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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老头果然圆寂了。

他走的时候很安详，甚至一度让我以为只是睡着了。

他在枕边留了一封书信，大致意思便是要大弟子来袭承他的位置，其他人以后都要听从大弟子的话。

整个道观充满了悲伤的味道。

老头在信里说，他圆寂之时不允许有任何的铺张，道观不许设灵堂，也不许弟子们披麻戴孝，把他的尸体在道观里安静的烧掉，然后大家各司其职便好。

虽然他的弟子们非常不认可自己的师傅对自己身后事是用这种古怪的方式结束的，但是作为弟子，这事是他们师傅人生中最后的一桩心愿，所以就算是有一万个不愿意，他们还是照做了。

火化老头尸体的那一天，天气不大好，阴沉沉的。

天空飘着绵绵的细雨，抹不去的几片乌云笼罩着道观上空，老头的弟子们一个个穿着道观的衣服，手里拿着一根焚香，眼里，是一片片的哀伤。

我站在人群的最后面，我与这片哀伤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老头静静地躺在用干草铺的简易床板上，手里是他生前一直拿在手中的一串佛珠。

照理说，他这个身份的人不大适合拿佛珠，可是他生前却一直都很喜欢这串珠子，因此到火化的这一天，他的弟子们决定将这佛珠与他一起化了。

道勤也站在离老头有些远的地方，他咬着嘴唇，一副倔强的模样。

从老头圆寂到现在，他一滴眼泪都不曾落下，只是他一贯清澈的眼底，多了一层阴霾。老头说过，他死了这孩子一定会很难过。

我拿着手中的焚香，朝老头的方向轻轻地鞠了一躬。

这是我作为一个神仙对他最后的祝福。

“二师兄，可以火化了。”

站在前头拿着火把的，就是道观的二弟子。

他站在老头身前，眼睛已经哭得有些红肿，

“师傅，弟子不孝，之前惹出过这么多的祸端，如今您圆寂，大师兄去了帝都，没办法送您最后一程，只能弟子代大师兄和一众师弟们送您最后一程……”

他说着，扑通一下跪到在老头身前。

见他下跪，其他的弟子们也一一跟着跪了下来，只有我一个还站在那里。

道勤的目光往我这边转了过来，不过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淡淡地把目光转了回去。

“师傅，您走好！”

二师兄的声音打着颤，手中的火把被他一把丢到了老头的尸体上。

一瞬间，火吞噬了老头的身体，干草迅速地燃烧，热气一下子迸发，冲到了我的面前。绵绵的阴雨没有浇灭这火，火舌一寸寸地将整个干草堆彻底吞噬，不留一点余地。

有些阴暗的道观，一下子就亮了起来，火光映衬着旁边跪着的一众弟子。焦糊味在四周蔓延开来，有浓烟在滚滚地析出，有几个已经捂着口鼻重重地咳嗽了起来。

“大家，给师傅最后磕一个头吧。”

二师兄带头，朝着燃烧的方向磕了一个响头。后面的其他弟子也都跟着一个个地磕头。

一时间，道观被高高低低的磕头声充斥着。我站在那里，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其实对于已经圆寂的老头来说，死是超脱，是对他修仙成功的一种表彰。

而对于还活着的人来说，老头的死，就是一种悲哀。他的人生来到了终点，他再没有了明天。

在仙界，每个神仙都可以活很久很久，我感受不到凡人们对于死亡的恐惧和哀伤，但从他们眼底的悲伤来看，死对他们来说，还是有些难以承受。

或许，对于做神仙的我们来说，我们永远都无法感受到死亡的沉重。

我们对于死亡，少了一份敬重。

“扑通”一声，我也跪了下来，对着老头尸体的方向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虽然素不相识，但你认出了我的真身，还丢给我……不，还赠予我一个道友。安心吧，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我不知道老头的生平如何，但是从他弟子们对他的敬重，以及之前道勤的只言片语里可以猜出，这个有些腹黑的小老头，应该是个很不错的除妖师。

绵绵的阴雨还在飘着，火光渐渐的湮灭，空气中焦糊味变得很淡很淡，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清新的，雨后的泥土的芳香。

“出于尘，归于土，是人是仙，终归会变成一杯黄土，可叹可叹！”

道勤大笑着，突然从一众跪着的人之中站了起来。

“小师弟你在说什么呢！”

跪在最前面的二师兄的声音里已经带着浓浓的惊讶。

“我在笑一个人，笑她悟得太晚啊。”

道勤的眼底没有了阴霾，反而是满满的清明。

“钟葵，现在明白还不晚，别执迷于过去了。”

“你是谁！”

我蹭的站起，拨开前面挡着的一众弟子，拼命走向道勤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