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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长公主

作品:《 微尘寞寞寂如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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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赵白薇,自从秘境回了忘忧谷,就像变了一个人,也不闲玩捣蛋了,也不去时时缠着林莫了,只在自己屋里与影月不知在研究什么,这一闭门,就是三五日。若莲暗暗留心,几次三番想去探个究竟,却看不分明。

不料,这一日,赵白薇遣开影和月,径自来了林莫这边,莲刚好不在。林莫这几日也没顾上她,看到她来,这才想起来问她,“薇儿,这几日在忙什么?”

赵白薇神色庄重,郑重对林莫道,“师父,有一事,请师父助我。”这还是林莫第一次在自己徒弟脸上看到如此严肃的表情,又是要求他,不禁很是好奇,点头道,“薇儿,何事?”

赵白薇凑到林莫身旁,轻声缓缓说来。

林莫越听越心惊,心中揣摩不定,面上却是没有丝毫表情,语气也是淡淡的。“薇儿,此事,你可想清楚了?”

赵白薇郑重地跪拜,声音清脆执着,“请师父助我一臂之力。”

林莫道,“你先起来吧。”

却不再接着说下去,赵白薇忐忑不安地看着林莫,林莫心中此时却有点难以下决断,他看着眼前明媚动人的女子,这个他看着一点点长大的孩子,他的私心里是想要她生活在自己的羽翼之下,不受风雨,可是什么时候,这孩子长大了,就像正要翱翔天空的小鹰,让他又是骄傲欣慰,又是紧张不安。

赵白薇黑白分明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看着林莫,试探道,“师父?”林莫波澜不惊的眼眸里倒映着小小的她,就像两簇火,他沉沉道,“你想好了?不后悔?”

赵白薇点点头,沉声道,“不悔。”

林莫点点头,“好,待我好好筹谋一番。”

赵白薇紧接着道,“师父,我已经想好了,你听听可行?”

她有备而来。

林莫赞许道,“你但说无妨。”

赵白薇细细道来,林莫点头,又提了几点意见,此事就这样定下来了。

到了黄昏,赵白薇又来了,若莲正和林莫在商议,见她来了,便住了口侯在一旁。

赵白薇对若莲微微笑道,“莲姐姐,我想吃你们这里的桂花肉羹。”林莫知道她有话要跟自己单独说,便对若莲道,“莲儿,你去为她准备一份吧。”

若莲也知道她的意思,虽略有不快,却只笑笑道,“是,公子。”

等若莲一走,赵白薇就大步走到林莫身旁,又掏出一份书简,正是秘境所得的阵法,兵法。

一边道,“师父,这几日我都在研究此书,只是很多太过艰深,我实在不懂,特来问问师父。”

林莫拿过书,细细察看,不禁哑然,这书上很多阵法,竟是林家不外传的阵法,而此书记载更为详细,而且有很多是林家并没有记载的。

不知不觉,他竟看得入了神,赵白薇也不打扰他,安静地坐在一旁等待,一边想着自己的心事。

这时,轻轻的扣门声响起,赵白薇连忙去开门,朝若莲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只是林莫已然朝这边看过来。

林莫淡声道,“莲儿,你过来看看。”

若莲闻言,把手里的肉羹低到赵白薇手里,然后拿起书简,看了几眼,讶异道,“公子,与你教我的阵法一样的。”

赵白薇一听,连忙道,“但是这是飞凰将军。。。。”未说完顿住,半响才道,“世道艰难,这阵法没有在赵家传承,机缘巧合,幸得林家先祖保存了一二。”

林莫道,“这些日子,你每日黄昏到我这来,好好研习这些阵法。”又对若莲道,“莲儿,你让方博夜间来我这里一趟。”若莲再次离开。

方博,幽国的三朝元老,自幽王赵文辞世,便是幽国的辅政大臣,统领朝政,辅佐幼主赵坤。只是幽国还有太后白曼贞垂帘听政,两人势均力敌,在朝堂上互为犄角,谁也讨不到便宜。

以前,赵白薇在王宫也见过方博几次,有一些不喜欢他,因为此人古板端正,严厉异常,从未见他脸上有过笑容,对白凰公主也从不假以辞色。

赵白薇拉回自己的思绪,静静地跟在林莫身边,虚心求教阵法的精髓。

晚间,林莫屋子的窗纸上透着三个人的影子,正是林莫,赵白薇,方博。也知不道这三人在谋划什么大事。

就这样,日子平淡如水,在林莫的教导之下,赵白薇学得很快,又捡要紧的一些阵法传授给了影和月,兵法也是让影月好好研习。而若莲也时不时地找各种借口赖在林莫身旁,跟着赵白薇一起学习,三人常常学得入迷,倒忘了身外之事。特别是赵白薇和若莲,暂且忘记两人是情敌的事实。

从小到大,赵白薇从没有如此努力过。她也渐渐爱上这种努力的感觉,只是闲暇时分,总是改不了本性,总要找点乐子调剂下生活。

而所筹谋之事,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等东风,东风就来了。

这一日,离新年只有半月了,往年临近新年,幽国的王室与众大臣都会提前举办宴会庆祝,一来犒赏有功之臣,二来促进彼此间的感情,三来为新年讨一个好兆头。

就在宴会开始的前几日,幽国大街小巷突然开始流传一件事,说是白凰公主流落在宫外,而幽王却还要举办家宴庆祝新年,实在是不把白凰公主放在心上。家宴就讲究一个团圆,不团圆就没好兆头了。还有一些不好的传言,说白凰公主是被太后赶出宫的,如何如何。又说幽王赵坤是被太后蒙蔽的……

这些传言,慢慢地传到了白曼贞耳朵里,连赵坤都知道了,他心智未开,从小也是喜欢这个姐姐的,便去求了太后,请求太后去寻回姐姐。白曼贞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派人去查这些流言,查来查去却什么都查不到,流言满天飞,这碗水已经被搅浑了。

对这散播流言的人,白曼贞恨得牙痒痒,怀疑是方博,又苦于没有证据。只得提起了心,防范着方博,提防他还有后招。

果然,怕什么来什么。

这一日,早朝刚开,白曼贞透过幽幽的垂帘,那方博眼观鼻鼻观心,任朝臣们上奏。直到王身旁的侍从高声道,“无事退朝。”最后一字刚落地,方博上前一步出列,冷声道,“臣有事上奏。”

白曼贞的心一突,一阵不好的预感袭来。

坐在王座上的赵坤奶声道,“方卿,所奏何事。”

方博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端正道,“臣日前已寻到白凰公主。”赵坤小儿烂漫,闻言欣喜道,“方卿,所言不虚?”帘后的白曼贞手一颤,森然道,“公主失踪已久,方卿又是如何寻回的?”

方博不理白曼贞,高声道,“王上,公主就在殿外侯着,求见王上。”

赵坤急道,“宣。”

侍从高声道,“宣。”

尖利的声音穿过大殿,回荡在众臣的耳中。

众臣不禁哗然,而白曼贞却攥紧了五指,在心里愤愤地骂着方博,老不死的以为把公主弄回王宫,就可以强过我一头吗?

殿门一开,门外的阳光倏地跑了进来,灰尘在阳光里起舞,然后有一个浓重的身影仿佛从天边而来,踏着阳光,众人瞧不真切,都伸长了脖子,睁大双眼,想看清楚传说中的公主。

她破开阳光,踩碎灰尘,一步一步,穿过前世今生,一步一步,走上她自己选择的命运。随着殿门慢慢和上,这时,众人才看真切。

眼前的女子,墨绿色宫装,不奢华,简单中却透着高高在上的气韵,让人不敢直视,墨色的发披在肩上,斜斜插着一支凤钗,随着她的步子,微微摇曳。

装扮虽不奢华,可是浑身却透着高贵的气息。众大臣屏息,只见她缓缓行礼,道,“臣叩见王。”

赵坤小孩子心性,只觉得日后又有姐姐陪着玩,一下忘记了平日太后的嘱托,欢喜道,“臣姐免礼,你前些日子……”话未说完,被白曼贞打断,“公主既然回来了,就住回清凰宫吧。”

赵白薇起身,看着帘子里隐隐约约的白曼贞,心里压抑着一股冲动,那里坐着的可是她的杀父仇人,可是现在却不能手刃仇人。她的心中又实在疑惑,阿爹对白曼贞很好,为什么她要害死他?赵白薇小心地藏起自己的思绪,前途漫漫,白曼贞,走着瞧。

赵白薇不卑不亢,端然站在朝堂上。众大臣面面相觑,夹在太后与辅政大臣之间,缄口不言。

这时,方博再次出列,从怀里拿出一样事物,竟是一道王旨,他跪在地上,托起王旨,沉声道,“先王遗旨在此,请王上过目。”白曼贞咬牙,却无可奈何。

赵坤道,“传。”

白曼贞急得团团转,恨不得撕烂这所谓的遗旨,可是大殿之上,众目睽睽之中,她又能做什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侍从在王上的授意之下,开始宣读。

白曼贞开始后悔,日常对儿子的教育太过和善,居然让儿子不知这些明争暗斗。若是,若是早点知道会有这遗旨,或许还能和儿子联手偷天换日,可是现实中没有如果……

白曼贞认命地闭上双眼,耳朵里传来侍从庄重的声音。

“奉天承运,王上制曰。白凰公主,灵敏淑德,仪庄态媛,今赐影月佩,掌影月军,封护国长公主,随朝听政,钦此。”

惊天一个大霹雳,轰得白曼贞颓然靠在王座上。脑子里飞速转着念头,犹不死心,不想让赵白薇如意。

朝堂上随着旨意落地,白曼贞的心腹早已经出列,质疑遗旨,而方博一派也不甘示弱,据理力争。

顿时,朝堂上就像一锅沸腾的汤水,甚为热闹。赵白薇身在事件中心,却一点都不惶急,反而朝看着自己的有点发愁的赵坤,浅笑吟吟地眨眨眼,赵坤小孩子心性,立马抛开眼前的烦恼,一颗心又开始沉浸在姐弟之情的欢喜之中。

朝堂上,闹哄哄,仿佛一个菜市场。

“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遗旨。”

“先王在位时,可从未说过此事。”

“遗旨怎么会有假,不信的,可以仔细查看。”

“公主尚小,如何担此大任,还是把影月佩交给有能力者。”

“公主自小蒙先王教导,学问都是不错的。”

“尔等是质疑先王吗?”

……

这一句又一句,也分不清楚谁在说的,争执白日热化的时候,赵白薇突然转过身来,一手执起影月佩,冷声道,“众卿家,休再吵闹,影月佩在此,尔等可有异议?”

众臣子,顿时鸦雀无声。在幽国,影月佩是王室的象征,每一次新王登基,都会携带影月佩,是不可或缺的。这赵坤,没有影月佩,倒是有一点名不正言不顺了。大家各怀鬼胎,却都是不敢对影月佩不敬的。

这时,一直岿然不动的方博出列,对赵白薇行大礼,一边肃然道,“臣跪见长公主。影月佩归来,国之大幸。”随后,方博一派的大臣也紧跟着拜见,白曼贞一派见大势已去,也不得不行了觐见之礼。

白曼贞此时已经整理好了思绪,她的声音雍容,缓缓道,“先王看重长公主,钦赐影月佩,哀家定会继承先王遗志,好好看顾长公主。”她停顿片刻,又道,“长公主既然要担此大任,可不许再像从前小儿心性。清凰宫一直着人整理着,长公主此番回来,就仍住在那里吧。”语气婉转悠长,长者的徐徐善诱。最后提高声音道,“影月佩,国之重器,长公主不可轻忽。”

赵白薇俯首谢恩,然后又对赵王赵坤道,“王,臣有一事请奏。”赵坤疑惑地看着她,点点头。白曼贞在垂帘后,双手绞在一起,心里恨恨的,这长公主,越大越不省心。自她小时候起,她们两人一直互相看不对眼。如今到了这个地步,把赵白薇留在宫里,她才好挟制,毕竟宫里都是她的人,不怕这小小公主翻出天。

赵白薇不容置疑道,“臣来之前,已思虑多时。臣既然入了朝堂,就不便再如闺阁之女住在后宫。臣请王下旨,让臣住在忘忧谷。”

不等赵坤询问太后的意思,白曼贞已经接道,“忘忧谷乃荒僻之地,长公主请去,世人会如何看待王上?”

赵坤明白太后的意思,头一次,这意思也是赵坤的意思,他希望这个臣姐住在宫里,连忙顺着道,“臣姐还是住到宫里吧。”

赵白薇轻轻一笑,抚慰地看着赵坤,缓缓道“臣既担此大任,又怎能顾惜自身。王上,若是有事,可召臣入宫觐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