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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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伙计也是个懂行的,只草草瞧了一眼,便晓得张颖带来的东西不错,遂对着张颖说道:“您稍等,我去请掌柜的出来。” 张颖嗯了一声,便老老实实站在一旁等候。须臾,伙计便带着一个约莫四十来岁的男人从药架背后绕出来了。男人身材微胖,穿着一身青布袍子,外八字非常严重,走起路来活像一只傲慢的鸭子。 掌柜的过来也没说话,俯身从口袋里捡了块乌藤起来,迎着光仔细瞧了瞧,莫了,又放在鼻子下轻轻嗅了嗅,才道:“六两银子。” 现在是天启七年,天启帝规定一两金子可换五两银子,而一两银子便值一千文。依照本地的物价,一两银子可以买到两石大米。按照一个成年人每天吃一公斤大米来计算的话,两石大米仅够普通五口之家吃上一个多月。 这样算下来,张颖得到的这六两银子刚够他们家吃上半年。 见和宋大宝说的价格差不多,张颖便不再讲价,直接将乌藤捡出来交给伙计,再确定伙计不要自己带过来的口袋之后,又把它卷巴卷巴放进背篓。 掌柜取了六两银子递给张颖,又冲着张颖说道:“你送来的乌藤不错,若是下次再有这些好东西,你只管送来这里便是。” 张颖愣了一下,掌柜以为她没听清楚,又将话重复了一遍,末了又道:“你大可放心,我这百草堂给的价格最是公道。” 张颖点点头,掌柜给她的价格的确是实价,初来乍到,自己也不想太麻烦,有个固定的销货点也不错,遂应了声好。 掌柜露出一丝和善的笑容,道:“鄙姓张,你可唤我张掌柜。” “多谢张掌柜照顾。”张颖从善如流。 从百草堂出来,张颖便径直朝着布庄走去。那个张富贵委实抠门,连身像样的衣裳都不给自己准备,还好百草堂没有狗眼看人低。 张颖一路顺着街道走来,因着囊中羞涩,几乎把百草堂附近街道上的平价布庄都走了个便。 经过逐一对比,张颖选了一家名叫“吉祥布庄”的小店,这家店价格实惠质量也还可以,便是多买些也在自己承受的范围呢。 张颖走进店里,挑中了一匹藏青色的棉布,准备买回去给自己和宋家做几身衣服。当然,张颖自己是不会做的,她打算拿回去请隔壁刘婶子帮忙,如果那个女孩子得空的话,她应该也能帮忙做。想了想,张颖又让老板单独给她扯了点料子上好料子的棉布,她准备拿回去做贴身衣物。 店铺掌柜打算盘的功夫,张颖又瞥见自己脚上的鞋子破破烂烂,遂赶忙让老板再多扯几尺白布,又搭了些做鞋子的布料。 买完这些,张颖很是惆怅,看来向刘婶子他们学做衣服势在必行了,她总不能贴身衣物也请别人去做。 普通棉布六钱银子一匹,一匹布有四丈,张颖买的这些东西,零零总总共计花了一两银子。就这么一会的功夫,两石粮食便不再了,张颖苦着脸,愁容满面的给了钱,正准备转身离开,便被店铺掌柜叫住了。 张颖疑惑的转过身,心道该不会这家伙算错钱了吧?想到这里,张颖的脸色更难看了。 掌柜的看张颖脸拉的有板凳长,遂冲着张颖笑呵呵的说道:“今儿客人您买的多,便将这褂子作为添头送给您。” 听见不是算错钱,张颖松了一口气,忙接过掌柜的递过来的褂子,冲着人感谢了一番。褂子虽说做工一般,不过还是可以给宋大宝套着穿。 出了百草堂,眼瞧着已经到了晌午,张颖肚子开始饿了起来。没走出多远,张颖已觉脚下发虚,双腿如同踩在棉花糖上一般,软软腻腻的,一点也没有踩在土地上的感觉,无端叫人心烦意闷。 肚饿的难受,疲意也铺天盖地的席卷过来,张颖忍不住有些心烦意乱,暗道再不吃东西,恐怕自己整个人都要晕过去了。张颖只得胡窜找个街边小摊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这条街十分热闹,各种小贩的吆喝声不觉于耳,张颖胡乱在一家卖馄饨的摊位旁坐下,将背篓放在地上,有气无力地冲着老板喊道:“老板,麻烦来碗混沌,要大份的,多加点醋。” 老板将捏在手里的布巾往肩膀上一甩,吆喝道:“好的,您稍等。”话音未落便支起锅子,随后只听扑通扑通几声闷响,小混沌已经急不可耐的下了锅。老板也不知是哪里人,煮馄饨的动作到是有模有样的,瞧着便叫人胃口大开。 馄饨端上来之后,张颖迫不及待地先喝了口汤。霎时间,暖暖的液体便顺着食道渐渐滑下,紧接着胃便跟着暖和起来。 馄饨很是地道,皮薄肉多量大,汤也调的十分开胃,张颖迫不及待地夹起一个混沌送进嘴里,一嘴下去酸滑爽口,先前心烦意乱的感觉瞬间褪去,只剩鲜美还残留在唇齿间。 许是太过饥饿的缘故,吃完一碗张颖尚觉不过瘾,立刻又让老板再给她添了一些,直到胃部隐隐发胀才堪堪停了下来。 吃饱喝足的张颖心情十分舒畅,整个人美滋滋地,忍不住小声哼起小曲来。 张颖有个毛病,每次心情一好就要哼歌,歌词千篇一律,调子十分难听。因着这个毛病,张颖没少被她哥哥酸丢人。 想到哥哥,张颖的心情一下子又沉了下去,面前的馄饨汤似乎都不怎么顺眼起来。也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回家,更不知家里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 卖馄饨的老板见张颖坐着没动,笑呵呵的上前问张颖够不够,不够还可以给她加点。 张颖摇了摇头,问道:“我吃好了,请问要多少钱?” 老店忙答道:“您给八文钱就好。” 张颖从口袋里摸出八个铜板递给老板,随后起身背起背篓便扭头走了。 顺着街道漫无目的的走了好一会,张颖的心情才稍微好了一些。想到家里没肉没油,张颖又朝着肉摊子面前走去。 镇子上卖肉的屠户转来转去就那几家,张颖也没心情再去比价,只挑着一家肉质新鲜的上前问价。 屠夫见张颖穿的破烂,态度也不是很积极,答道:“二十文一斤。” “板油多少钱一斤?”张颖又问。 “十八。”屠夫的声音懒懒的。 张颖没心思和屠夫计较,指了指几个部位,说道:“这个地方给我割十斤,板油来五斤。” 屠夫见张颖一下子买那么多,态度瞬间积极起来,麻利地给张颖切了肉,用草纸包好,笑呵呵道:“共计两百九十文。”说罢又冲一旁剔下来的骨头里挑出一根大棒骨放进肉里,只说这是添头。 张颖轻轻道了句谢,把肉放进背篓里,掏出钱袋子给屠夫数了二百九十个铜板,转身离开了肉摊。 家里的伙食太淡了,她只吃了两顿便开始馋肉,确实是很缺油水了。 一来二去这点功夫,和张大伯约定好的时间也差不多到了,本来还想买些其他的东西,但张颖怕给张大伯添麻烦。 说来说去还是没有钱啊!张颖有些心塞的想道。 待张颖到早晨下车的地方,张大伯已经等在那里了,张颖觉得十分不好意思,赶紧给张大伯道了歉。 张大伯倒是没说什么,帮张颖把东西放在车上,赶着牛车便出发了。 待两人回到村子,张颖赶紧掏了五个铜板递给张大伯,算是答谢张大伯让她坐她的牛车。 张大伯也没推辞,只说张颖给多了,又还了两个铜板给她。张颖收下铜板,和张大伯告了别,转身便朝着自己家走去。 回到家,见宋大宝正在劈柴火,吓得张颖忙放下背篓过去阻止。宋大宝本就身子不好,要是再累出个好歹来,那便得不偿失了。 宋大宝见张颖一脸紧张,面上柔和了许多,摆手道:“泽哥儿媳妇放心,我心里有数的。” 张颖见他这么说,便随他去了,转头将棉布从背篓里拿出来放到宋泽的房间。 宋泽依旧没有醒来,原本张颖还有些担心,在询问过青泉后,她才放下心来。原因无他,宋泽的身体重塑需要时间,并且好了之后也要将养上一两个月才能下床。 张颖给宋泽拉了拉被子,又转身去了灶房,肉不能就这样放着,得找个盆子装起来。板油今晚便要处理了,肉却是一下子吃不完的。 张颖顺道从厨房里拿了一把刀出来,就着刀将肉切成三块。其中一块准备一会送去给三婶子家,人家早早地便给她家送了一窝子野兔过来,这个人情不能不还。 留下一块今晚炒着吃,张颖又麻利的将另一块用盐腌上了。腌好之后用刀在端头戳了个洞,找了绳子穿过去打成结,肉便可以挂在背阴的地方晾晒了。 接着张颖又打了水过来把板油清洗一下,然后便将其切成方块,用盆子装着。 做完这些,张颖和宋大宝打了声招呼,又问:“三婶子家在哪里?我给她家送块肉过去。” 宋大宝闻言指了指村口的方向,道:“就在村口不远处,时候不早了,你快去快回吧。” 张颖嗯了一声,提着猪肉出了门。 宋大宝瞧着张颖的背影,心中越发满意,暗想这个儿媳妇确实不错,改天还得上门好好谢谢王媒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