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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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提及昨晚的事,陆清一想到那三巴掌和摔的三次狗啃泥,哪里还忍得了?当即气得胸口大起大伏,颤巍巍地指着陆棠尖声嚷道,“贱人!你只是一个外室生的贱种!母亲肯给你指婚你不磕头感恩戴德,竟还如此不识好歹!果然是有娘生没娘教的贱种!不知礼数!” “礼数?”陆棠偏过头,冷笑道,“我都不知道汴京哪家府上的嫡小姐是这副咄咄逼人牙尖嘴利的丑陋嘴脸,到底是大姐你不懂礼数还是我不懂礼数?” “放肆!” 冯氏再也忍不住,脸上的端庄之色瞬间崩裂,怒然拍案而起,小指上的玳瑁指甲套重重划过桌面,划出一条细细的痕。 她一看见陆棠轻描淡写的泰然模样,再想起陆清昨夜脸上的数条指印,和方才绿衣被毒打得奄奄一息的惨状,目光顿时如淬了剧毒,不由得拢紧长袖下的护指,一字一顿,尽从牙缝间挤出,“看来二小姐是没有拎清自己的现状,来人!” 两边站着的几名丫鬟婆子立即上前,将陆棠围住。 她的脸色由白转青,抬起纤细的手指指着陆棠,整张脸都因怒极而微微发颤,厉声喝道,“将二小姐带到偏院,给我好好看着!待何家来人,再从后门送进刘家的花轿!” 那一声“看着”咬得极重,丫鬟婆子得了命令,当即伸手去抓陆棠。 “怎么,夫人是想逼我就范?”陆棠霍然抬腿踹向靠近的丫鬟,那丫鬟重重扑倒在地,“哇”地一声吐出两颗混血的白牙。 满场霎时鸦雀无声! 陆棠提步往前走,硬底的绣花鞋从她攥着长针的那只右手上面压下去,屋里登时发出一声惊寰的惨叫声,伴随着青天里两声惊心动魄的嘎吱声,那丫鬟彻底昏死过去。 她好歹医者仁心,不想痛下狠手,但偏偏这几个傻缺要逼她狗急跳墙! 她既然已经发过誓,绝不会再任由他人欺凌践踏,绝不会再让这腌臜的堂皇门第困住她的灵魂。 那么今天,谁也别妄想挑战她的尊严! 其余的丫鬟婆子纷纷后退,一个个皆是心神俱凛。 陆清也是惊得险些站不稳,惊恐万状地盯着陆棠那张看似平和的脸。 冯氏回过神来,猛地一拍桌子,怒不可遏地喝道,“反了天了你!来人啊!我倒要瞧瞧是你骨头硬还是板子硬!” 门外的家丁当即提着长棍鱼贯而入,直直地指向被围在中间孤立无援的陆棠。她瘦小的身躯显得格外孤清,却又如一截傲然挺立的白杨。 “这个家里还轮不到你这个小贱种在我面前撒野!”冯氏仿佛拿回了绝对的主导权,众人从方才的震惊中缓过神来,复又露出神色各异的嘲笑。 “一个连自己低贱的身份都拎不清的小贱种,还敢妄想和母亲做对,简直可笑至极。”陆清高傲地抬起下巴,双手抱胸,冷笑连连,仿佛已经预见她如鱼肉一般任人宰割的场景。 四姨娘幸灾乐祸地看着这一切,周围的丫鬟婆子也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没有一个人透露出半分惋惜或同情的神情,亦没有一个人愿意上前替她求情。 陆棠冷冷地看着这一切,渐渐握紧双手。 这就是原主生活了十几年的家。 这就是原主相处了十几年的亲人。 那一个个阴险算计、欺软怕硬的人,那一幅幅笑里藏刀、虚与委蛇的可憎面孔。 那一次次恶毒构陷、恣意□□的下作手段,那一场场卑微懦弱、摧心剖肝的不堪回忆。 她不禁冷笑,心底骤然生起一团难以抑制的怒火,仿佛是九霄之巅上的怒龙携雷带电,哮声惊天,又仿佛是一截尚在鞘中的刀锋,即将冲破这腌臜的堂皇门第,以血祭奠! 她青白分明的关节发出咯咯响声,抬拳就要暴起! 门口却忽然传来一声凄然的叫喊:“夫人!求您手下留情!” 初春的寒天里,那女人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素裙,身上别无妆点,苍白的面容上带着多年的病气,踉踉跄跄闯进来却是径直扑到陆棠的身前,双手张开,以瘦削单薄的身躯坚决地护在陆棠的身前。 她声音微颤,却又无比坚定,“夫人,二小姐年纪尚小不懂事,她绝非有意要顶撞您的!您若是要责罚,就责罚贱妾吧!” 陆棠望着面前这个女人细弱的背影,平静如水的心口忽然间一颤。 那是陆棠前身的生母言氏,府里的六姨娘。 尽管只是一个身份低微的外室,却是这世间唯一一个待她最温柔,最无私,最关心的人,是她心底里最温暖,最柔软,最珍贵的记忆。 一直以来陆棠都是孑然一身,孤儿院出来的她,世界里除了充斥着福尔马林消毒水与血腥味的医院研究室,便是任务中的枪林弹雨滚滚硝烟。 她永远都是护在他人的身前,却从未尝到过被人保护的滋味。 而如今这一刻的滋味,既酸涩,又温暖,直直地滚烫了心底。 冯氏紧紧地盯着六姨娘,一想起自己身怀六甲时老爷竟在外面养着外室的事情,她心里就恨得咬牙切齿,再也顾不得端庄仪礼,扬手一指,厉声喝道,“把这个贱人给我拉开!” 一旁立着的丫鬟婆子立即上前将六姨娘拉开。 “给我好好教训她!让她知道得罪本小姐的下场!”陆清嘴角挂着狞然的笑容,恶毒地道。 家丁们得了令,握着粗壮的长棍往前一围。 六姨娘试图挣扎上前,却被狠狠地钳制在地,只能凄声喊道,“不!夫人请您放过二小姐吧!二小姐年幼不懂事!贱妾愿意替她承担一切的责罚——” 但是并没有人理会她的哭喊,家丁已经握着棍子虎视眈眈走上前,准备执行家法了。 “就凭这几个软脚虾?”陆棠嘴角挂着彻骨的凉意,连眉毛也没有皱一下,忽然出手! 她身法迅捷如一卷风,在一干护卫之间穿行,每一击都落在最要命的痛穴上,招式快狠准! 惨叫声不绝于耳,很快那些护卫就四仰八叉躺了一地。 “轰——” 最后一个高大的护卫被陆棠一拳砸中鼻梁,倒地时血花四溅。 陆棠挑衅地看了一眼满面惊惧的陆清,随即望向冯氏,浅浅的笑容里透着凛冬般的寒气。 “放肆!你竟如此嚣张横蛮,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当家主母!”冯氏气得脸上脂粉直抖,又惊又惧! 这个小贱种竟然一下子就打倒了这么多家丁!这怎么可能!她那诡异的身手从哪里学来的?! 冯氏陡然看见被拉到一旁的惊愕的六姨娘,目光一厉,打定主意先拿下六姨娘,以此作要挟,“来——” 却有一阵劲风倏地迎面擦过她的耳际。 夺地一声,森然的长棍直挺挺的戳入她身后的屏风里,嗡嗡作响。 冯氏猛地后退,跌回座上。 “看来夫人很喜欢叫人?”陆棠步履稳重,缓缓地走上前,轻巧地将那根长棍拔下来,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冯氏煞白的脸,眼神戏谑而寒冷,“那就叫吧,给我大声地叫,很快府里就会将夫人您的光荣事迹传得全府人尽皆知。” 长棍拍着冯氏的脸,拍得啪啪直响。 “你……你住手!”冯氏吓得面如土色,噤若寒蝉,面颊上面的肌肤,甚至能清楚的感觉到钝器的威胁,仿佛只要一用力,就能在她的脸上屠出一个血洞。 “母亲——”陆清骇在原地,只觉得全身发僵,根本无法挪动半分,只能强自喊道,“陆棠,你……你快放了我母亲!” 但哪里还有半分之前的嚣张气焰? 陆棠却置若罔闻,刺刺的棍子在冯氏脸上轻轻地上下刮动,薄薄的脂粉无声颤落,她握刀的手依旧稳如泰山,轻笑道,“夫人呐,您以后可别再抹这么多胭脂水粉,有些东西,即便涂再厚的脂粉也都掩不住。” “你——”冯氏到底是名门宅邸里出来的矜贵女人,哪里遭过这样的罪?也不知是因为惊骇过度还是羞愤过度,终是承受不住,两眼一翻厥过去了。 陆棠将棍子一扔,落地“哐当”一响,吓得整个大厅里丫鬟婆子俱是一抖,战战兢兢跪了一地,埋着头也不敢上前查探冯氏的情况。 太,太怕了……二小姐竟然敢对夫人动手,她,她不要命了! 六姨娘立即踉踉跄跄地奔上前来,颤声问道,“棠儿!你没事吧!快让我看看有没有伤到哪儿……” 陆棠看着六姨娘,心底关于原主那些最温柔的记忆忽如潮水一般涌上心尖,只觉得心口某一处硬撑多年的坚强,轰然间坍塌。 原来这就是亲人……即使这十几年来过得如履薄冰,却依然将骨血放在心尖的亲人。 她轻轻地拍了拍六姨娘的后背,声音低沉而略带生涩,“我没事……娘。” 这一声唤得小心却坚定,就像她此时的决心。 从这一刻起,六姨娘就是她在这片异世的亲人,她会保护好她,无论是谁,都别想再欺负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