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安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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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稍晚些时候,大军回城的行进途中,元重九逮了个打尖休息的空隙,偷偷塞了一颗小石头给苏蓁。 苏蓁将那颗小石举在指间,对着阳光,眯着眼睛,端详了少息。不就是纤纤所云的星星石吗?石头表面被河水冲刷得很光滑,内里有几分通透,在阳光下还闪烁着细碎白光,挺漂亮的。 “送给你!”太子殿下亦是一种喜滋滋献宝讨好的语气,与早些时候的纤纤没什么两样。 “纤纤送你的,我怎么好收?”苏蓁摇着头,将石头递还回去。虽说就是一颗一文不值的石头,但还是得有一说一,撇清楚。 “不是,她那颗我没有要。这是我亲自去河边上捡的。”元重九笑说。点漆星眸,隆鼻丰唇,笑得比春花还艳,比阳光还暖,却是一脸的憨与执,混淆了年纪,迷糊了时光。 “……”苏蓁看着他,惊讶得半翕着唇,如一只吐气的鲤鱼,半响没回过神来。 他居然幼稚到亲自跑河边去捡石头?然后乐颠颠地来送给她? 这……这怎么想,都不应该是一国之储君,一个成熟的男子所能做出来的事?可是,却又让苏蓁觉得无比受用,倍感一种纯纯情意充满胸间,涨得满心荡漾。 禁不住眯眼绽颜,笑如春花。 那儿郎瞧见她笑,亦跟着笑得更甚。 春日阳光下,两人相视而笑,神光痴缠,眼波交织,如蜂蝶绕繁花,春风拂柳枝,绵绵无尽头。 苏蓁却突然回神,沉了声音,埋汰手中那颗破石头: “我不要,这个又不值一文钱,怎的不见你送东珠,送宝石?” 斜眸流波,朱唇轻撅,言辞中,满满的嫌弃,却凝不住嘴角绽放的笑意,说不出的作。 儿郎却喜欢得不行,亦跟着蹙眉摇头,故作叹息: “东珠宝石多俗气,哪有这星星石天然灵秀。” “不,我还是更喜欢东珠和宝石。”苏蓁轻摇臻首,与他犟说。打尖时分,众人皆忙着吃喝,整理,这山坡高处,树荫下角落,暂时还没有人关注。 “你知道我现在穷,送不起。”儿郎垂头丧气,装一副穷酸样。 “那好吧,先欠着,等你发达了,再送。”苏蓁收掌成拳,攥紧手中小石,说着就转身走开去。 见好就要收。有情人之间,口角春风,言辞调戏,皆是乐趣。几句话下来,挖出一个坑,让他欠下一笔东珠宝石的债,也算是扳回一局。可不,谁让早些时候,他没能爽成,还说是她欠他的呢。 “苏莲心,我爱你。” 身后的声音,压得低低地,浓浓的,却又清晰可闻,乘着春风追至耳边。 “……”苏蓁顿觉心尖提到了嗓子眼上。赶紧驻足,向四周张望,他怎么能够这么百无禁忌,不分场合,突如其来的,指名道姓,大张旗鼓地,口不择言。 “喂,你听见没有,应个声啊。”树荫下的儿郎还在锲而不舍地,索要个回应。 “好了,我知道了。”苏蓁没有转身,只微微侧身回眸,轻笑着,敷衍应了他,继而举步走开。不然,要她怎么说?怎么做?不远处的鹿鸣,可是个顺风耳,还有那个不停地摆脱元玙的纠缠,朝这边张望的纤纤,也是个粘人精。 “知道才怪!”儿郎低声嘟囔着,却没有继续纠缠。他所谓的爱的意思,才不是说说而已,而是需要原始的行动来表达和印证的。 元重九不禁苦笑。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时时衣冠楚楚,人模人样,却又时刻热情洋溢,蠢蠢欲动,像一只在春日里发.浪的兽,一触就发。 ∝ 于是,当三千率卫入了锦官城,太子一行入了锦侯府,在当天夜间锦侯盛情款待的宴席上,太子殿下就没忍住,朝那群轻纱掩体,婀娜多姿的舞姬们多看了几眼。 锦侯的眼神也好得不行。散了宴席,即刻挑了两个其间最出挑的,洗刷得干干净净香喷喷的,趁着朦胧夜色,给太子送到住处来。 彼时,元重九刚刚沐浴完毕,散了一头半湿的黑发,半敞着衣襟,松系着腰带,从浴房中出来,垂眸看了看那两朵跪在地上的娇媚小花儿,略加思索,居然就点了点头,笑纳了。 遂至外间堂上,斟一杯小酒,懒靠在凭几上,唤两朵小花儿上前,几句简单问话,问了些称呼来历之类,便让她们接着跳舞。 两舞姬会意。既然都到了贵人的房里,自然是贵人说什么就做什么,反正歌舞也是助兴,乐器也是随身带着的,遂一人弹唱,一人作舞。 当然,唱得就比先前在席间唱的,更妖娆,舞得也比先前在席间舞的,更勾魂。 尤其是那跳舞的,扭着扭着,就绕过几案,扭到元重九身边来了,见他懒懒地靠着,星眸眯睁,似醒非醒,似睡非睡,一副心不在焉,可有可无的模样,也就更加壮了胆,蹭在儿郎身边舞蹈,蹭着蹭着,就蹭到他身上去了。 那水蛇腰身,不盈一握,柔软无骨,往儿郎半敞的胸怀中一靠,再把那片纱衣也裹不住的,呼之欲出的玉兔,凝脂肌肤,欺霜赛雪,往儿郎口中送。 这般投怀送抱,只怕是柳下惠,也受不了。 元重九脑中一轰,继而额角突跳,他觉得,自己也应该受不了,才对。 然而,一阵温热的脂粉香气入鼻,那娇软美人儿触手可及,甚至张嘴就能吃,他心中却沮丧无比。 他甚至带着一种不信邪的阴暗小心思,不客气地伸手扶住了那倾倒入怀的水蛇腰肢,丰唇微启,衔住了那大胆送上来的一口轻衣薄纱。 少息功夫,他就发现,很尴尬。敢情他比柳下惠都还厉害,愣是一点感觉都没有!心如古井无波,身如寒冰磐石。不仅无动于衷,且还觉得,那脂粉气味,有些刺鼻,那软绵触感,摸着……怎跟猪肉也没啥区别。 真是中了邪了! 他不是急吼吼的,满脑子都是那事儿,睡梦中也在乱来,看着苏蓁就想,一触就发,怎的这会儿,美色都送到嘴边了,却觉得索然无味? 难道就跟当年开荤时的状况一样?宫里送来两个丰润的宫女,他满心觉得像猪肉,然后苏蓁就悄悄带他上来仪阁,看着那个千娇百媚的楚衣,他还是觉得像猪肉,愣是没能成功地破掉童子功。后来这几年被发配边疆,也没什么机会近女色,加之心有所念,也就不怎么在意。他还自以为是洁身自好,殊不知,原来是隐疾啊? 且这隐疾还只配了一味独门解药,就是那个清心寡欲的师傅大人,又傻又钝,又骄又作,有时候还寡淡得不沾烟火气,却总是像火一样在他心中烧,猫爪一样在他怀里挠。 莫不是给他下了什么蛊,亦或降头术之类? 于是,元重九双手扶住那截腰肢,将那个舞姬撑在半空,不让她继续热情地靠近。继而垂眸,色即是空,开始思索起这个严重的问题来。 苏蓁就是在这当口推门进来的。 她想去锦侯府里那个著名的大园子走一走,本想找琼英公主陪她,却发现那人重色轻友,居然这入了夜还不在府上,也不知去了哪里鬼混。又想着要不把元重九拖去,陪她花园子里走走。太子面子大,走到哪里都可以当护身符。 反正也就在一个院子里,几道回廊就转了过来。靠近门边,便听得屋子里有妖娆弹唱,鹿鸣在门口冲她挤眉弄眼递着手势,一脸惊怪,半响憋不出一个字来,也不知是要阻她进去,还是说要她进去。 苏蓁懒得与他啰嗦,眸色一沉,伸手一推,抬脚就进门。她想着,既然里头都在热闹弹唱,有什么不能看的? 房门半开,抬脚跨槛,才进去一只脚,就傻了眼,卡在门上了。 房间里头不仅歌舞升平,且还春.光正好,人家正搂着个舞姬在怀,脸都埋在那波涛汹涌的胸下,正亲热呢。 她来得很不是时候。 苏蓁愣了少息,本能地退回脚步,掉头就走,顺道也剜了鹿鸣一眼,大意是埋怨他为何不说清楚。 鹿鸣看着苏大人来去如风,也不容他分辨,还凭白受了一记白眼,一如既往地在心中喊冤。伸直脖子看看那疾走的倩影,再探头看看房间里面惊乱的情景。 听得房内一声娇声惊呼,饶是非礼勿视辣眼睛,鹿鸣也硬着头皮看了,原来是那个舞姬被太子殿下给扔在了地上,正夸张地呼痛呢,太子已经从几案后起身,一边飞快地理着衣襟,系着腰带,一边大步跨出门来。 太子行到门边,也是狠狠地了他一记白眼,大意是埋怨他干吃闲饭没能守住门。鹿鸣再一次默默地承受了,且还挤出一脸笑容,目送太子殿下追师傅去。 苏蓁头也不回,沿着廊下疾走,又下台阶,过庭院,再上台阶,穿回廊,一路走回自己的房间去。 身后有脚步紧跟,还有呼呼喘气,期期艾艾,吞吞吐吐,赔笑讨好: “喂……哎……呃……我没有……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那是怎样?”苏蓁顿足,脱口反问。话一出口,又有些失悔,她其实连问都不该问的。 这世道如此,但凡富家翁,皆是三妻四妾,贵家豪门子弟,宠养姬妾,青楼狎妓,非但不为世道所诟病,反被视为风流多情之举。更可况,人家是黄天贵胄,国之储君,未来天子,以后三宫六院,弱水三千,都是无可厚非的,甚至天经地义。这是他的正途,可是,这不是她想要的,在这男女之事上头,她心中有些……洁癖。 遂有些来气,又气自己这种来气,便不等身旁的人把舌头抡圆了答话,兀自推门进屋,反手关门。 比谁手快的事情。里面在飞快地合门,某人的手也飞快地伸出推门,再把身躯也挤上,那门缝里,就卡着个高大身躯,怎么也关不上了。 “我要休息了。”苏蓁看着那门缝里挤扁的太子,认真而严肃地警告他。 “放我进去再说吧……”太子一副罪孽深重状,低声下气。 “师傅的房间,是随便进的吗?”苏蓁敛眉沉目,与他讲理。 “……”元重九笑了笑,避而不答,他懒得与她讨论这个师徒之道,索性转了话题,“你刚才来找我,是有事吗?” “无事。”苏蓁一声否认了,又使力将他往门外推。她也是脑子秀逗了,刚才居然会想到要去找他陪着转园子,隐隐还有些想跟他在夜色中漫步的期待。殊不知,这人如今也是个成年的儿郎,可能满脑子的兴趣,都在那两个秀色可餐的歌姬身上,且还是一来就俩。 所以,此刻,她是打死也不会说出要去逛园子的想法了。 “那你来找我作什么?”太子抓住关键问题,不依不饶,且稳稳地占据着门缝中的位置,任由一双软绵秀手推在身上,只当按摩,又偏头看见夜色朦朦,竟灵机一动,来了一句心有灵犀的,“是不是看着夜色正好,邀我去散步?” “散你个头!”苏蓁心头更窘,不禁暗骂,又觉得不过瘾,竟咬牙切齿,骂出声来——“散你个头!” 她心中萧索,别扭,难受,刚才推门一瞥,一个狎.妓的旖旎画面,仿佛一道电光火闪,让她陡然看清楚一个一直在回避的问题,那就是,他可以拥有很多女人,而她,却已经松了心防,让他住进了自己的心里,可是,她的心,又小又窄,怎么能够住得下他和他的那么多附庸? 太子却愣住了,苏蓁从来文气雅致,难得这般粗野。可这粗野里,带着一股子闷闷的狠劲,又让他突然通透了,涎一脸玩味得意的笑。 “是我扰了你的雅兴,不好意思,你回去继续吧。”苏蓁敛了敛神,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紧恢复了那般冷冰冰的客气,继续推他。 “我不回去。”太子耍赖。 “去去去……”苏蓁继续撵他。 “我们去散步吧。”太子眸中幽亮流光,再次相邀。 “不去!”苏蓁低头坚拒。心中发狠,打死也不去,拖也拖不去。 “那……我有个疑惑,想求师傅解惑。”太子也不坚持,又转着心思来惹她。 “你问吧。”苏蓁顺口应他,习惯使然。但凡弟子有疑问,她作师傅的,都是有问必答。 “你放我进去,再问。”门缝中的太子殿下,提醒她,他此刻卡在门上的处境,很别扭。 “就这样问!”苏蓁压着门,坚决不松手。其实,她估摸着,这人如果要硬推门进来,她也拦不住,可是,她坚持拒绝的态度很重要。 “那好吧,我好像出了些……问题。”太子突然低了声音,满是疑惑。原来,此问题非彼问题,不是要问问题,而是自身出了问题。 “嗯……”苏蓁轻哼一声,鼓励他继续说。 “刚才那个舞姬上身时,我发现自己不能……人道……”儿郎低声说来,一脸的受挫与失落,垂眸间,却是藏住了那满眼的神光溢彩,还有那丝毫不觉难为情的真面目。 苏蓁却没能注意到他的眼神,只惊得松了手。 因为,这个问题很严重。可是,不应该啊? 在她满心的震撼与满腹的疑惑中,狡黠如狐的儿郎已经挤身进屋,反手关门,再将她拖拉到门边墙上,囫囵倾身压个死紧,哗地露出真面目来: “我就想试一试,是不是真的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