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四章 往事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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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山玉容峰顶,终年烟雾缭绕。
圣洁的九叠泉从地底深处的石罅中喷涌而出,在玉容峰顶形成一处数十丈大的小泉,然后沿着九叠瀑布飞流直下,向山脚倾泻而去,如同珍珠白练一般,垂挂山间。那泉水不知来自地底几万里深处,阴寒至极,也洁净至极。
此时,玉容峰主钱妙真的躯体就泡在九叠泉阴寒冰冷的泉水里。她的头枕在泉边的听风亭的石台阶上,黑发披散,在水中随波微微飘荡着,自脖子以下全都浸泡在寒气逼人的泉水中。钱妙真本就冰清玉洁,体格怯弱,给人以凉薄冰冷之感。
此时,在这阴寒的泉水中,更觉娉伶纤弱,肌肤渗白,盈盈不堪一握,浑身上下纤尘不染,一片清冷,洁净得不似尘世中人。
匆匆处理完宗门事务的茅山代掌门陆修静,此时正赶来九叠泉边,目不转睛的盯着钱妙真紧闭的眼眸和清俊面容,只觉一股异常的病态之美,美到几乎不太真实。
在钱妙真身边看护的张妙常和纪雨青等,早已体贴的回避了,有意要给钱妙真和陆修静留一点私人时间,毕竟,如果过了七七四十九天还没能救活钱妙真,这一对璧人可就真要天人永隔了。
到现在为止,钱妙真已经昏迷整整四十天了,在这期间,擅长医药的息云长老和孔阳长老试过无数种方法,无论是汤剂药石、还是针灸推拿,或是导气行脉,均不能恢复钱妙真已经受损的精魄,钱妙真仅一息香魂尚存,七经八脉具已损毁。
为了救钱妙真,陆修静也几乎跑遍了名山大川,凡是名贵的药材灵物,两位长老能想到的,陆修静都想方设法弄了来,甚至不惜和一些守药的门派起了干戈。
“妙真,你快醒过来吧,只要能救活你,哪怕上刀山下火海,我也是愿意的啊。想当年,我们还在外三门的时候,天天只用跟着师傅学玄术,不用操心宗门大事,不用怕人指点我们不守清规,也没人逼迫、责难……那种无忧无虑的日子,是多么幸福。要是你能醒来,你愿意抛弃现在这一切,和我离开宗门,去过闲云野鹤的生活吗。”
陆修静捧起钱妙真圣洁如玉的脸庞,默默的呢喃着。
他想起了刚入山门时的情景。
陆修静祖上本是东吴军门世家,吴国衰败后,家道也随之中落。到了陆修静父亲陆采元这一代,更是接近赤贫,虽然仍是军户,但是已家徒四壁。因陆修静聪明好学,陆采元不惜布帛束脩,供他读了几年私塾。
后来晋庭发动灭吴之战,陆采元受征入伍,奔赴北疆,在庐州一役中以身许国,陆母悲恸之下殉情而死,留下年少的陆修静独自面对国破家亡的惨境。
他随吴亡后的流民一路乞讨到扬州,正遇到茅山上清宗的修士郭四朝寻访弟子,便拜入茅山门下,成为一名外门弟子。
陆修静永远也忘不了,刚入山门时,因为他是寒门出身,加之又是东吴亡国子弟,处处受到茅山其他中原士族子弟的轻视和欺凌,他们都叫陆修静南蛮子。陆修静一个人孤苦无依,是善良的钱妙真斥责了那些嘲笑陆修静的人,并刻意和陆修静走得很近,以免他受到孤立。
钱妙真本是琅琊钱氏子弟,属于上品世家,家门显赫。但钱妙真一出生便有夙慧,感知天下将要大乱,自幼不慕荣华,唯好仙道。年仅十二岁便拜在白晋华仙姑门下,辞家上了茅山,比陆修静早上山两年,是陆修静的师姐。
钱妙真见陆修静聪敏英俊,又自强自立,与那些纨绔的士族子弟不可同日而语,却因出身低微受人歧视,便处处加以维护。两人青梅竹马,一同修炼,自然产生了深厚的感情。
两人俱是修玄佳材,在茅山一同采药炼丹,紫炉青烟,感知万物阴阳一同辟谷苦修,餐风饮露,参悟天地正道。
春秋轮转,风雨如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