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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滕王李婴

作品:《 我和前任的前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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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虢州驻地,王子安便开始忙碌,三天两头地不见人影。    按照现代人的习惯,杜谦谦算起得早的,可按照古代人的习惯,卯时鸡鸣便得起身,尤其是参军府,更是有晨昏“点卯”的成文规定。    杜谦谦对此颇有微词。    这天王子安又跑得不见人影,杜谦谦则在点卯之后作为“新来的小厮”照常被分配去做粗使活计。所谓的粗使活计,就是扫洒担挑之类的脏活和重活,而且工长指定了是你就是你,没得选。  于是乎我们的杜总就被分配进了马房,给马儿喂食,顺便清理粪便。    马房在后院最里间,杜谦谦正在一边给一匹枣棕马喂食一边抱着人家沟通感情,忽然听得外间乱哄哄的,叫嚷喧天。    什么人到政丨府大院来闹腾?    杜谦谦留了个心眼,听着那吵嚷的声音越来越近,悄咪咪攀上了后院一棵咧着脖子长歪了的老槐树。刚准备跳下去,一群着装整齐划一,头戴方巾,胸前写着一个大大的“滕”字的人就从各个方向排着队跑过来把院子团团围住了。    杜谦谦暗自叫苦,看样子一时半会儿肯定下不去了。    那群人在参军府里横冲直撞,吆喝连天,见人就抓,很快就把府里所有人全部绑来,跪在地上排成了两排。    参军府里人并不多,其中有几个是杜谦谦认识的,廿晷景也在里面。他起先还不愿跪,最后被人一脚踢中膝弯放倒在地,看表情似乎相当窝火。    待一干人等将下马威给足了,这才有一个月白衣衫的玉面青年从最后分众而出,身边跟着一个身高令人发指的手下。    “你们是滕王的人?为什么擅闯参军府?”有人在人群中高声质问道。声音虽高,但伴着下跪的姿势和架在脖子上的明晃晃的刀,这声音就显得没什么威慑力了。    “知道老子们是滕王的人你还敢在这瞎哔哔?是活得不耐烦了吗?”那个高大的手下一声暴喝,刚才还在喧闹不安的众人立刻像被点了哑穴一般全部噤了声。    “行了范泱,正事要紧。”玉面青年道:“先把人找到才是正事。”    “是,大统领。”    范泱虽然十分彪悍,却显然很听那青年的话。此言一出,他立刻拱手领命。    “你,叫什么名字?”范泱声音极大,中气十足,问个话能把人背上的汗毛给问得倒立起来。    “小的……小的叫牛至。”被问到的小厮战战兢兢回答。    “哼,牛治。怎么不叫马治猪治?要不然叫大伙给你治治也行啊!大伙说是不是!”范泱一边往下一个人走,一边胡咧瞎扯着,引来一阵捧场的笑声。    等大伙全笑够了,范泱才指着一个瘦弱白嫩的小厮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大人,小的叫茱萸。”小厮极为心虚地回答,知道这个名字免不了又要被调笑一番。    果然一阵堪称恐怖的笑声传来:“猪鱼!哈哈哈哈哈哈……还真有姓猪的啊!这只猪鱼看上去还挺好吃啊兄弟们!”    又是一阵乱七八糟的笑声,还夹杂着起哄的声音。叫茱萸的小厮立刻脸红了,低下头去,可以看到连耳朵根都红扑扑的。范泱看得又忍不住了,正准备再调戏两句,却听见一个声音道:“可以了范泱,这里是参军府,不是你那些乱七八糟灯红酒绿的地方。你还记得自己是来做什么的吗?”    范泱听见这个声音,立刻收了那狂蜂浪蝶的劲儿,挨个挨个踏实问完,向青年禀报道:“禀报大统领,这里只有两个人脸上有伤疤。”    杜谦谦暗暗吃惊,脸上有疤的人,难道他们想抓的人是廿晷景?她忽而联想起先前在船上发生的那些事情,好像都是在有意识地针对廿晷景。他到底是什么人?刚想到这里,就听见青年不疾不徐道:“哪两个?”    范泱把两个人从人群中提了出来:“就是他们!”    青年走到其中一人身边道:“你叫马钱子?”    那人道:“是。”    青年又转向廿晷景:“你叫廿晷景?”    廿晷景答:“是。”    “可是日晷的晷,景色的景?”    廿晷景抬眼看了他一眼,面不改色道:“是。”    青年轻笑一声:“就是他。来人,给我绑了!”    范泱立刻应道:“是!”随后手一扬,立刻有小兵拿了木枷和手镣来,作势就要上枷。    前面说过,廿晷景身上是有些功夫的,要不是顾忌着王子安的参军身份,早就和对方动手了。听范泱如此一说,当下错开颈上明晃晃的长刀,将身后那个倒霉鬼一脚踢得倒在地上。    范泱冷笑道:“怎么,你想抗法?”    廿晷景双拳捏得喀喀直响:“犯法?敢问我廿晷景犯了大唐哪一条律法?”    范泱道:“你在虢州境内杀人,知法犯法!”    廿晷景道:“笑话,我杀人?请问我是在何时、何地、何处杀的何人?死者姓甚名谁?”    范泱步步紧逼:“你七日前在王参军的船上杀了一名叫川芎的小厮,作案动机不明,我等现在就要将你缉拿归案。”    廿晷景忽然放声大笑,对范泱道:“杀人凶手是防风,这是当日在船上的所有士兵和小厮都已经知道的事情,人证物证俱齐,相信王参军这几日早就已经向上面通报过了。再退一万步说,即便是廿晷景犯了法,自有虢州地方官员来管,又何须劳动王爷千里迢迢来搜捕?”    范泱被他问得一愣,看向玉面青年。青年笑道:“廿晷景犯法,虢州自有父母官管,但王子安窝藏咱们滕王府的叛逃官奴曹达这个罪……依你看,应该如何清算呢?”    范泱显然没想到此人就是王爷四处寻找的曹达,这可是条大鱼!他不禁讶异道:“大统领……这廿晷景……”    玉面青年笑道:“没错了,就是他。我问你,廿字何意?”    范泱想了想道:“廿字为二。”    “晷景何解?”    “晷景为日。”    “廿字为二,晷景为日,两个日字加一个廿字是什么字?”    范泱想了想:“曹!没错了,就是他,大统领英明!”    玉面青年笑道:“区区拆字游戏,还想瞒过本统领?曹达,我问你,你究竟是乖乖跟我们走,还是继续抗法连累你家参军?”    廿晷景的面色忽然变得极为铁青,他紧攥着拳道:“王爷要抓的是我,我无话可说。只是可否放过我家参军,此事与他无关,还请大统领,高抬贵手。”    青年微微眯起了眼,还未开口,范泱已抢先道:“无关?他私下窝藏逃犯,难道还想置身事外?来人,直接锁了带走。”    底下人不敢动,又去瞧那玉面青年。    青年微微点了点头,那些小兵这才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将枷锁和铁链给人淅淅哗哗挂上了。    范泱连连拍马屁道:“大统领英明神武,活捉曹达,此乃大功一件,回去王爷一定重重有赏。”    青年微微一笑,并不言语,只是朗声对众人道:“把他押下去,再把这参军府的每一个门都给我把守住了,连一只苍蝇都不要让它给我飞出去。”    “是!”    ====================================  参军府外围的兵已经撤了,但杜谦谦在树上看得非常清楚,滕王府所有的兵力全部把守在内,只等着外面来人,就立刻拿下。    必须想办法通风报信才行。杜谦谦拿不准王子安去了哪里,也不知道他会从哪个方向过来,干脆在老槐树上守株待兔,等着王子安过来,赌一把,打个时间差。    天色渐渐暗了,参军府上下如常点起了灯笼,粉饰着虚假的太平。    杜谦谦远远看见王子安骑马过来,由于多日奔忙的事情已毕,他并不着急赶路,只由着□□骏马缓缓踱步。她连忙趁府内众人不意,一个溜烟滑下老槐树,百米冲刺般奔将过去。    杜谦谦跑得飞快,又害怕惊了骏马反而误事,干脆藏在路边小巷子里小声喊道:“王勃!王勃!”    王子安听得有人直呼其名,勒马四处查看。    杜谦谦从小巷子里露了个头出来,一边招手一边道:“这里,过来!”    王子安一看果然是杜谦谦,不禁有些好笑,但面上仍是冷冷的。他远远望了一眼参军府,问道:“你怎么在这,工长没有派活给你吗。”    杜谦谦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又不好明说,急得抓耳挠腮的。看见王子安□□的骏马,灵机一动,一边比着倒草料的手势一边发出她喂马时常常发出的逗马声音。    那马极为聪明,吃了杜谦谦几天的粮草,还算认得人,听见声音立刻小跑步向她而来,用鼻子轻轻蹭她的手。    杜谦谦心道还好今天王子安骑的是这匹平时沟通得最多的白马,要是其他马还真不一定能唤过来。她一边安抚着马,一边抬头对王子安道:“廿晷景被抓了。”    王子安闻言,面色立刻变得极为难看:“可是滕王府的人?”    杜谦谦惊讶于王子安的反应,好像早就料到会发生今天的事一般。她讶异道:“你知道?的确是滕王府的人,来了不下数百号人吧,现在全部埋伏在院子里,就等你回去呢……他们说廿晷景是逃跑的官奴,还说你窝藏官奴,要一并捉拿。”    王子安面色凝重,对杜谦谦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行离开此地,再作计较。”说完将杜谦谦拉上白马,二人一马绝尘而去。    这匹马脚力非常快,不多时便到达了城外。    二人找了个避风的地方,把马栓在树上任其吃草。    杜谦谦蹙眉道:“这个滕王也太坏了,竟然炼什么药人,还抓那么多药师去当官奴,这些药师到底犯了什么罪?”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王子安道:“他们都是因为才华出众才遭了这毒手,晷景一家十几口人,全部被李婴……”他的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眉头深深地蹙在一起,好像想起了什么令人痛苦的回忆。    杜谦谦看着他,好像看见了顾海楼,那时候的他也是这样蹙着眉头倒在血泊里……她晃了晃脑袋,警告自己眼前的人是王子安,不是顾海楼,再说顾海楼早就已经奔向了他自己真正的归宿,自己若是再这样惦记着人家也太不道德了。    只是确实有些像呢……    杜谦谦出了会儿神,在王子安询问的目光里收回发飘的视线,问道:“廿晷景在你身边藏匿也有好几年了吧?这么多年相安无事,为何今天李婴的人会突然找上门来,还专门找脸上有疤的出来问话……”    王子安点头道:“你分析得很对,所以我们怀疑府里有奸细,而且还不止一个。那天在船上杀人的防风是一个,可惜没能留下活口。至于他们专门找面上有疤的人问话……我猜测,应该是因为奸细的文化程度并不高,极有可能根本不知道晷景的名字究竟如何写。这也符合他潜入进来的身份。”    杜谦谦思索了一阵,道:“奸细?”    “对。晷景真名曹达,字轩至。这些年扮成小兵在我身边,不曾暴露过医术。那天本是迫不得已才让他出手相救于你,但奸细当时肯定在船上,并且在那个时候走露了风声。”    “难怪后来你们试探我……莫非,你们怀疑我?”杜谦谦脑海中突然迸出一个可能性,讶异道。    王子安道:“抱歉,但我们不得不防。”    杜谦谦道:“好吧……我好像……也可以理解。说起来,曹达的家人现在在哪?”    王子安眼神一凝,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太愉快的回忆。半晌回神才道:“全死了。”    杜谦谦看见他那副神情,忙不迭在心里槌了自己几下。杜谦谦你个大傻蛋,刚才人家不是已经说过了吗,你是不是傻啊?怎么总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那?    也许是因为放下了心防,又或者是因为确实需要一个倾听者,王子安今晚的话比平时多了些。他望着远处幽深的树林,如同讲故事一般用一种轻飘飘的声音道:“轩至本是我的同乡,一家人世代学医。李婴为了炼化药人,四处搜罗能人异士,遇到不听话的,一家人尽数充作官奴。”    “所谓的药人,就是活死人,肉身渐渐僵化变硬,意识受操控者掌控,肉身不腐,不怕□□,不怕刀枪弓箭,是很好的活傀儡。”    杜谦谦直听得寒毛倒竖,炼化活傀儡做什么?要造反么?    王子安继续道:“轩至一家尽数横死,他自己也被充作了官奴,成为了李婴的私人物品……失去自由,天天被关在地牢里为李婴炼丹,一直到我在巴蜀遇到他之前,我都不知道他究竟去了何处。”    杜谦谦听得入神,王子安却突然停下来不说了。她转过头去,正好对上王子安极为深邃的眼睛,那双眼就像深夜里静谧的湖泊,极静,极深,好像会吸人一般。    他的声音又恢复了一贯的低沉,轻声对杜谦谦道:“谦谦,你走吧,我现在要去救轩至,恐怕没有办法照顾你了。”    杜谦谦当然不肯,她立刻从那弯湖水中跳了起来:“走?去哪里?此事皆因我而起,我不会、也不可能在此时置身事外,袖手旁观。”    王子安没想到杜谦谦一个女子竟然如此义气,只道她不知这其中利害,又道:“你是不知那滕王李婴有多少势力,他是当今圣上的叔父,爪牙甚多,遍布大江南北,极难对付。如今我已是戴罪之身,风光不再,也不能再号令属下。你跟着我,会有很多艰难险阻。说不定人没救出来,我两的性命却交待了。”    王子安本是想晓以利害,让杜谦谦生了退却之心。谁知杜谦谦潇洒笑道:“死就死呗,有什么可怕的。再说我在现代就被漩涡吞过一回,到了这里莫名其妙又被你们给救了。其实从那时候开始我这就已经是赚来的命了。”    杜谦谦其实也有私心:反正这条命都是捡回来的,死了说不定又回到现代了。    王子安略一沉吟,心想她现在已经知道了曹轩至和自己的所有秘密,放出去反而担心泄露风声,倒不如带在身边,静观其变。遂答应道:“好,那我们明日就出发,今天先在这里暂避一宿。”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