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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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片刻间,君落生便想了许多。 那厢林逸尘已踏出江离院的垂花门。 君落生追了几步,想将人追回,好歹应当打听点蛛丝马迹,但转念一想,刚刚才将人撵走,这会儿又巴巴去追,似乎不太妥当。 恰好云岭端了雪花糕来,摆得整整齐齐的六块,又白又软,口感应当不错。 君落生灵机一动,一把夺过雪花糕,装模作样的埋怨:“这雪花糕怎么才端来?你们侯爷都去书房了。” 他狠狠地刮了云岭一眼,叹气:“罢了罢了,本夫人亲子给他送过去。” 云岭似乎有些反应不及:“夫人……” 君落生摆了摆手,大步跨出房门,转身便走:“走了走了,你们都别跟着,侯爷已经饿了。” 云岭愣怔少许,终于反应过来,啊呀一声,取了挂在银钩上的红色大氅追出屋门,“夫人好歹披件外衣啊。” 君落生哪里还听得见她喊什么?想着要紧的事情,脚下生风,倒是很快赶往书房。 林逸尘许是已经到了片刻,书房六开的木门紧闭,四周安安静静的,仍旧不见寻守的仆从。 静安侯府的书房并不大,应当只有一间正堂一间耳室,但顶上苍劲挥毫的“蕙茝堂”三字牌匾赫然入目,其后有一行“荣孝二十三年,书赐静安侯林昭”小字。 一看便知是先帝御笔亲书。 君落生憋嘴。 静安侯府集江离,秋兰,蕙茝等香草于一身,亦不知晓能不能担得起这良臣之名。 一边儿想着,一边儿推开门。 屋子是两间并连,中间打帘子隔开,想来一边是正儿八经的书房,一边是寻常休憩夜宿的耳室。 耳室在帘子另一边,看不清楚,书房则显得异常简单。 从外到里,除了一大长梨花木刷红矮几,上头堆了书卷,摆了笔墨纸砚等物,便只有围了半圈的书架子,上头满满都是卷轴,密密麻麻的。 林逸尘便立在密密麻麻卷轴下头。 许是没曾想过有人会突然推开书房的门,他颀长的身子明显顿了顿,继而转过头来,见到是君落生,向来没有表情的脸庞有瞬间的惊讶,但很快又恢复寻常。 君落生脸上挤出一抹笑来,在林逸尘的目光下走进门,顺道撅起屁股将门抵上。 “我那院子里的丫鬟总是这般笨手笨脚,西边来的嘛,都是粗心大意的,我原是吩咐她们给你准备些糕点,谁知你人都走了才将糕点送来,哎,我又不吃,怎么办呢?” 他走到矮几边,放下雪花糕,顺势坐到矮几边上。 “咱侯府提倡的是节俭,要配得上江蓠,秋兰,或是蕙茝的气质,所以这些小家伙我们不能仍掉,不能浪费,便只好将给你送过来。” 他冲林逸尘招手。 “快来尝尝。” 林逸尘立在原处没有动,只静静的看着他。 君落生叹气:“怕什么?又没毒。” 林逸尘不说话,抬手指了指挂在木施上的一件白色外袍。 君落生望到袍子,有些不解:“难道要我宽衣解带?” 林逸尘的脸色微沉:“披上。” 君落生摇头:“好容易将东西给你送过来,你就赶我走?” 林逸尘像是懒得与他搭话,几步跨到木施边上,取了袍子过来。 君落生见他面色阴沉,心觉不妙,下意识要躲。 林逸尘却毫不退让,一挥手就将君落生兜在袍子下。 君落生大喊:“君子动口不动手。” 林逸尘不理会他。 君落生觉得自己不发威,林逸尘就讲他当病猫,立时大怒,伸手便是一阵胡拉乱扯。 两人你拉我扯间,却听耳边响起个有些窘迫的声音:“那个,是三哥和嫂子吗?” 君落生大怔,觉得声音有些熟悉。 林逸尘的身子也是僵了僵。 两人扯开白袍子望过去,只见一个身穿浅蓝色锦衣华袍的少年正躲躲闪闪地看着他们,白皙稚嫩的脸庞上染了些许红晕。 竟是含冤死于刑部大牢的户部尚书陆清源幼弟陆无垢。 与君落生肆意妄为不同,这小子虽然飞扬跋扈,却也只敢小打小闹,闯些小祸,比如不小心放火烧了启蒙山书院的厨房,与狐朋狗友结伴错宰了农户家的牲口…… 左右这些年来也是造就了一番恶名,素有上京小霸王之称。 然而自陆清源出事以来,这小公子便像是消失了般,也不知去了何处,如今没想到竟混进静安侯府来了。 君落生想,他叫林逸尘三哥不为过,毕竟林逸尘与陆清源乃至二皇子刘锦都是拜把子的关系。 他也常听二皇子亲昵地喊陆清源大哥,喊林逸尘三弟。 林逸尘先开口:“无垢?” 估摸着也有点惊讶。 陆无垢的目光又不自觉的扫过二人,然后啊呀一声,赶紧弹开,“三哥与嫂子在书房……似乎有些不太合适啊!” 君落生低下头,发现自己衣衫有些凌乱,白色的袍子十分羞耻地挂在手臂上,留了肩膀在外面,像是被刻意拔下的一般。 旁边林逸尘更加狼狈,领子的细绳被拉来,露出白皙的锁骨…… 两人互相拉扯的姿势亦是略显怪异,像是搂抱在一起。 君落生的脸色瞬间不好看了。 林逸尘蓦地丢开他,从地上爬起来,背对着他和陆无垢,系上领子。 君落生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自行披上袍子:“你这小子别误会啊,我只是来送雪花糕的。” 他其实觉得林逸尘特别暖和,手是暖的,胸膛也是暖的,连呼出的气息也是暖的。 真是要命。 陆无垢不敢面对他,目光游离地落在矮几上的雪花糕上,点点头:“喔,是送雪花糕。” 语气有点意味莫名。 君落生就知道他不相信,有些郁闷,正欲反驳,却听林逸尘道:“无垢,你怎会在这里?” 原来林逸尘已经整理妥当,又是一副淡漠高深的模样。 陆无垢委屈巴巴地揉着手臂:“你那马车夫也太不懂得什么是待客之道了,怎的马鞭子说打就打?” 林逸尘道:“小憨?” 随后又笃定道:“如果小憨守在二门,你不可能进得来。” 陆无垢又脸红了,低下头道:“那边有个狗洞子,我爬进来的。” 君落生忍不住咳嗽一声。 林逸尘瞄了君落生一眼,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陆无垢想到正事,上前一步:“我来是有事情同三哥商量。” 只是说到这里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嘴,不继续了。 君落生看到林逸尘直勾勾地看着陆无垢,看得陆无垢既心虚又为难。 君落生眉头一挑:“怎么不说了?” 陆无垢嘿嘿一笑:“其实我就是来串个门而已。” 君落生心道,串门不走正门,肯定有鬼。 陆无垢伸手挠头,“真的只是串门。” 君落生不置可否,转身往外头走:“既然你们有话要说,我就先走了。” 走到门边,回过头来一笑:“林逸尘,记得那雪花糕。” 这一笑嫣然璀璨,倾国倾城,陆无垢的脸更红了,林逸尘的脸更黑了。 君落生好心的替两人拉上门,回头就趴在窗户边听,里头你一言我一语,却都是林逸尘劝陆无垢好好回启蒙山书院学习的事情。 说来这陆无垢年纪比他们都小,与他们也都不同届,要从启蒙山书院出来还需个一两年。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谈无关紧要的事,君落生在心里狠狠唾了一口,转身往狗洞子方向去。 他隐约觉得陆无垢那小子知道些什么。 果然约莫半个时辰,他便在静安侯府的狗洞子边上逮到了想要爬狗洞出府的陆无垢。 陆无垢显然没曾想到他会在狗洞子边上,转角过来便吓得跳脚:“天啊,天啊。” 君落生一把拽住他:“给我安静点,否则我就叫人打你。” 陆无垢缓过神来,笑道:“嫂子真会说笑。” 君落生道:“少废话,我问你,你来找林逸尘做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根本不可能来串门。” 他向来知晓陆无垢不太靠谱,又管不住嘴,因而有心要诈陆无垢,没想陆无垢果然傻得出奇,竟然怔怔地道:“嫂子竟然知道了?” 原来他以为君落生在此处侯他,是因为已经觉察了什么。 君落生眸光微闪,不动声色地道:“我只是有所觉察,但具体的事情不知道,所以才在这里堵你,我希望你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陆无垢道:“我知道的也不多啊。” 君落生道:“你说来听听,看看是不是我知道的那些。” 陆无垢反应也快,眼珠子一转,便反问:“嫂子又是从何处得到的消息?” 君落生道:“我听墙角听来的,方才我也听了一会儿,可是你们什么也没说,所以我现在过来问你,你肯定是知道的。” 陆无垢先是惊恐,后是犹豫:“可这事儿不能提。” 君落生道:“怎么不能提?” 陆无垢道:“不能给你提。” 君落生嗤笑一声:“我都知道了,你们提不提又如何?我现下只是想问问你具体情况罢了,你快告诉我,否则我直接去问林逸尘,就说我知道的那些事情都是你告诉我的。” 陆无垢大急:“嫂子别。” 君落生看着他。 陆无垢道:“嫂子要知道什么?” 君落生道:“比如西边。” 陆无垢小心翼翼的看着他:“嫂子,其实西边的事情,哎……你也不要太担心,我觉得欲望穿不会有事,萧将军也不会有事。” 欲望穿是西部的重要关口,因地势崎岖莫测望眼不穿得名欲望穿,近些年来一直由萧将军萧寒率领的苍狼军驻守。 他的意思难道是西边出事了?萧寒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