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铃声响着，迟迟未接。　　　　韩听韵挂断，重新打了两个过去。　　　　第二个电话，“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正忙，请稍后在播”。　　　　第三个电话，“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悻悻地挂了电话后，她看到几分钟前，笛帆给她发了一条消息。　　　　【飞机延迟，明晚才能走。】　　　　想了想，韩听韵重新拨通笛泽的号码，开门见山道：“笛泽，把你哥训练基地的地址告诉我。”　　　　两个小时后，计程车在足球训练基地门口停下。　　　　韩听韵一直觉得自己有点财迷属性，是能少花钱就绝不多花的那种人，但她没想到自己会有一天花二百块的车钱，只为出省见一个人。　　　　来不及肉疼毛爷爷，关上车门，她立刻朝门口走去。　　　　门口保安拦下她：“干什么的？”　　　　韩听韵客气道：“找人。”　　　　“找什么人？”保安狐疑地打量她几眼，“有通行证吗？”　　　　韩听韵摇摇头。接下来，饶是她态度再温和，保安也是认身份不认人，不肯放她进去。　　　　饶是她态度再温和，保安也是认身份不认人，不肯放她进去。　　　　她给笛帆打过去电话，客服小姐温和地提示关机了。她放下手机，一方面担心笛帆，一方面又不知何去何从，无助地蹲在地上，有点想哭。　　　　体育馆内陆陆续续走出一些人，看到她蹲在门外边，都好奇地看上了一眼。　　　　一群大老爷们儿也没热心到主动过去询问的地步，毕竟有不怀好意搭讪女人的嫌疑。　　　　不过还是有人忍不住在群里说道：“在门口看到个长得特好看的一姑娘，不知道是在等谁。不会是你们谁女朋友吧。”　　　　从足球场走向宿舍的路上，季舒尔看着手机，自言自语，“二十多岁？”　　　　他笑着打字：【说不定是曾队长女儿，或者是哪个食堂小哥的女朋友呢。】　　　　刚发出去，没几秒，他就瞪大眼睛：“我靠，老曾把我拉黑了！”　　　　笛帆抬起昏昏沉沉的眸子看他一眼，眼里丝毫没有波动。　　　　季舒尔一心扑在手机上，拼命向曾队长求原谅。好半晌他才收了手机，看向他，问道：“大家都去聚餐了，咱们也赶紧的。”　　　　许久，笛帆才吐出三个字：“不想去。”　　　　“大家都去了，你不去怎么个意思？”季舒尔捅了捅他的肩膀。　　　　笛帆看着路面，微皱着眉头像在回忆什么，抿了下嘴唇，而后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有气无力的。　　　　到了门口，季舒尔果真看到一个姑娘蹲在门口，低头看不见脸，但蜷成一团，明显能被人看出她的失落。他站定，觉得眼熟，连忙拽了拽笛帆的袖子：“喂，你看……”　　　　笛帆不耐烦地甩开他的手，凉凉道：“看个狗蛋。”　　　　“狗蛋？这么说你媳妇，我看你要完。”季舒尔指了指门口，揶揄道。　　　　笛帆倏然抬头，眯眸望着门口。　　　　铁栏杆外，女人环抱着自己的双膝，坐在台阶上。　　　　仿佛察觉到被人注视一样，她抬头看向这般，巴掌大的小脸暴露在空气中，无助的样子落入他的眼里。　　　　笛帆反应过来，猛地拉住他的胳膊将他扯到了后面，而后松手，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朝门外大步流星。　　　　他走到保卫处敲了敲透明玻璃窗，转头道：“开门。”　　　　“你认识这姑娘啊？”保安大哥正在吃饭，闻言，挺诧异地捧着饭盒，“她说她认识你，我寻思着她骗人的，想进来找你要签名。”说完，摁了开门按钮。　　　　笛帆抿唇不语，像是嫌电子门开得太慢似的，修长的手放到上面，随着它缓缓收合的过程一起用力推开。　　　　“女朋友。”他沉沉开口，字正腔圆，颇为认真道，“下次直接放她进来。”　　　　韩听韵坐在台阶上，委屈得像一条虫。　　　　尽管表情看不出什么，但苍白的脸色和皱起的眉头，一眼能叫人看出她的不适。　　　　头一次见她眼眶发红，笛帆心里一颤。　　　　什么被看到童年照片的狂躁怒火，什么她去了自己家却瞒着自己不说，什么她可能见到了自己妈妈……　　　　怒火不在，内心像是被无形的大手攫住了。　　　　他在韩听韵面前蹲下，拉住她的细腕，还算淡定地问：“怎么来的？”　　　　韩听韵借着他的力道想起身，下一秒五官却揪成一团，有些尴尬地看他一眼：“我腿麻了。”　　　　笛帆只得揉眉叹气，再次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将手伸到她腋下，看她一眼，将人她拉起来。　　　　他又问她：“走得动吗？”　　　　韩听韵咬牙，气得瞪他：“你在这儿蹲一个小时试试！”吼完，她忽然发现自己还是个戴罪之身，顿时垂眸，抓了把刘海，不说话了。　　　　笛帆缓缓弯腰，将她拦腰抱起。为了抱得稳一些，又将她在手臂里轻轻颠了一下。　　　　季舒尔倚在门上玩味地看着，提醒道：“你不怕被人看见？”　　　　韩听韵被笛帆抱着还有些受宠若惊，一时间连麻到发痛的腿也顾不上了，脑袋一抽就看向他，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巨型阿拉蕾。”　　　　笛帆忽然低声道：“缪星是他女朋友。”　　　　韩听韵有些没反应过来，侧头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好一会儿才想起那个替他们拍照的女孩子。　　　　笛帆勾起一抹似有似乎的弧度，淡淡道：“他女朋友跟他冷战半个月了。”　　　　韩听韵：“……”　　　　怎么感觉男朋友心情突然变得很好……　　　　想起当初被当众送哈士奇抱枕的尴尬，她想了想，问道：“我可以怼他吗？”　　　　笛帆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嗯了一声。　　　　韩听韵笑了，还算客气地朝季舒尔评价了两个字：“可怜。”　　　　季舒尔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一对在自己面前走过去。　　　　什么玩意儿？　　　　刚才还心情大暴雨的好兄弟，看见女朋友，瞬间多云转晴了？！　　　　到了宿舍，笛帆把韩听韵抱到床上才松开手，站在旁边不动声色地捏了下手臂。　　　　“喝水吗？”他刚才脸上的笑容不复存在，几乎没有表情的垂眸问道。　　　　韩听韵心里直打鼓，好半晌才抬头看她，认真道：“不喝。你先听我说。”　　　　笛帆抬起眼皮看她一眼，然后转身就从桌子上拿起水杯，背对她到饮水机前面接水。　　　　韩听韵：“……”　　　　这是，在赌气吗？　　　　过了一会儿，笛帆坐到她旁边翘起二郎腿，把水杯举到她面前：“喝。”　　　　韩听韵捧过来喝了一口，温的。　　　　“你是不是什么都知道了？”她放下杯子，有些忐忑地望向他。　　　　笛帆扯了下嘴唇，靠在墙壁上，目光昏昏沉沉地看向她：“知道什么？”　　　　韩听韵叹了口气，也往后坐了一些，伸手搂住他的脖子：“我只是想了解你。”　　　　“对不起。”　　　　“我讨厌我自己。”笛帆没有动，声音带着情绪波动，“尤其是小时候的我。”　　　　“很可爱。”　　　　“一点也不。”他闭上眼，轻声道。半晌皱起眉头，推了推韩听韵的环住自己胳膊的手臂，抗拒道，“他太开心了。”　　　　不想理她？　　　　韩听韵脑袋一抽，直接把腿也跨到他身上，逼问道：“会让你感觉到与现在模样的落差，是吗？”　　　　笛帆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整得一激灵，接着没说话。　　　　韩听韵知道他是默认了。　　　　她叹了口气，道：“无论以前的你和现在的你是什么样子，那都是你。这是无法抗拒的事实，笛帆。或许照片的存在会永远提醒你，现在的你与小时候相比活得有多么差劲，但是你不去直视它，它就会一直影响你的情……唔！”　　　　笛帆攥住她两条胳膊，睁开眼睛，惩罚似的咬了下她的唇。　　　　“你好烦。”　　　　韩听韵倒吸一口凉气：“你还烦我？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她气呼呼地要下床，刚把腿收回来，腰就被他环住了。　　　　“我错了。”笛帆声音哑哑的，情绪不高，把下巴紧贴着她的肩膀，目光恍惚着又搂紧了她一些。　　　　韩听韵侧眸看他好一会儿，才道：“我没有跟你说过，我父母在我七岁时就离婚了。我们家的相册还在柜子里，我现在会时不时拿出来看。”　　　　“看的时候，我也会难过。”她轻声说道，“但我总不能一直活在他们没离婚的时候，活在七岁以前吧？”　　　　“人总要直视过去，然后往前走的。”她沉默了两秒，才接着道，“我知道这很难。但我陪在你身边，我们试着抛开过去，往前走，好不好？”　　　　她亲了下他的唇。　　　　笛帆慢吞吞道：“太难了。”　　　　他实在不愿意提起小时候，因为这就像是在告诉众人——看，我现在活得多糟糕。　　　　当看到弟弟分享的自己儿时照片后，他羞耻又愤怒。转而他看到最上面的“嫂子在吗”四个字，大脑一片空白。　　　　分享给韩听韵？　　　　为什么？　　　　他不知道韩听韵看到这些照片后，会有什么感受。　　　　但他愤怒、委屈、害怕、恐慌，就像拼命隐藏的罪恶被人一把掀开了遮羞布，将丑陋的样子展示给了他喜欢的人。　　　　脑袋里响起乱七八糟的声音——　　　　“完全没办法把这些照片和现在这个废物联系到一起吧。”　　　　“哈哈哈小时候还是很可爱的，但是现在却……”　　　　“她也不会接受这样的反差，一定会离开你的。”　　　　他将过去和现在分割成两部分相比较，厌恶现在的自己，抵触曾经的自己。这样怪诞的想法，怕是没有常人可以理解。　　　　他突然用力攥住韩听韵的手，用低不可闻的声音道：“别离开我。”　　　　“嘶……”韩听韵有些吃痛，随即纳闷地看他。　　　　她刚要说什么，笛帆却不给她机会，箍住了她的后脑勺，闭眼，用力吮着她樱桃般的软唇。　　　　他从来都是温柔的，这次，动作却宛如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