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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风月无情人暗换　　看着他们，真像当年的我们.　　　　“你说。”我保持对她一贯的客气，示意她喝茶。　　她唤了身边的大丫头扶枝过来，扶枝在小几上放下一个盒子，由着珀钗亲自打开，里面是一张张地契还有厚厚的账本，我一看就知道了她的意思，伸手将盒子往她身边一推，道：“你可不能难我。我的身子你是知道的。你管了这么多年，不仅我信你，爷也信你。你突然撂开，我可不依。”　　“福晋。”她很反常地对我笑了出来，锐利眼角此刻却变得柔和：“福晋请听妾身说完。”　　她拉着身边的女孩子仔仔细细的打量，一边道：“我那昌哥儿不小了，虚算下来都快十八了。这丫头，姓孙氏，一直跟在昌哥儿屋子里的。我瞧着模样也标致，言行也得体。想先给他收着做个房里人，能够知冷暖的。”　　我听着也看了看那姑娘，一双杏眼，很漂亮的双眼皮，眸色轻转透着些许精明锐利，她此刻低着头，微微抿唇，安静的笑着。　　只是我从骨子里便觉得她不会是一个安静的人。　　我问对着珀钗，道：“时间过得真快啊，一晃眼昌哥儿就十八了。是该娶妻的时候的。我得空和爷说一声儿，该物色一个了。”　　“是啊。”珀钗半是感慨的，“自打妾身入府以来，十余年了。眼瞧着孩子们一个一个长大了，自个儿就老了。我们家映月，看着看着就成了大人了。”　　“我还记得那年呢。”我有意和她拉近距离，道：“你还怀着昌哥儿的时候，月格格跑到我这儿来哭。孩子再怎么样，也不能动手打吧。偏生你那时候打得狠，把我吓了一跳。”　　珀钗垂下头，道：“女儿家，是该放在手心里养。月儿……罢了不说了。烦请福晋和爷说一声，若是可以，就先让昌儿收了，等日后嫡夫人迎了，再给她个姨娘吧。”　　我斟酌了会子，随即道：“也好。我去说说。好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孙茵藿。”她回答得干脆利落，简洁大方。　　“哦。”我不咸不淡的，依着礼数，婢女见主子得自称奴婢，先报姓氏。我在这个世界循规蹈矩多年，骤然听见如此，不免回头看了看她，对上她似笑非笑的眼，心里的不痛快又多了几分。　　我忍着，道：“明儿带着昌哥儿和这位孙姑娘再来罢。我当面问问他的意思。毕竟共度一生还是要两个心甘情愿，强求不益的。”　　珀钗忽然冷笑了一声，道：“可不是吗。”　　我陡地一凛，珀钗却马上恢复如常，起身福了福，道：“谨诺。”随后带着孙茵藿出去了。　　“孙茵藿…”我慢慢地念着这个名字。瑞香送客回来，反倒嗤了一声，道：“一看就是个不安分的主子呢，福晋由她们去闹？”　　我正准备说话，忽然一个炸雷响了开来，把我吓了一跳。疾风吹过窗棂，小几上的账本被吹得哗啦啦的乱动。我的心突突地跳，愈发烦乱。忽然一个烛被吹灭了，火红的烛泪低垂，光焰渐次暗下去，十分怕人。　　我努力平稳心绪，大口呼吸，从抽屉里拿出崔老头给的药，忙忙用了三粒，让中药的清苦溢满我的舌尖。　　我道：“吩咐个丫头去书房，请爷过来用晚膳。照顾好弘暾和弘眖，别让他们着凉。”　　我一回头，看见睢儿正放下手来，眼角还悬着几滴泪水，心中突然一涩，望向外头乌沉沉如灌铅一般的天际，噼里啪啦下起雨来，打在阶下的水坑里跳起一圈一圈的涟漪。瑞香替我关上窗，重新点起烛来。闪电一劈让室内有一种绝望而恐怖的苍白。我慢悠悠的起身，慢悠悠的踱步到床前，让睢儿点好安神香，伏在榻上，疲倦的闭上双眼。　　我居然是被身边人低低的咳嗽吵醒的。　　胤祥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我的身边，正坐在床畔拿着一本书仔细看，因着不扰我睡，他特意将灯光弄得昏暗，凑近那烛光去看，漆黑的瞳孔倒映着书上的一行行，我半眯着眼，看着他，他忽然拿手遮住嘴巴，低低的咳嗽了几声，随后飞快的看一眼我，发现我没有被吵醒，才又继续看书。　　“怎么不掌灯？”我终究睁开眼，看着他，兀自出声。　　他放下书，展颜笑道：“起来了大懒虫？饿了没有？让睢儿传饭吧。”　　我慢腾腾的支起身来，自个儿将烛火拨明了些，道：“正是呢。也饿了，我有事要和你说。”　　“好。”他顿了会子，替我披上披风，看着我起身，忽然凑近来在我鼻梁上刮了一下，笑道：“懒猫，犯困起来还慢腾腾的。”　　我笑了出来，他又接着絮絮道：“我怎么听着崔老头开的药你不大肯吃呢？病了不吃药怎么行呢？我刚刚把了把你的脉，愈发虚浮了。”　　我无比感谢的打断他，道：“得得得，刚走了崔念叨又来了胤学究。药苦啊当然不想吃。你要是能让它变成甜的我保证把它当饭吃！”我举三指发誓，信誓旦旦。　　他一笑置之，不再和我胡搅蛮缠，别过头看了看窗外，天空昏昏沉沉的，雨依然在下。帘卷秋风日渐微，惹得檐下铁马当啷作响，他拉着我的手坐到桌前，亲自给我夹了几筷子菜，才接着说道：“十四才出发就遇着大雨了，不知道到了哪里。”　　“他又不傻，千金万贵的大将军王，怎么让他淋着半点？”我狠狠鄙视了他的智商，接过筷子开始吃饭。　　他撂开这个话题，看着我扒了几筷子饭，问道：“你要同我说什么呢？”　　“喔喔。”我马上把喉咙里的米饭咽下去，咳嗽了几声，好容易才道：“就是今儿珀钗来了，说是看中了一位孙姑娘，要给大阿哥收到房里去。来问我的意思。”　　“哦。”他往后靠了靠，闲适的说道：“你看那姑娘好么？可有你这般胡搅蛮缠不守规矩？”　　“我呸！”我就要跑上去拧他的腮，他笑着闪躲，双手撑住我，不停地笑道：“好啦好啦，我这福晋千伶百俐仪态万方聪明温柔端庄秀丽娉娉婷婷风姿绰约风华正茂八面玲珑。”　　他几乎用上了全部的形容词，惹得我咯咯地笑，想着他还算识相，起身来坐好了继续说：“还好吧。就是感觉太精明了些。精明过头可不好。”　　“是啊。像你这么笨才好呢。”他不咸不淡的接着我的话头，道。　　我又要扑上去，他直接一闪，差点我就碰到椅手上，他眼疾手快扶住我，将我安置在他的身边，闷闷笑道：“我的好福晋，消停点罢。”　　“哼。”我白他一眼。　　“我让珀钗明儿把昌哥儿和孙姑娘带来，你再瞧瞧。如果合适就收了吧。你说时间过得真快啊，一晃眼弘昌就十八了。”　　“是啊。”他微微正色，长长叹了口气，道：“十余年这样轻易过去了。忽然间孩子们都大了。”　　忽然间我们就老了。　　我颇有感触：“我是看着孩子们长大的。云镜，弘暾，弘晈，弘眖，云梨，从奶娃娃长成现在，云梨那丫头格外的聪明，我喜欢得紧。”　　“哪一个孩子你不喜欢呢？都是心头宝。我还记得你怀云镜的时候和我置气，一个人找了偏僻的院子去住下，我找了你好半天。”他也和我一起陷入往事的回忆里。往事一幕一幕在眼前浮现，当年嗔痴怨恼，过去仿佛在梦里。　　我靠在他胸口，闻着他身上一贯沉水香的味道，从每一个毛孔沁入皮肉，再到骨子里。我舒服的蹭了蹭，道：“嘿，以后还躲起来让你找。”　　“那个时候，我们一起躲吧。”他突兀的来了这么一句，让我费解了许久，等我忽然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不禁一股苦涩上头，感觉喉咙里都是苦的，我们一起躲，放下这一切，是什么时候呢？是我们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吧？　　那个时候，生死相随，我们一起走。哪怕是死了，哪怕骨肉早已消失在这时间，我们的魂魄也要一起走，一起去看广阔的天地，去看江南。　　“好。”我逼着自己忍住泪意说出这么一句，身子却在轻微的颤抖了，我道：“你放心，无论如何，我和你在一起呢。再怎么样，咱俩总在一起呢。要是哪一天你把我弄丢了，或者我不要你了，就拿出咱们那两个一半一半的玉佩，拿出那一支并蒂莲的簪子，看谁敢丢了谁！”　　他握住我的手，道：“是啊，咱们在一起呢，谁也不丢谁。”　　“我就怕我们，走也走不到一起呢。”我是知道自己的身子的，我也知道，没了他，在这个世界上我或许一秒都活不下去。　　　　“主子，大阿哥钗福晋孙姑娘来了。”睢儿福身，回禀道。　　“请进来吧。”我看了身边的胤祥一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