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媒人一席话下来，整个屋子气氛缓和了那么一丝，好比厚重的云彩中透出一抹阳光，倏然消失。四个人，各抒己见，针锋相对，理性与非理性相互摩擦，只听得我胸中一口闷气跟田野里的疾风似的，吹皱了我的心。我只拣主要的话记了一些（如果可以，我宁愿意什么都不记）。

小琪的妈妈：“表兄！娃娃不懂事难道你活了大半辈子，也快入土的人了也不明白么？咱们两家啥关系你也不看看么？别说近亲结婚法律所不容，就算抛开这个不说，说实话，我还怕我的女子受苦哩！她爸爸那么疼爱她，供她读书，学习，就是希望孩子以后少受些苦，将来有些出息，能够走出咱这穷山沟沟。也怪小琪命不好，毕业后没考上，本来情绪就不怎么稳定，而你家娃娃非缠着不放。不论出于什么原因，我们绝对不允许继续下去的，出于亲情关系难听的话我也不说了，但我说的话你也应该明白……。”

这里描述的我也就不标点什么符号了，而叙述者绝对不会如此平顺的进行表达自己内心认知，怒不择言的情况时有发生。而我从谈话开始一直低着头像个受训得孩子，我能从对方的语气上想象得到面部表情。此时，小琪的妈妈还未完全表达完自己的思想，小琪爸爸已然按捺不住激动的情绪，开始参言:

“我就将话撂这儿吧，我就是看不起你家娃，也看不起你们那地方，连个牛都站不住的地方，你说我家女子要是跟了去，那还谈什么享福？你们有能力养活她么？你是不生女子不理解我们的心情，假如你的女子跟个没本事的人，你会怎么想？难道就不能将心比心替我们想想？”

我的心就像被刀一片一片割下来一样，是啊！贫穷的刀锋利无比，让我无法免受其害，在这一刻我彻底明白了，我的社会地位，我的生存能力，我的爱情，以及关于我的一切问题都受到了质疑。人们从现状处看不到我的未来！或者说人们压根不去看我的未来，只有赤裸裸的现实！

我认为的生活，其实就是一场场笑话的堆积，而我所谓的人生，就是人们眼中的低能儿。这不需要过多解释，有时我自己也认知到了这一点，平凡的人，平凡如我这般，谈幸福和未来，不是奢侈，而是痴心妄想。

仅仅是痴心妄想而已。

媒人侧耳聆听，抬眼瞥了几眼情绪激动的两个表达者，他认为有必要站出来替我跟我老爹说几句了，到了这个茬口，再不站出来，作为媒人的意义也就终止了。显然，此刻要站出来，非有一番独到的见解不可，不然，还不如溜下炕头乘早走人！我能感受到媒人此时的压力不亚于我。

媒人表示:“关于个人的能力和生活方式问题，这只能是对人不对事，我的意思就是娃娃都还年轻，还是蛮有潜力的，只要人家娃娃能够想的通，现在这社会到处都有发展的机会，咱们应该将眼光放的远些，困难那是一时的，只要人是活的，那么不可能一辈子穷下去，我还是坚持发展主义，不能用静止的眼光去看待一个年轻人，你们说对吧？虽然对于小琪和许超我并不了解，可感情也是天缘注定的事，既然能走到这个地步，也不能完全否定他们的，或许孩子们考虑婚姻大事片面了，情绪化了，感情化了，可有感情才是婚姻生存下去的原始动力，谁都希望找个可心的人相濡以沫的走完人生。因此，我的建议是孩子的态度，我们也得尊重……。”

我依旧盯着我的双脚，头跟石头一般沉重，我知道谈话才刚刚开始，至于后果还无法预料，可有一点我明白，次此小琪所说的她家人态度转变一事，完全属于莫须有，我无法理解他们为何要这要做？难道仅仅为了侮辱我或者我的家人？抑或是他们抛出的一个诱饵，只有这样才能将我跟小琪骗回家，然后控制住小琪，以达到他们的目的。而这次他们布好了天罗地网却没见小琪的影子，因此他们的所言所语也就显得有些尖刻难听。难道他们不知道小琪在哪里？

不会的，我相信这件事已超出了我所有的想象，可我绝不相信他们不会不知道小琪的行踪。

媒人一番言辞之后，孟小琪的爸爸继续表示：“并不是我们把人看低，而是从任何方面看都不成，我是个只看现实的人，现实就是这样，至于以后你家娃有多大本事，成什么人，有多厉害，那也是以后的事。再说我家孟小琪说了结束的话，希望有头脑的就想想，如果在这样纠缠下去，大家亲情道理的只会让人家看笑话，说实话，我已经忍了好久了，你们说，这样继续下去有什么意义？。”

房间里灯光昏暗，这样各自脸上的表情就算再难看，看的也不是很清楚，多少让人不那么过于尴尬，我甚至觉得这样的灯光是他们故意准备的，只为了掩饰尴尬。

沉默了良久的老爹磨蹭了一阵，看了一眼媒人，也瞅了几眼小琪的爸妈，开始表示:“您们看，事已至此，我也不知道说啥好了，说实话我也不打算同意，可娃娃不听话，我也没办法。表弟您也看到了，我也是个没啥本事的人，一辈子也苦到了头。但娃娃的事我也不会过于干涉，人家的想法和我不一样，我也不懂人家那一套，我呢也不强人所难，如果您们认为事情还有缓和的余地，咱们就心平气和的谈谈，如果您们继续坚持一贯的想法，我也无能为力了。”

我觉得我老爹与其说是示弱还不如说是示强，用无能为力，用儿女的观念来反击小琪父母无疑是最大的力量，此刻没有什么力量可以击垮他们的意志，除了我跟小琪的爱情！

媒人继续跟进:“依我看还是成全了孩子们吧！现在的年轻人都比我们这一代人聪明，再说社会变了，各行各业都有出路。再说人家相互谈对象，各自都有自己的情感标尺，他们有自己的打算和生活方式。就让娃娃们高高兴兴的成了吧，所谓幸福，还是要从内心感受说起，有时候物质并不能说明和代替一切。哦，那许超是什么意见，你说说吧！”

媒人话锋一转询问我，我明白他是需要我的态度的，也需要我的态度作为他继续深入下去的基础力量。而此时的我已然心力交瘁，士气全无，满脑子都是穷困潦倒的符号，像万千蚂蚁吞噬我的理智。我依旧看着鞋尖，我知道此刻说什么都是多余的，徒增难过而已。假如真要说几句才觉得够礼貌，我最想说的话就是:“让命运决定我们的未来吧。”也唯有命运才能给我安慰，让我觉得能有这一切都是幸福的，至少可以证明，我们曾那么努力的想要在一起过。

“没啥好说的，我家女子已经说了以后不要再联系再缠着了，让别人当笑话。”小琪爸爸见缝插针，语气坚决，注重瓦解我的意志。

小琪父母一口一句小琪说，或者小琪的意见，我知道事实绝非这样，小琪不会这样做的，她在我心目中是那样明媚，不可能这样折磨我的。只能说这次会面是小琪父母一手操办，至于具体目的和用意，我也不想深究。

小琪爸爸的话还没说完我就起身奔出了屋子来到了院子里。我气闷坏了，此刻我只想好好呼吸一下清鲜的空气，我听见他们还说着什么话，我已无心去领会了。这是我预想到的结果，因为我的脊梁骨上镂刻着贫穷两个字，哪怕黑洞洞的夜晚，别人也能看的到。

而我能跑到院子里，绝非这么简单，如今我站在回忆里，我多么想一言不发，可我那天确实发言了，我是发了言后才跑到院子里的，我怎么会不发言？这不是我性格，我压根就憋不住，我的人生不会在沉默与压抑中结束，我会奋起反抗！

我从椅子上站起来，杵在那里，由于内心的悲愤加上满腔的委屈，我说:“我是不会放手的，绝对不会放手的，我们走着瞧，除非小琪不要我了，除非她亲口告诉我，这一切结束了！所以你们别痴心妄想！”

说完我跑了出来。

我的背后一片短暂的平静，进而是一片乱糟糟的议论声，特别是小琪妈妈，我清晰的听见她对着我老爹说，你看，你听，这就是你生的儿！还别痴心妄想？我看到底是谁在痴心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