瑶山脚下的浮水镇,镇上有个修仙氏族严家,一夜之间,八百族人全数死亡,这件事悬石真君可有听说?” “这……” 有朝流光眼中划过一丝嘲讽,面上神情依旧冷淡,“据我所知,杀害严氏族人的是魔宗宗主的手下,一个叫阿璨的魔修,目的是为了严家的孽海珠。” 裴子晏道:“如果只是为了孽海珠,拿去便是,何至于灭人满门?” 孽海珠又被称作鲛人之泪,把它含在口中,在水中行走便如履平地,算不上什么多厉害的宝贝。 有朝流光挥袖,声音冷厉:“魔修做事自然不讲理由!如今魔宗之人为恶焦南郡,到处抓人做傀儡,悬石真君,这事你们出云究竟是管,还是不管?” “有朝道君好大火气。” 荀青走进殿内,所有的人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 “且不提焦南郡是我出云辖地,就算不是,魔修作恶,我们作为正道修士也是义不容辞的。”荀青道:“我随你去。” 有朝流光轻挑了下眉梢,唇角带着戏谑的笑,“荀道君,心善不是挂在嘴上的。” 荀青对上他的目光,道:“不劳有朝道君提醒。” 裴子晏道:“师父,让弟子随您一同前去。” 张悬石摆手,“你刚从南疆回来,还是先调养好身子,安心准备明年八荒大比。我会传信给你江师兄,召集出云在外的其他弟子到焦南郡集合。” 有师父和江师兄出面,定是稳妥的。 裴子晏恭敬应道:“是。” 越薇的记性一向很好,她记得来时的路,由于行动困难,她走到灵泉池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时辰后了。 现在的灵泉池叫琼露玉液池。 越薇心道,是悬石真君让她进去的,这次再将灵气吸走,可怪不了她。 说来也怪,一进入池子,身体的沉重感登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陛下来这个世界有些日子了,终于笑了一次。 越薇回到岸上,披好衣服,回头去看那灵泉池。 这次的灵泉池并没有因她的进入而变得死气沉沉,似乎还变得更加澄澈了? 越薇伸手探向自己的小腹,闭目观察,那颗妖丹不见了! 她炼化了妖丹! 她不是人。 而这一切,是从那条咬了自己的鱼开始的。 她又掐了自己胳膊一把。 皮肤上再一次出现了青紫淤痕。 变来变去,她这娇弱的皮肉还是没变! 越薇原本起的那么点喜意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加快了速度往裴真人的洞府走去,回去的路上,差点和裴子晏撞个满怀。 裴子晏扶住她,“这位师妹,你可有看到一名和你一样穿着白衣服的女子?” 越薇摇头,“没有。” 她抬眼看着他,眸中出现一丝疑惑。 他的眼睛就像蒙着一层雾气,似乎在看着你,又像没在看你。 “她的声音也同你有些相似……”裴子晏犹豫了片刻,“你是越薇姑娘么?” “我是越薇。” 裴子晏笑得露出两排大白牙,“越姑娘,我正要去找你。” 越薇奇道:“我们昨天刚见过,裴真人就不记得我的长相了么?” “姑娘莫怪,是我自小就有个怪病,记不清别人的面容。” 眉毛眼睛鼻子嘴巴都看得清,组合在一起,他就记不住。 这么多年,裴子晏唯一能记住的,就是他师父荀青的脸。 裴子晏一拍巴掌,“瞧我这记性,给忘了!姑娘的眼睛是蓝色的,很好认。越姑娘,我以后也会记住你的脸的。” 蓝眼的人世上不止她一个,但出云的蓝眸女子,只有越薇一人。 越薇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裴真人,我有问题要问你。” 他温和地笑了笑,“宗主找你,你的问题兴许问他会更合适。” 越薇颔首,“知道了,宣他过来吧。” 裴子晏一怔。 她这意思,宗主要见她,得自己亲自去见? “姑娘,咱们做小辈的,哪有让师长来见自己的道理?” 越薇刚要开口,忽然见到远处并排走来两个俊逸男子。 一名着青衣道袍。 一名着玄衣华服。 “有朝道君,我记得上次见你,还是五十年前的事了。” 有朝流光哼了一声,“是五十八年前。” 荀青道:“咱们走快些,毕竟是救人的事。” “啧,还不是你们出云的破规矩,不给在山上御剑?” 有朝流光话音刚落,抬眼看到了越薇,脚步生生停住。 他的脸上,满是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