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黯淡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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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财驾车先将墨琮送到墨府,再重新折回东方府上。 东方钰请小椫入府,小椫以寻人为由,请辞。 东方钰乃道,“既然姑子执意不肯踏入府上,那我随你一同去寻这位圭石僧人。” 小椫往身后瞅瞅,天色渐暗,路上行人渐稀,许多人家户门紧闭,街头巷陌潜藏着流离失所的难民,为了吃顿饱饭,在京城存活,他们偷鸡摸狗、烧杀抢劫,无所不为,早在东方钰的马车一路拉到府门口,就已经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们了。 小椫一个人尚可应付突发情况,但带上东方钰这个文弱公子…… 于是在方财的好言相劝下,入住了东方府上。 东方钰送小椫到客房外,小椫再三叮嘱道,“别忘了打听圭石大师的下落,阿东性命全由你把握了。” 东方钰笑眯了眼,连连答应,这才回去。小椫又不放心,从房里跑出来,偷偷跟上东方钰后面,想看他如何打听圭石僧人的下落。 东方钰看上去心情极好,走路时左右扭动,哼着曲儿,着了魔似的,差点把一个端盘子的婢女撞倒,盘子上的酒壶砸在地上,碎了一地。 婢女忙躬身道歉,东方钰也连连道歉,这才解了魔怔,走路也不摇摆了,曲儿也不哼了,正经八百地走近了一间书房。 小椫一路尾随,偷偷靠在门口静听里头详情。 书房里头是东方钰的父亲,语气沉稳和蔼,细心听东方钰将南河之事一一道来,又提到兰屏众筹之事,老先生只一言不发地听着,叹了叹气,才道,“毕竟是少年意气,也罢也罢。” 父子二人又谈了许久,聊得尽是琐碎之事,只字没提阿东和圭石僧人的事,小椫在门外气的跺脚,恨不得直推开门质问东方钰。 东方钰提着灯从书房出来,又急忙往别处赶去,小椫在转廊处拦住他。 小椫一身利落衫子,头顶别了根枣木簪子,身如轻燕,移步如行云,东方钰倒不用拿灯去照,便已认得来人。 小椫阴着脸道,“东方兄,打探的如何了?” 东方钰笑道,“小椫姑子真是心急,我这才刚拜过父亲,还未问及圭石僧人之事。” 小椫急忙道,“那这会可以去打听了?” 东方钰提着灯的手略微抬了抬,面露歉意道,“母亲还未睡下,我得先去拜见她,令她莫要挂念。” 小椫瘪着嘴,心存不悦。 东方钰面露为难道,“你若是心急,可先去找一个人。” “什么人?” 东方钰道,“留小五,他是京城校尉,平日都城治安、巡逻,把守城门、疏散流民,皆由他在管理,也许他知道圭石僧人的去向。” 小椫喜道,“既然如此,那我该去哪里找留小五?” 东方钰道,“小五每晚巡逻时必经过我府前,你可在府门口等他出现,到时候你喊他的名字,他必定下马见你。” 小椫点点头,定睛看看东方钰,嘻嘻一笑,便像猫一样地溜走了。 秋夜寒凉,秋风萧瑟,方财手里拿着一把砍刀,陪着小椫在府门前等留小五出现,两人聊了一会,便没了话,只听得风吹动树枝沙沙作响。 方财提着刀嘀咕道,“奇怪了,今天晚上竟然没看到一个无赖流民。” 小椫闷闷地呼了口气,隐约觉得一丝诡异。 只过了一会儿,脚步声开始出现,声音越逼越近,声势越来越大,小椫张着脑袋往街头望去,只见浓雾与树影,却看不清来人。 方财轻哼了一声,点头道,“留校尉应该来了。” 小椫冷笑,眉头紧锁,捏紧了拳头,脚底在地上磋磨了几下,厌恶地屏住了呼吸。 伴随着一声声紧张急促的呼救声,浓雾中穿出了一个身手利落的少年,他头发凌乱,衣裳破碎,脚底如同蹬了车轮,背后好似着了火焰,拼了命地狂奔,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一边喘一边呼救。 方财一颗心突然提了上来,手中砍刀抓得很紧,下意识退了几步。 紧跟在少年身后的出现的,是一群张牙舞爪面目狰狞的堕魔人,你推我搡,粗略一数,估摸有百十来人。有的像野兽一样狂奔,脑袋冲在最前面,龇着牙,鲜红大嘴不停地张啊合,有的像僵尸一样举着双手,指节僵硬而有力地颤抖着,试图抓住一切能抓住的东西,将其抛心挖肺,这些堕魔人入魔还不算深,基本保持着人类的形状,只是已经丧失了理智。 见此情景,方财失声惊叫,魂都吓没了,手中的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清脆而有力,那领头逃窜的少年耳朵利索,眼神敏锐,听到东方府们前这番动静马上反应过来,一个转身便往府门口冲过来,边跑边喊,“快,快,快关门。” 方财刀也不捡了,慌忙拉着小椫进了门,见准时机,看那少年冲进府门,便砰地一下关上了大门,忙不迭地捡起插销插上去。 方财这边还没喘过气来,突然,府门哐当一声,被猛烈撞了一下,方财吓跌在地上,用浑圆的身体去抱住府门,卵足了劲喊道,“快来人啊!”叫喊声惊破了新阳城的夜梦,那颤音里带着无法描述的恐惧和绝望,很快,东方府上都被惊动了,衣冠不整的小厮和婢女们,匆匆赶过来。 小椫和闯入的少年也拼命地护住门,门外的堕魔人却像巨石一样地,一块一块猛地往门上砸,门板反弹在小椫几人身上,着实疼痛。 府里的小厮们一个个目瞪口呆,不知外头是什么惊天骇物,胆小地婢女们四处逃窜,领事的人连吼带骂,逼着小厮们齐齐上阵,众人才一层一层压在门口。 小椫从人堆里钻了出来,拍了拍袖子,心想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她将方财从人堆里拎了出来,扯着嗓子问道,“有没有小路到外面去?” 方财颤抖着摇了摇头,支支吾吾道,“姑子,出不得,出不得。” 小椫定了定气,仔细瞅着方财,冷静道,“我打得过堕魔人,你只消告诉我从哪里出去就行了。” 方财半信半疑,正不知如何作答,一个少年的声音插嘴道,“我知道哪有路,随我来。” 小椫回头,眼瞅正是那个将堕魔人引来的少年,便跟着他沿着围墙找了一个狗洞,少年用手刨了刨土,勉强挖出一个细小的口子。 小椫趴下身子,往洞外钻去,钻到一半,屁股卡在洞口,进退两难。 谁叫她这副女人身躯过于凹凸有致,这会子可难堪了,前头怕堕魔人循着味道过来,后头怕少年推她的屁股。 少年怔在那里,哭笑不得。 眼见着堕魔人朝她半个身子这边冲过来,小椫两眼一翻,心道,果然英雄不是好当的,大部分人在成为英雄前都缺了点运气,何况她这种卡在半路的呢。 她捻出一道紫光,正要朝那堕魔人劈过去,突然间,脚底生风,她两条腿经人一拽,半个身子从洞那边拽到洞这边来了。 那道紫光雷正好不偏不倚劈在了围墙上,墙体从中间开裂,轰然倒塌。 小椫拍了拍满头的灰,从砖头堆旁边站起,舒展了筋骨,叹着气打量着挤在裂墙那端的堕魔人。 第一个冲上来,小椫一拳打在獠牙上,獠牙咔擦飞了出去,血从嘴里迸发而出,小椫使出另一拳,猛地打在堕魔人的肚子上,那堕魔人两眼一翻,口水飞溅,身体成一道直角飞出去,砸在裂墙上。 府里的小厮们怔了一会,忙纷纷叫好,拍掌的拍掌,欢呼的欢呼,众伙人都觉得堕魔人也不过如此,便纷纷抄起家伙对着堕魔人,跃跃欲试。 墙外的堕魔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出奇地默契,像瀑布般齐刷刷冲向府内,逮着落单的小厮便一把冲上去,用锋利的指甲尖撕开皮肤,像野兽般啃食内脏。 小椫被七八个堕魔人围攻,一时脱不开身,只听得尖叫声此起彼伏,又瞥见墙外的堕魔人不断涌入墙内。 一片混乱之中,堕魔人将院内的人们团团包围,小椫身上也遭了几处刮伤,依然气势不减,站在人群前面。 地上到处是堕魔人的尸体,但活着的堕魔人更多,他们彼此配合,作战时不需要言语,依然能在混乱中保持秩序,分清敌我。他们嗜血好杀,但从不爱惜自己的性命,一个人倒下,还有另一个扑上去。 小椫头皮发麻,体内血液喷张,掌心酝酿着一道球形雷火,犹疑不决。 普天之下,人们只知五行术,不知狐族幻术。这一掌劈下去,不知会引来什么后果,若被人们当做五行师供奉起来也还好,到时候只随便编造几句谎言将人们糊弄过去,若是被人们当做灵异妖怪,那日后岂不是后患无穷。 犹疑间,突然听闻远处有马蹄声传来,听着有几百人,又像是几千人,声势越来越大,如雷声滚滚,掀起滔天巨浪,把东方府这艘摇晃的小船直掀翻了去。 弓箭手骑在马上朝堕魔人围起的外圈放箭,很快就破了一道口子,小椫领着众人从口子里冲出去,跟随着冲进来的骑兵,将堕魔人反向包围。 士兵们将堕魔人屠杀殆尽,拎起堕魔人的脑袋,准备向上级邀功领赏。 领头的骑兵下马来到东方钰面前,一身亮片铠甲,身姿挺拔,抱拳行道,“小五救驾来迟,公子没受惊吧?” 东方钰颤抖着身子,惊魂未定,他手里紧握着一把长棍,迟迟不愿放手。 东方钰在混乱中也跟着众人四处冲杀,幸亏有几个得力的小厮拼命护住他,才不至于失了性命,如今厮杀结束了,反倒哆嗦起来,颤了半天才道,“小……小五,可,可等到你了。” 小椫眼睛一亮,拱手朝留小五行了个礼。 留小五回了个礼,又唤来一个少年,小椫一瞅,正是那个把堕魔人带到东方府上的少年,不过十二三岁,衣裳破烂,蓬头垢面,却有一双雪亮的眼睛,长得一副聪明模样。 小椫忙问,“是你,今晚那些堕魔人为什么要追你?” 少年看着小椫,眼里流露出好奇与景仰,面上却撇着嘴道,“我也不知道,平时我跟他们藏在一个坊子,认识他们很多天了,可是今天开始他们就性情突变,用瓦片到处画着奇怪的符号,又哭又拜,然后,然后就成了那副可怕模样。” “奇怪的符号?”留小五长得年轻俊朗,眉目清秀,开口确实副粗嗓子,他朝那少年吼道,“到底怎么回事,说清楚点。” 少年也不惊不怕,挺着腰,大声对留小五道,“就是那样,我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回事,我又不是五行师!” 留小五骂道,“去你娘的狗蛋,跟老子好好说话!” 少年用两根食指将嘴巴拉开,舌头一吐,眼珠一翻,给留小五摆了个鬼脸,然后机敏地跑了。 小椫一边任由东方钰给她包扎伤口,一边问留小五道,“那小子是谁,怎么这么有意思?” 留小五啐了一口道,“市井无赖!痞子流氓!不用管他!” 小椫皱着眉,问留小五,“城里还有多少流民?” 留小五神情肃然,半响才道,“少说还有几千,他们很多白天不露面,晚上躲着巡逻队出来偷鸡摸狗……”又顿了顿,道,“经过今天晚上的事,往后来看,他们出来偷鸡摸狗都是小问题了……” 小椫叹了叹气,忧心忡忡,时运不济,百姓遭殃,倘若成千上万的流民百姓被逼入魔道,对于新阳城,无异于灭顶之灾。 留小五安排巡逻队清点了堕魔人的数量,又将尸体一一清理出去,统计了东方府上的伤亡,给东方府的围墙修了修,忙到深夜,终于要离开了。 小椫这才溜到留小五身边,再次拱手行礼道,“留校尉,小椫有件事得向你打听。” 东方钰也跟了过来,留小五看了他一眼,会意道,“姑子请讲,在下定知无不言。” 于是小椫将圭石僧人和阿东的事和盘而出,并问及两人下落。留小五笑道,“姑子不必忧心,姑子所说的两人,在下都曾见过。” 小椫松了半口气,听留小五一一道来。 原来圭石僧人来到新阳之后,颇受朝中秦相爷赏识,经过举荐,如今成了陛下的宾客,住在宫中,受陛下重用。 小椫虽有些意外,但也替圭石僧人高兴起来,如此一来,圭石僧人拯救苍生的抱负,便有路可循了。 小椫又忙问及阿东的情况,心里虽然忐忑不安,但也做好了心理准备,万一阿东已经死去,她也得寻到那坟前给阿东祭拜祭拜。 留小五神秘一笑,道,“说起来,阿东的经历更是传奇。” 小椫心里一紧,抓住东方钰的袖子,聚精会神地听着。 留小五道,“这阿东啊,那日被马匹踢伤,本是奄奄一息,叫京城几个大夫看了都无力回天的,可巧,那日在医馆正遇上了兰言公子,公子将阿东带入府上,请了府上的五行师来救治,这五行师可真是名副其实的五行师啊,才不过几天的功夫,昨天我就看到阿东在兰侍郎府门前活蹦乱跳。” 小椫深吸了一口气,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她与东方钰对视一眼,两人皆喜笑颜开,小椫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忙感激道,“太好了,太好了,我明日去兰府上找阿东去。” 留小五思索片刻道,“经过今晚的事,明日京城更加戒严了,小五回去之后,就将今晚的事禀告陛下,这些堕魔人都是平日里的流民,受了蛊惑堕入魔道,倘若再不安置这些流民,城内的治安肯定要出问题。” 东方钰道,“流民问题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能如何安置呢?难不成全部赶出城外?” 留小五低头沉默不语,一只手在腰间刀柄上摩挲。 东方钰叹息道,“记得启禀陛下,老相爷和公主只是受了点惊吓,一切安好。” 留小五颔首,行礼而去。 小椫看看头顶漆黑的夜空,星辰黯淡,日月无光。经过一个晚上的厮杀,她精疲力竭,也不知日后还将有多少个不眠之夜在等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