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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市一中高一高二开学之后，高三学生们拼命学习的黑暗气息难得被冲淡了许多，校园空气里多了些青春期男女生所特有的活力与酸甜味儿。 　　　　穿着薄款长风衣的女生偏头冲同伴嘟嘟囔囔抱怨着今天又抢不到饭菜，只能吃剩菜了，还不知道菜会不会凉。 　　　　同伴摇头叹气，摸着饭卡郁闷说卡里的钱也不知道够不够撑到下周末，真羡慕那些家离得近可以回家吃饭的同学。 　　　　南邻和同桌陆酒结伴而行，恰好与那两位同学擦肩而过。 　　　　三月初的温度已经上升了不少，校园里的学生大多穿着风衣或牛仔褂，内里并件薄毛衣。 　　　　禁冻的男生前几日便换上了长袖外套，脚下冬靴换成板鞋或是运动鞋，路上行过，就连说话的声音都比上学期期末大了几分。 　　　　“住校的羡慕走读的，走读的羡慕住校的。” 　　陆酒仰头望天，大为感慨，她就是属于后者。 　　　　“你认清现实吧，”南邻拽了拽背带裤的双肩带，笑得鄙夷，“你就是想省点走路的时间回去看小说。” 　　　　“嘿嘿，知我者邻宝是也。”陆酒拉起南邻的手搓了搓，放浪地笑，“小妞这么了解大爷，是不是对大爷图谋不轨啊？” 　　　　南邻忍不住乜了她一眼，好气又好笑:“你能不能看点有品味的？老看些霸道王爷霸道总裁什么的，不腻？” 　　　　“啧，你不懂爷的乐趣。”陆酒说，“玛丽苏有玛丽苏的好处啊，边看边吐槽，你都不知道多快活。” 　　　　南邻实在无法理解陆酒的脑回路，明知道是玛丽苏还要在上面浪费时间？ 　　时间就是金钱，浪费金钱倒确实挺快活的。 　　　　南邻不与陆酒继续这个话题，出了校门时忽然想到一件事，偏头提醒陆酒。 　　“对了，下午别忘了带上学期的物理书，下午上课要用到。” 　　　　“下午又有物理课啊？”陆酒悲痛捂脸，“早上才上了一节课啊！为什么星期五居然有两节物理课？太悲惨了，实在是太悲惨了！” 　　　　“看开点。”南邻随口安慰她，“隔壁六班还有物理早读课呢。” 　　　　陆酒闻言，顿时喜笑颜开:“说得对，幸好我们老班是教语文的。” 　　　　所谓自己的快乐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也不是没有道理可言。 　　　　顿了顿，陆酒又补充道:“不过说起来多亏有你这个吉祥物在我们班，当初六班班主任差点就带了我们班……要真被分配到了他，早读物理的就不是六班而是我们七班了！太惨了太惨了……” 　　　　南邻一针见血打破她的幻想:“你想太多了，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陆酒挽着她胳膊，仰头望天，颇为感慨:“怎么没有关系？你吉祥物的称呼可不是白来的，哪次跟你一起搞什么大事不都顺利得不行？别人出门下雨，我们是到家才下雨，别人是经常掉钱，我们是经常捡钱……” 　　　　听她如数家珍般列举了过去无数次令人哭笑不得的例子，南邻叹了口气，都说了和她一毛钱关系也没有，一切只是碰巧而已，她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从来没遇到过什么好事。 　　　　但不管她说多少次，别人都认定她就是活的吉祥物，搞得她经常能收到别人偷偷塞给她的许愿条许愿信许愿信息。 　　　　多到她想忽略都不行。 　　　　明明她以前运气差到不行的，只不过后来才稍微转了点运而已。 　　　　吉祥物？那倒是远远比不上。 　　　　南邻在公交车站和陆酒分开了，她坐103路，陆酒坐109路。 　　　　109先到，陆酒跟南邻说了声再见就先窜上了公车，灵活得像条活蹦乱跳的鱼。 　　　　南邻又等了两分钟，没等来103，站台先来了两个陌生男生。 　　　　一个个儿高，戴着黑框眼镜，另一个稍矮，脑袋上反扣了一顶红底白边的帽子，两人边向站台走边表情丰富地闲聊。 　　　　待他们走进了，南邻习惯性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两人仍在激情对话。 　　　　“刚才那女生还挺漂亮，她还跟我搭话了，老李你看见没？！我的妈耶，我的小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扣着帽子的杜若揽眉飞色舞。 　　　　“你可拉倒吧，人家只是问四哥怎么这么长时间都没来学校而已，你还真当你有那么大的脸？”戴眼镜的李越里毫不留情。 　　　　“四哥脸也不大啊！”杜若揽不甘示弱。 　　　　“四哥脸比你好看就行。”李越里面无表情。 　　　　“我这脸怎么了？我这脸放到正常人里不也是一个回头就能吸引无数美女么？”杜若揽愤怒异常。 　　　　“你怕不是进了猪圈才会有这种错觉？”李越里视若无睹。 　　　　“李越里你少怼我一次你会死么？” 　　　　“不会。” 　　　　“那你……” 　　　　“我怕你会自恋而死。” 　　　　“……老李你被四哥带坏了，四哥的优点你没学会，缺点一学一大堆。” 　　　　“我记得昨天你才和四哥说他是世界上最完美的男人，全身上下都是优点，完全找不到藏有缺点的地方。” 　　　　杜若揽大惊失色:“什么？！你昨天偷听我们说话？！” 　　　　李越里面不改色:“你想太多了，是四哥告诉我的。” 　　　　杜若揽张了张嘴，突然之间无话可说，他没想到四哥居然如此不要脸。 　　　　半晌后，他才悲愤欲绝地拽掉帽子:“我恨四哥！” 　　　　“没关系，四哥不需要你爱他，毕竟他是直男。” 　　　　杜若揽张口结舌了老半天，最后只得不甘屈服:“……行，等会就你去给四哥买饮料，顺便陪四哥坑蒙拐骗吧。” 　　　　103公车到了。 　　　　南邻上车时下意识回头看了他们俩一眼。 　　　　如果她刚才没听错，他们最后说的四个字是“坑蒙拐骗”。 　　　　不知道他们嘴里的四哥是个什么样的人，坑蒙拐骗又是指哪样？ 　　　　该不会真是字面意思上的坑蒙拐骗吧？要不要报个警？ 　　　　但是没有证据，警察不会管吧？而且她也不知道他们说的“坑蒙拐骗”到底是不是违法犯罪类型的。　　　　……那就算了吧。 　　　　南邻挑了个靠窗的座位坐下，从学校到她家大概十几分钟的路程。 　　　　中途她捧着下巴盯着窗外看了会儿，路牌整齐向后退。 　　　　公车经过某网吧时她稍微坐直了身子，眼睛不由自主向着网吧旁边的一条巷口看去。 　　　　巷口前面盘腿坐着一个人，戴着一副墨镜，下半张脸被黑色口罩遮住，穿着黑白色的连帽衫，帽子直接盖在头上。 　　　　所有能遮的地方都遮住了，完全不给人看一眼那人脸的机会，更无法猜测那人的具体年龄。 　　　　南邻托起下巴，漫不经心地想了想，觉得那人年龄应该不大。 　　　　他的坐姿略微随意，穿的衣服款式也更偏年轻人的品味，就是手边竖着一个写着大大的“卜卦算命”的招牌，字写得还挺好看。 　　　　但这也太违和了，现在有年轻人会这副打扮坐在网吧附近给人算命么？正常来说，干这行的好像都是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家吧？ 　　　　可那人给人的感觉又着实没有那么老气。 　　　　车上又来人了，南邻拍拍书包，向里坐了坐。 　　　　她透过窗户向后看了一眼，那块“卜卦算命”的牌子稍稍歪了。 　　　　公车震了一下，减速拐过路口，路标后退得愈发快。 　　　　南邻收回了目光，安静端坐着，再过几站她就可以下车了。 　　　　到家时才发现表姐宁可戴居然也在。 　　　　宁可戴今年大二，大学就在鹿市，鹿大，一本，虽然算不上重点，但也算不错。 　　　　宁可戴和南邻以前关系并不算亲近，毕竟是家离得较远的表亲，过去也不曾频繁来往。 　　　　不过自从宁可戴在鹿市读了大学，远在澜市的父母便拜托南邻父母有空就照拂一下，毕竟都是亲戚，互相关系也都不错，南邻父母自然一口应下。 　　　　宁可戴吃不惯鹿市的饭菜，南邻母亲做出来的饭菜她倒是特别喜欢。 　　　　一开始她还会感到很不好意思，后来南邻被老妈派去亲自接宁可戴来自己家吃饭，如此几次自然熟了起来，脸皮便也磨得厚了些。 　　　　本来两个姑娘年龄差也不算大，又都正处在青春年华，宁可戴闲着没事就来蹭饭，偶尔带点小礼物，偶尔带着南邻一起出门逛街，时间久了两人关系便自然而然亲近了起来。 　　　　宁可戴成绩不错，有时间也会来给南邻补补课，遇到忘了的就干脆用大学的方法教南邻，最后反而叫南邻学得了不少简便方法，做起题目来也比其他人快了许多，学习压力也没那么重。 　　　　南邻把书包放到沙发上，看见宁可戴向她招手，揉了揉有些凉的鼻子走到沙发另一头。 　　　　“来，给你看个视频。”宁可戴给她递了一只耳机，面色愉悦。 　　　　南邻看见那是微博页面，宁可戴转发了一个叫“五时三刻”的微博视频，视频名称叫“无聊”。 　　　　南邻不是很懂为什么都叫“无聊”了还要拍这个视频，并且还放到微博上来。 　　　　但她还是靠着宁可戴坐下，乖乖戴上了耳机。 　　　　“邻宝贝，快看快看，手控党的福利！” 　　　　“可是我不是……” 　　　　最后的“手控”两个字，被宁可戴利落将另一只耳机塞她耳朵里的动作堵了回去。 　　　　南邻无奈，只好低头看视频。 　　　　视频在wifi下自动加载，小小的长屏幕很快就出现了一双手，十指交叉于胸前。 　　　　这人手指肤色很白，骨节堪称完美，左手拇指尾端隐约露出一点不常见的青色。 　　　　南邻目光微闪。 　　　　屏幕里那双手的主人此时正在略微转动手指，大约在做某种准备活动，戴着口罩的下巴从屏幕里一闪即逝。 　　　　这人只露出一双手，并没有露脸。 　　　　南邻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这人的左手拇指看，打定主意要看出什么门道。 　　　　厨房炒菜的声音与客厅电视新闻的声音被耳机模模糊糊阻隔，耳膜猛然撞上的低沉枪声，屏幕里的十指跟着枪声过后的电音节奏一点一点展开、弯曲、翻转，接着迅速进入高|潮，修长手指宛如获得自体意识的机械般有节奏地运行着。 　　　　密集鼓点如雨点洒落，以人心为鼓面，屏幕里的双手为鼓棒，敲击声自心口一路畅通无阻窜入大脑，激的人不由倒吸一口气。 　　　　这是一段十分精彩的手指舞视频。 　　　　南邻看了整整两遍才想起来按返回。 　　　　摘掉耳机时，宁可戴歪在沙发上，促狭地笑她:“不是手控还看得这么入神？” 　　　　南邻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 　　　　不可否认，尽管她算不上手控，但好看的东西总归能叫人不由自主多看上几眼的。 　　　　尤其这人的双手是难得一见的好看。 　　　　“唉，这大概就是传说中上帝的宠儿了。”宁可戴瘫在沙发里，手机反面卡在肚子上。 　　　　“怎么说？” 　　南邻看了眼厨房的情况，发现大概没自己什么事时，又继续和宁可戴闲聊。 　　　　宁可戴点了点肚子上的手机，怅然道:“刚才你看的那个视频，微博名你看见没？” 　　　　“五时三刻？”有点耳熟。 　　　　“对，五时三刻。”宁可戴说，“五时三刻是最近特别火的漫画家。他去年连载了一部漫画，群像烧脑剧，漫画名字叫《午时三刻》——是成语的那个午时三刻，质量超高，题材新颖，重点是剧情还非常棒，分镜吊炸天！” 　　　　宁可戴用力捶沙发以表达她兴奋的心情:“所以漫画刚连载的短短一个月就在漫画圈掀起了一阵很大的浪潮。这才过去不到两年，《午时三刻》第一部完结也有几个月了，现在半个二次元圈子都在讨论这部漫画，同人也特别火，他的微博粉丝已经突破两百万了。” 　　　　南邻挠了挠脸颊，总觉得这些话有点耳熟，好像过去在哪里听见过。 　　　　她情不自禁想到陆酒，陆酒就喜欢这些，也许是陆酒以前在她面前提到过，嘴上乖巧地问:“然后呢？” 　　　　“然后？”宁可戴撇撇嘴，“然后人红是非多呗，黑子都说五时三刻是个肥宅，就各种攻击他，不过今天这个视频放出来之后，不少黑子都无话可说了哈哈哈哈哈哈哈！最重要的是，这段手指舞是他自编的，这段音频也是他原创的！网上根本搜不到啊！” 　　　　宁可戴仰天长叹，却又暗含隐藏不住的钦羡:“所以说啊，午时三刻就是上帝的宠儿，手生得好看，颜值应该不至于太低，会画漫画，会作曲会编舞——虽然只是手指舞，但是你不觉得这样的人才就是上帝派下来碾压我们这样的普通人的么？” 　　　　听起来是非常厉害了。 　　　　南邻肃然起敬，很给面子地鼓掌:“厉害厉害！”　　　　“吃饭了——” 　　南邻母亲喊了一声。 　　　　宁可戴比了个大拇指表示对南邻识趣的赞赏，两腿一蹬愉快起身，手机掉在沙发上也不顾不上。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南邻起身时下意识看了一眼宁可戴的手机，脑子里不知怎么的就浮现刚才在视频里看见的一点东西。 　　　　“game。” 　　　　她喃喃自语。 　　　　那人的左手拇指尾端，似乎纹了四个英文字母，拼在一起就是“gam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