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风荷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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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黄昏,珠帘散,美人抚筝,歌叹惋。 一曲终了,依荷抬起眼眸:“说吧,什么事?” “门外有两位公子想要见你。” 听小丫头这么说,依荷眉心一皱:“他们不知道规矩吗?安婆呢?”丝箩城中,无人不知晓风雅楼的规矩——想要一睹依荷的真容必须送件令她满意的礼物。 “听安婆说,他们都不一般,我们惹不起,你还是……” “不一般?无非是他们给安婆的银两多罢了。”依荷冷笑,“我知道了,请他们进来吧。” 戴上面纱,依荷继续抚筝,筝声凄婉,如泣如诉;听脚步声将近,依荷收起悲戚,抚筝如流水,筝声清丽,胜似潮水,潮起潮落,浑然天成,宛如天籁。 脚步声减缓,似神往,又似胆怯;余下种种杂声都在这筝声中默然隐退,融进这轮夕阳的残照里了。 “果然,”依荷拨弹稍缓,眸色一深,默想,“每个人都钟爱‘喜’,向往‘喜’,渴望从生活中的一丝一缕找到欢愉,熟不知一切‘喜’的尽头都是‘悲’的。有人如我般苟且偷生,有人如安婆视财如命,有人在幻想与现实之间挣扎……曲意逢迎,活得无味;宁折不弯,却难得久存。那么,怎样才得以生活?像伏音那般简单纯粹?还是……” 拨弹渐快,有人推门而入。窗外雏菊因风而动,窗内珠帘因风而起。 一袭红衣鲜艳耀眼,如醉人的玫瑰,张扬而不失娇媚。 看着薛画烛稚气未退,穿着宽大男装的模样,依荷暗笑。是老熟人啊,公子?不,是姑娘才对,想不到找人都找到这儿来了。 眼眸不经意的流转,落在一旁的紫衣人士,想着会是画烛的那一小厮装扮而成,在目光触及的一刹那,依荷心中一惊,各种心绪奔涌而来。她想起很久以前助她修成人形的小男孩……“你是灵果?别怕,我不会吃掉你。”暗黑的地牢里,有人这么对它说……“你,想成为人吗?我可以给你一身体,但你必须答应我一条件——终身为我所用。”…… 夕阳染红筝弦,弦因弹而断,断声凄厉,似海上浪涛。 “你心不静。”着紫衣者,头戴铝银面具,刚好遮住上半张脸,给人一种森然神秘的感觉。 “面具怪,你说什么呢?依荷姑娘筝声这般绝美、纯净,耳朵长你头上就是摆设!”画烛训斥完那人后,转而对依荷道,“是这筝不好,西城中好筝甚多,改日我命人送你几个。” 面具怪但笑不语。 “谢郡主抬爱,只是楼中已有储备,就不劳您费心了。” “嗯嗯,好说好说。咦——你怎知我是郡主?” 看着画烛蓦然了睁大的眼睛,依荷笑道:“画烛郡主名扬天下,依荷虽足不出户,却也对郡主的事迹略有耳闻,更别说郡主闭月羞花的样貌了。” “哦,原来我这么厉害!”找到了兴奋点,画烛弃了伪装的男中音,咯咯地笑起来。 “郡主不是有事要问吗?”见状,面具怪提醒道。依荷看他一眼,似是警告;他好似没看见,泰然自若地立在一旁。 “对了,你知道子夜吧,我的贴身护卫,我许了他三年期限,让他有空找伏音,可期限将近,他却没有出现。”画烛说着说着,声音有些哽咽,“我秘密安排在他身边的人手,也被他因各种方式遣回。如今,他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杳无音讯,我……” “期限未满,这很正常。而且,”依荷直视她的双眼,“您是不是对他有不应存在的情感,如果有,太危险,得戒掉。记住,他不是一般人能够喜欢的,否则,受伤的只会是你自己!” 轻咬嘴唇,画烛震惊些许,脸上渐显薄怒:“你胡说!子夜哥哥才不危险!据说你通晓阴阳,才智过人,你只需告诉本郡主他在那里,其余的不许乱说!” “请郡主息怒,”依荷恭敬地向其行礼,“只是依荷不过是一介女流,容公子的去处依荷的确不知;至于‘通晓阴阳,才智过人’,那只是以讹传讹,请郡主明鉴!” “你当真不知?” 低沉的声音从一旁响起,如同魔音灌耳,依荷抬眼,瞥见银色面具下深邃的目光。他是谁?他到底是谁?拥有嫁接灵魂的本领、十几年来悄无声息的人! “的确不知。”垂下眼帘,依荷只觉毛骨悚然,感觉心中一切都被这面具怪洞察得透彻,已无处遁形。 “嘁——算了,本郡主要走了,”画烛把手往后一背,转向面具怪,“什么‘冰雪聪明’,都是你胡诌的!若是我明天还没在这儿找到他,你等着!” “天色已晚,我看对面就有一家客栈,你先去那儿吧。”面具怪不经意的口吻,却令依荷心中一颤。天才客栈?他难道知道…… “你跟本郡主说话竟不用敬语!你……”画烛倔脾气上来,对他大喝。 “看来你果真不知我是谁。” “管你是谁!看你不敢以面示人的样子,我就知道你连我子夜哥哥容貌的万分之一都比不上!” “难怪你家小护卫看不上你,策马疾驰去找他的前主上,”他顺势接住了画烛迎上来的拳头,“劝西城郡主早些歇息,至于找他的事,我会帮你,因为你我有相同的目的。” 相同的目的?闻之,依荷心中一紧,他是..... 画烛应声而行,如同木偶一般,渐渐远去。 “你做了什么?” “不过是用了跟你一样的法术,只不过你用的是木偶,我用的是真人。”他鬼魅般一笑,继而慢慢走近依荷,抬起她的下巴,“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 “不劳你提醒,我记得,南暝王。”挣开他的手,依荷一句一顿道。 “很好,你已得知我的真实身份,”眸色一深,他俯下身将断了的筝弦一抚而过,“你放心,我不会把你怎样,你只需替我找到她,找到那个偷走我心魄的灵果。” 看着恢复如初的筝,依荷暗叹此人法术之高:“我就知道,你不似外界传闻那般——被伏音迷了心智。” “另外,容子夜入住对面客栈一事,你为何隐瞒?” 思忖一瞬,依荷笑道:“你不是希望早日寻到她吗,多一人寻找就多些希望啊!” “希望何在?我只觉得他很碍眼,除掉算了;你找个机会把他引到枫林谷,我自有办法对付他。” “是。” 刚出门槛,他头也不回不紧不慢地说了一句:“你可别因为往日师门情谊心慈手软。” “我何曾心慈手软过?”说罢,依荷再度抚筝,筝声凄凄簌簌,有甚于前者。她蓦然想起,曾经有人教她舞剑,授她法术,与她筝箫和鸣,视她为整个世界;可惜夕阳西下,无法逆转,是她所求过多,一针刺向那人心脏,终究丢失了最初的美好,后来,一切就如此时此刻,都落入混沌的黑暗。 “依荷姐姐,天黑了,为什么不掌灯?”听小丫头一语,依荷付之以无奈的笑。 掌灯?灯再亮,能照进心吗? “你真是因为不敢嫁给他,所以逃了?”刚跨入门槛,伏音就听到身旁人的问题。 “不然呢,你不会是认为我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所以才……”她看了他一眼,眉目弯弯,竟笑出了声。不同于原本的清脆伶俐,这声音竟令容玦心生寒冷。 “那脸上的伤究竟是何人所致?” “没什么人,只是我运气不好,突遇火灾,烧伤了半边脸;又从山崖滚下,割伤了……” 不等伏音说完,容玦便打断,道:“几年不见,主上倒是学会说谎了。你是在刻意维护什么人吗?知道这五年我剑术有所提高,害怕我伤害她?让我想想看,值得你如此维护的无非是简夕、羽觞、赤泽这三人,我一一查来也不会费我很长时间。” “你错了,事实就是如此,信不信由你。” “对,我不信,”容玦直视她的眼眸,“从刚才起,你所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不信。” 她避开他的双眼,一笑:“也是,你向来不会相信任何人。从我认识你的那天起,你就像个浑身长满刺的小兽,冷不丁地说出一句话都会刺伤别人,所以我讨厌你,是,我讨厌你利用我接近我的父王,以达成你自己的目的,所以当画烛向我索求你,我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所以如今你看到我,都会选择不认识我,目的是让我赶紧离开,”他轻笑一声,眼底晦暗不明,“主上,这些话是谁教你的?” “人是会变的。子夜,三年,真是太长了,”她转过头来看他,虽是笑着,眸中却饱含泪水,“所以,若是画烛交代你的任务完成,明日你便启程吧。如你所见,他们都很照顾我,我过得很好。” “总之,在你的容貌恢复之前,我不会离开。来日方长,”他起身,“今天你好好休息,其他的我来想办法。” “子夜,我命令你……” “命令?你早就不是我的主上了,不是吗?”说完,他轻轻关上屋门,默默思索着所发生的一切。 南暝王派来的人认识她,小林扮做赤凌的模样想让我找到她,郡主的突然现身,她所隐藏的秘密……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呀! “你、莫非真是断袖?”刚抬眼,他便看到小林惊诧的目光,“早上我在风雅楼上看得一清二楚,你一把抱住小哑巴啊,啧啧,白脸儿,看不出来啊,你…….” 来得正好!“说!谁让你扮成他的模样的?”他拿出符纸,欲念咒语的样子。 “啊!哦,依荷。我只是想让你留在这儿,所以请她……” “那么,你何时遇到小哑巴的?” “你对他果然感兴趣!” “少废话,说!” “三年前,在依荷那里;依荷见他受伤过重,就小心医治;后来我爹客栈缺人,就安排她到这儿了。” “这个依荷,可真是善良。”他意味不明的感叹道。 “你、你个见异思迁的小白脸,不许打依荷的主意,”小林威胁道,“否则我告诉小哑巴!” “随便你。” …… 风雅楼中,笙歌依旧。 有多少人醉生梦死,在这歌舞升平的表面下丧生? “依荷在哪儿?” “你自己猜,我可不会告诉你。”听小林这般置身事外的语气,容玦瞪了他一眼,令他噤声不发一言。 向舞台中央望去,正有一人跳舞。抽袖,挪腰,每一个动作都几近细致;轻拢薄纱,曼妙身姿,不知勾起来多少人的美梦。 可……有哪里不对!感觉不真实。 傀儡术?容玦蓦然睁开双眼,左手抽离符咒显,右手一指傀儡现。 “你在干什么!”小林大惊失色,忙按住容玦的右手。 “她便是依荷的替身?”见小林不语,容玦冷笑一声,“真正的她在哪儿?” “在这儿。”恍惚之间,容玦循声望去,楼台之上正有一人暗弹古筝,在四周一望,满楼皆空。于是,筝声在这楼中显得格外空寂。 “依荷,不,我该叫你羽觞,”容玦望着蒙着面纱的女子道。 “哦,你果真还是来了,阿玦。”她停手,揭开面纱;楼中却筝声依旧。 “关于三年前发生的事,你多少知道一些吧,知道究竟是谁毁了她的脸。” “你果然很在意,”她轻叹一声,飞身而下,“三年前是她先一步坐上南去的红轿,在那之前,我可以向你保证,她除了被幻璃王□□几天之外没遇到其他事。” 古筝被掷,落地成莲。莲花肆意生长,逐渐蔓布整个空间。 “□□?” “是啊,但不是你想的那样,她并没有抗婚的迹象,只是意外地得知了一个秘密——她的大哥赤泽在你舅父的支持下想要谋权篡位。那傻丫头竟然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在朝堂之上将此事告知所有人,很明显,她父王不相信她,把她压入密室关到南嫁那天,但在我看来,说是‘另一种保护’也未尝不可。” “她的侍女简夕呢?跟着一起去密室了吗?” “嗯,你也早发现了吧,简夕那个小丫头可不简单,表面上是文文弱弱的哑女,实际上城府很深呢,是你舅父派来监视你、除掉她的。”看着容玦少有的震惊模样,依荷一笑,“怎么,你竟然不知道?什么为了你的父母,你舅父救你教唆你去报仇,无关亲情,无关愧疚,只不过是为了他的一己私欲,你、我还有席城空都只是他的一枚棋子,助他夺去灵果、一统天下的棋子!” 容玦不发一言。 “你知道吗?席城空知道我是灵果,他非但没有把我献给你舅父,还保护我,瞒着你舅父.....” “可你还是杀了他。” “是啊,他拥有与我匹配的心魄,得到它我就能得到永生,”她竟笑了,伸手看看她洁白如玉的手指,“如今,我得到了。” “你得到什么了?无非是一具可以肆意操纵的身体,没有嗅觉,没有触觉,这样做,真的值得吗?” 察觉到容玦悲悯的目光,她微微一怔,继而苦笑道:“你跟她呆久了,就连说话的方式都如此相似。” “我不相信你施幻莲术把我隔离开来只是为了说这些。” “聪明,”她轻轻一笑,“三年前,我再次遇见伏音时,她伤得很重,我用现有的药材救了她一命,却无法使她恢复容貌;听说枫林谷中有一药草茀苡可使人容貌如初,我想,凭你容玦的身手应不难搞到手吧。” “茀苡?” “喏,给你图纸。” 容玦接过一张牛皮纸,纸上隐约可看出形状,勾勾连连,卷得可以。 “这东西可不好找,浅绿色,得费你不少工夫,而且,”她抬起头,“你要小心。当然,去不去在于你。” 满地白莲不见,笙歌如初,片刻前有如幻梦。 身边都是人,耳边都是喝彩声,只有手上的牛皮纸提醒着他刚才发生了什么,他转头一看,小林已不见了踪影。 门口略有嘈杂声,隐隐约约,却像是一个人的独角戏。 容玦挤出人群,却见伏音立在门口举着一张纸,一旁的老板娘骂骂咧咧地说着什么;她依然倔强的举着那张纸,往里面走。 “……你一没有钱付我们当初就你的诊钱,二没有钱赎回抵押在这儿的东西,想要我们白白把东西给你,没门!傅菊,送客!” 任另一橙衣女子的推搡,伏音就是不走,翻开另一页:“诊钱我早已双倍还清,请将包袱给我,里面东西真对我很重要,拜托了!” “呵,台词都事先想好了。你一哑巴根本用不上那些奢侈的东西,至于那一小马儿,由姐姐做它的主人也未尝不可。” 伏音低头不语,良久,抬起头来,撕开一层薄膜,露出醒目的伤疤,令身边的人心生一颤。围观歌舞的人纷纷转过头来,路过门口的行人纷纷驻住脚步,都像是看到了非同寻常的兽类。 她环视四周。好奇,怜悯,不屑……各种目光交织在一起,果然如此,她暗自轻笑,没事,她已经习惯,只是……她蓦然睁大双眼……为什么...他在这里? 早已做好的心理防线在那一刻溃不成堤。 她扯出一抹古怪的笑,嘴角不经意间抽搐,从中蹦出些许模糊的音节:“我……” 原计划不是这样的,她本可以凭借着这一吓人的外表,喝出一句话来,令安婆将父王送的空灵兽、赤凌送给她的长笛还给她,可为什么现在不能够? 只因他在?只因他曾是她的下属?只因她曾在他面前趾高气扬?她构想着此时此刻她在他面前的模样——可笑。于他而言,实在可笑。 ……“我的要求不高,只有那么一点点……我一般辰时梳洗,你得比我稍微起得早那么一会儿,先扫扫后院,再擦擦圆桌,到御膳阁那里要来吃的。要记住,我早上不吃甜、不吃咸、不吃辛辣,你要拿来了我肯定会叫你重置。重置必定会浪费本公主不少时间,我要读书写字、习武练剑,倘若由于你的过失,导致我上课没劲的话,不光我会罚你,夫子也会唯你是问。午时一刻,本公主要吃饭,中午嘛...我不吃酸的,偏爱吃辣的,越辣越好,最好要配上香甜可口的银耳粥。但这粥不能天天喝,我会腻的,最好每天都盛不同的来,晚上你得巡查一阵,子时三刻才可以休息。你听明白了吗?”他依稀记得那日敲击桌板、气定神闲的主上。 她总喜欢皱着眉,装作一副小大人的模样,给他下下命令,对着他指手画脚,却每次都难以得呈,被他气得火冒三丈。 他总喜欢捉弄她,她也曾经模仿画烛用墨汁在他脸上画上大乌龟,却被他一举擒下。 面对她如今的变化,他不是不自责,不是不生气的。他想做一次旁观者,看着她再次露出盛气凌人的模样,就像当初对他那样,可是…… 各种嘈杂的声音此起彼伏,参杂着看客们无意识的笑。 他们在笑什么?笑她是个怪物?是啊,脸变成这样也的确成了怪物了。 原来她不是不在意的。 她想发出声音,却是如鲠在喉;想笑,眼泪却“啪嗒”地掉。原来一个怪物的哭泣,没有人会去在意。 “她的东西在哪里?”他的随口一问,却令周围宾客寂静下来。 静,也只是一瞬,马上就有人交头接耳。 安婆冷笑一声:“小兄弟,别人的事还是少管的好,并不是所有的英雄都可以救美的,更何况你想救的还是个怪物。” “我再问一遍,她的东西在哪儿?”刹那间,他用符纸幻化出的长剑已然架在安婆勃颈上。 众宾怔住,只见那柄长剑古老而精致,执剑者的眉眼中有张扬的怒气,一一明白此人实力不能小觑,进而不敢妄动。 安婆吓得结结巴巴道出了藏匿地点,又命丫头一一拿出,连连向伏音致歉。 伏音对着突如其来的转变应接不暇,呆呆地望着容玦手中的长剑。 曾经,她不止一次地向子夜讨要这柄剑端详,他就是不肯,甚至不惜顶上“小气鬼”的名号将这把剑雪藏起来,如今,竟是为了这事儿拿出来了。 父王送她的空灵兽已经出落成平凡的小马儿,赤凌送她的竹笛也因时间的磨砺斑驳不堪…… 人群散了,她手持长笛,牵着马匹,跟在子夜后面。虽然心中有太多的疑问,她怯于开口,也不想开口。 “伏音。” 他已不再叫她“主上”了,也是,她早就不是他的主上了。伏音想着,心情复杂。 “嗯,干嘛?”她应得仓促,只觉得上面红红的灯笼格外耀眼。 “从明天起,我教你练剑,因为,”不及她反应过来,他接着说,“不是每次,我都会在。” 伏音驻足;远去的容玦转过身,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她只觉得今日的灯笼格外温暖,像是她第一次跑到市井小镇初尝的糖葫芦,亦像是三年前她苏醒时在风雅池中看到的被荷叶朵朵上举的红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