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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月如钩。

冰冷的朔风穿过北方雪山的峡谷甬道，奔流城的石墙在夜里已经开始结霜，守卫的士兵换上了冬装，城内巡逻的治安官自然也是一样。

布隆穿着厚厚的棉衣，腰间并列系着长短剑，提着灯向南城走去，今晚的夜不算很黑，即便是面前这条没有灯火的纸灯街也显得不那么黑暗，至少泥地上的水洼还映着星光。

但空气中的臭味还未随着霜一同凝结，或许不是天气的原因，而是这条纸灯街真是太丑了，布隆每次来这里都有种呕吐的冲动。

作为东城治安官，布隆披星戴月的来到南城的纸灯街，自然不是巡逻，当然，也不会是为了散步，没有人会跑到这么臭的一条街来散步，他来，是因为有些问题只能在这得到答案。

因为纸灯街住着一个人。

‘风耳朵’是北地的俗话，形容一个人的耳朵特别灵光。比拉克就是这样一个人，奔流城大大小小的事情就没有他不知道的。世界上有各种各样有本事的人，在消息灵通这件本事上，整个奔流城比拉克认第二，绝不会有人敢认第一。

黑道白道，都会来他这里买消息。

当然，价格也不菲。

布隆用手绢捂着鼻子，深入纸灯街尾，敲了敲门。

那是一扇破的不能再破的木门，感觉像是胡乱用木板七平八凑而成，上面有无数孔洞，既不挡风，也不遮雨，唯一的作用似乎就是阻挡客人，当然，这样弱不禁风的木门只能阻挡一种客人，那就是像布隆这样的，会敲门的客人。

房间里面黑乎乎的一片，布隆低下身子，正想透过孔洞看看里面情景，突然一只眼珠出现在孔洞处，近在咫尺。

那眼珠看上去十分诡异，呈淡灰色，直勾勾的往外看着，就连瞳孔也一动不动。

只有假眼会这样。

若是一般人，早就被吓得叫出声来，但布隆只是直起了腰，表情平淡。

作为老主顾，布隆一眼便认出假眼的主人。果然，片刻后，门从里面打开，露出一张丑陋的老脸，比拉克弯着腰，跛着足请布隆进屋。

“大人，有什么事情吗？”比拉克是个老男人，看上去约莫5，60岁，蓬头垢面，衣衫褴褛，浑身散发着酸臭味。

“东城的苔丝小姐失踪了，这是两个月第四起失踪了，而且都是年轻的贵族少女，你这有没有相关消息？”布隆一刻都不想多待，开门见山说明来意。

“嘿嘿，大人，有是有。”比拉克搓着手，神色猥琐的瞟向布隆的腰间。“但价钱可不便宜，需要这个数。”他伸出两只手，左手伸出仅有的四根指头，右手三根手指则是竖起一根，合在一起比了个5。

布隆从腰带里掏出五个金币，推过去，比拉克眼冒精光伸手就拿，但一只完好无损的手掌却先一步盖在了金币之上。

“你先说消息，再拿钱不迟。”布隆看着他冷冷道。

“好的…好的。”比拉克的眼睛像是吸在了金币上，挪也挪不开。“…下水道的那些‘小水鬼们’这两个月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拿些“上等货”跑到街头那间黑店里换银币，据说都是些女人用的首饰…嘿嘿”他嘿嘿笑了两声，没再说下去，打过几次交道，他知道眼前的布隆是个聪明人，说这些已经够了。

布隆的手掌从金币上挪开。比拉克赶忙抓着往怀里塞，像是生怕布隆反悔一样。

布隆起身，他已经得到了足够多的线索，此刻只想赶快离开这个恶臭之地，但走到门口，他却又停了下来。

里面的屋子传来一个微弱的呻吟声。

布隆的停顿让比拉克的脸色一下子变了，变得寒冷，危险起来，像是一只感受到威胁的野兽，他的眼死死地盯着布隆，手则探向墙壁，那里靠着一把柴刀。

“大人，你该走了。”他的声音不再猥琐谄媚，而是如冰霜般寒冷。

布隆看着他，神情复杂，片刻后叹了口气，从腰带里又摸出几枚金币，随手往桌子上一丢，那些金币竟然在桌面上又整齐的垒在了一起，这一手对力气的把握真是精妙绝伦。

“今天的价钱，你开低了。”布隆转身离开，片刻后，他的声音又从门外传来。“东城来了个好医生，就住在蓝湖旅馆，带你女儿去看看吧，说不定有收获。”

比拉克的表情愣住了，他没想到布隆居然对自己的事情如此了解，看着桌面上的金币，他一贯只有贪婪地脸上破天荒露出一丝感动的表情。

一个人若是有像他一样的本事，却还是过的如此艰苦，只有一个原因——他需要大笔的钱，没有什么比治病更耗钱的事情了。

比拉克收起金币，走到里屋，这里和外面那间屋子如同两个世界，虽然也很简陋，但却干净的一尘不染，木床上铺着干爽的棉褥子，床头甚至还摆了一个花瓶，里面插着一只漂亮的鸢尾花，看上去应该是刚采摘的，花瓣上还带着水珠。床上躺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脸色苍白，表情痛苦，汗水将她黑色的头发打湿，她无意识的发出微弱的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