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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陆之琛站在窗外，教室里，纪温年正在教孩子们唱歌，她的嗓音曼妙婉转，和孩子们互动的时候笑得很温柔。　　她一句一句地教，温柔的唱腔，比平时更加放轻放柔的嗓音，落入陆之琛的耳边，顺着一路钻进心底。　　“陆，你杵这儿干啥呢？”　　　　陆之琛回头，看到下课的刀通从操场那边过来，黑不溜秋的脸上挂着憨厚的笑，他扬扬下巴，朝屋里示意：“看她。”　　刀通往里瞅了一眼：“你女人？”　　陆之琛点头：“我媳妇儿。”　　　　“你可别吹牛了！”刀通嘿嘿笑，一副已经知道一切的表情，他暗暗锤他一拳，“我都知道了，这就是你老板，还你媳妇儿，吹吧你就！”　　“一点没吹。”陆之琛表情认真，还想说什么，看到纪温年下课从教室里出来，他朝刀通摆摆手，“不聊了，我媳妇儿出来了。”　　嘿！死鸭子嘴硬！　　　　“年年。”　　陆之琛笑着迎到纪温年面前，纪温年抬眸瞥他一眼：“不是去劈柴了吗？”　　这里没有燃气，各家各户都是用柴火做饭，这次一下来了这么多人，饭烧不过来，像陆之琛这种暂时没什么活的人就被导演组打发给村民帮忙了。　　　　“早劈完了。”陆之琛得意，不过得意转瞬即逝，他摊开手给她看，“年年姐，你看，我受伤了。”　　纪温年低头看一眼，确实，宽大的掌心中央有两道红色的伤痕，还有几根木色小刺，修长的指头稍许肿胀，一夜沧桑。　　她敛了敛目，收回视线：“娇气。”　　　　“……”　　陆之琛百口莫辩，他懊恼地捶捶脑袋：什么脑子？又说错话了！　　　　纪温年刀子嘴豆腐心，虽然表现得很嫌弃，但她还是在回房间后招手让他进来：“小南带的医药箱，你把刺挑出来以后自己上点碘酒。”　　她把药扔到桌上就不管了，陆之琛坐下，盯着红肿的掌心看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拿起桌上的镊子，一点点夹出扎在皮肤上的木刺。　　他两只手上都有刺，所以操作的过程很艰辛，小南进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笨手笨脚的男孩子拿着镊子艰辛地挑刺，纪温年坐在一边的椅子上闭目养神。　　　　“年姐，吃饭了。”　　纪温年睁开眼，视线不自觉掠过坐在一边挑刺的陆之琛，他还趴在桌上研究镊子，纪温年叹气，不由得摇了摇头：难道没有人教过他挑刺是用针吗？　　　　罢了。　　纪温年站起来，她不爱多管闲事，越过陆之琛离开，出门后她听到屋里姑娘温柔的声音：“小陆，我来帮你吧。”　　　　中午太阳大，导演让大家在屋里休息，等凉快点再去拍摄。　　纪温年躺在床上看剧本，这里信号不好，平时手机上不去网，她没法直播，也刷不了微博，好在她平时就没什么手机依赖症，看了一会儿，有人敲门：“年年姐？”　　是陆之琛。　　　　纪温年坐直：“怎么了？”　　“睡了吗？”陆之琛说，“我帮你搬了个风扇。”　　纪温年下床开门：“还没有。”　　　　开门，院子里的热气迎面而来，陆之琛的额头上挂满了盈盈的汗珠，手里抱着个大风扇，他笑眼盈盈，眼睛里闪着璀璨的光，像是夜幕下的星辰，他朝她咧嘴：“年年。”　　纪温年侧身：“进来吧。”　　　　陆之琛踏门而入，他把风扇放到桌上，顺着电线插到插排里，打开，风出来，吹散了纪温年的长发，散出一地的涟漪。　　陆之琛回头看她，曼妙多姿，他喉头滚两下：“年年姐。”　　纪温年挽起长发，懒懒应道：“嗯？”　　　　他可怜巴巴地摊开手：“你看，帮你搬风扇，我手伤得更重了。”　　纪温年视线落下去，可不是吗，掌心又红又肿，小木刺还在上面立着，她挑下眉：“刚才……”　　她声音太小，陆之琛弯下腰去听：“什么？”　　　　突如其来的碰触让纪温年心一颤，她向后退了大半步：“没什么。”　　她整理好情绪抬眸，眸中沉静：“小南不是帮你处理过伤口了吗？” 　　陆之琛静静看她半瞬，舔舔下唇，弯唇笑了。　　　　这抹笑有点诡异，纪温年心生不妙，她问：“你笑什么？”　　陆之琛还是笑，戏谑的口气问，“年年，你这是吃醋了吗？”　　　　“……”　　纪温年不说话，陆之琛自顾自坐到椅子上，撑着脑袋看她，正色道：“我又和她不熟，干嘛要她帮我？”　　纪温年一怔，嘴唇动了动，终是什么也没说。　　　　陆之琛再次摊开手：“倒是你啊年年，咱们都这么熟了，你真的不打算帮帮忙吗？”　　纪温年掀起眼皮看他，他嘴角挂着荡漾的笑，眼睛一闪一眨，轻飘飘就说出让她心跳加速的话，纪温年稳了稳心神，走过去，拉开椅子坐下，朝他招手：“手拿来。”　　　　陆之琛得逞地笑弯唇，把手递给她，纪温年从针线包里拿出一根针，陆之琛双眼瞪大，手不自觉往后一缩：“年年？”　　纪温年用酒精给针消毒，淡淡说：“针线包是找服化部借的，你放心，消毒后应该没问题。”　　“不是。”陆之琛并不关心针是从哪里来的，他缩回自己的手，“年年姐，非要用针吗？”　　“当然。”纪温年的眼眸里写满了认真，她正经地解释，“挑刺都要用针，你不知道吗？”　　　　陆之琛摇头。　　纪温年舔唇，掩饰已经提到嘴角的笑，她点头，还是持着冷淡的口吻：“那你现在知道了。”　　她朝他活动两根手指头：“手拿来。”　　　　陆之琛攥着自己的手瑟瑟发抖，他不动，纪温年也不催。　　天人交战数久，陆之琛终于犹豫地伸出手：“年年……姐，你轻点啊，我……”　　后面的话没说完，纪温年直接把他手抽了过来，摊开，认真找着上面的木刺。　　　　陆之琛屏气凝神，这时候一句废话也不敢说。　　纪温年低着头，耳边掉下两根碎发，风扇吹过来，随风飘起来，她垂着眼睑，双眼认真注视着他的掌心，手里拿着针压在木刺旁边，一点点向中间挪，慢慢把刺压出来。　　　　纪温年的动作很温柔，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出现。　　陆之琛专注注视她的侧脸，看她耐着性子，一点点挑出掌心里的木刺，天热，这种细心的事情很费心神，她鼻头上已经沁出了汗珠，晶晶莹莹的，有种平时没有的可爱劲。　　　　记忆回到年少。　　也是这样的一个夏日，盛夏骄阳，那天比今天还要热，还要闷，没有风，天上的云朵都聚在了一起，动也不动。　　　　五年级的陆之琛带着一身伤回家，家门口站着个高挑的女孩，手里大包小提几件东西，看到他，她明显一愣，歪着脑袋思考两秒，才问：“你是……李阿姨的儿子吗？”　　“嗯。”鼻青脸肿的陆之琛冷淡地点点头，对出现在家门口的陌生女孩并无兴趣，他从口袋里拿出钥匙开门。　　　　他本想开门进去，女孩伸手挡住门：“你好，我是纪温年，我妈妈和李阿姨是好朋友，放假了，她让我来送点吃的。”　　她往屋里探了探：“李阿姨不在？”　　陆之琛还是冷淡地点点头：“嗯。”　　　　“扑哧。”崩了很久的纪温年终于忍不住笑了，她睁着漂亮的大眼睛问他，“你小小年纪装什么深沉啊？笑一个呗。”　　陆之琛现在没心情笑，一笑就会牵动唇角的伤口，他推开门，终于多说了几个字：“进来吧。”　　　　纪温年跟在他身后进门，到门口，她踌躇着停下脚步：“需要换鞋吗？”　　“随便。”陆之琛踢掉脚上的鞋，他把书包扔到沙发上，钥匙放到茶几，直着走想回自己房间。　　“哎！”换好拖鞋的纪温年撵上他，她抓住他的校服外套，“等等，你干嘛去？”　　　　陆之琛低头瞥一眼她的手，挣脱开：“回屋睡觉。”　　“不是。”纪温年挠挠头，“你睡觉，那我怎么办？”　　　　你爱怎么办怎么办。　　陆之琛在心底说，不过面上什么也没说，就只冷着张脸静静地看她。　　纪温年指着他的脸：“那个……你脸怎么了，跟人打架了？”　　　　陆之琛还是不说话，纪温年抓抓脑袋：“你家有药箱吗？”　　“要不……我帮你上药吧？”　　　　鬼使神差的，陆之琛像是被蛊惑了，点了点头。　　陆之琛家里没多少药，只有一瓶碘伏，上面堆了一层灰，纪温年打开，已经用去了大半瓶，她狐疑地闻了闻，转头问他：“不会过期了吧？”　　“不知道。”陆之琛言简意赅，他没撒谎，他从来不抹药，是真的不知道。　　　　“好吧。”纪温年点头，用棉棒蘸取一些，“应该没过期，来，我帮你抹点。”　　碘伏不疼，她的动作很轻柔，一点点按压他的伤口，她比他稍高一些，站在他面前，弯着腰帮他抹药。　　　　陆之琛抬头看她，从始至终都睁着眼睛，视线专注。　　她的睫毛很长，双眼皮很明显，黑色的眼珠闪着亮光，棉棒上的药水涂完了，她又换了根棉棒蘸取药水，低头的时候还不忘朝他笑笑，安慰他：“别害怕啦，很快就好啦，不会疼的。”　　　　真美。　　那个瞬间，陆之琛知道，他看到了画册上的天使。　　天使，正在朝他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