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舌尖上的谭府(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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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谭府要明显比昨日有人气许多,不仅是因为新招了些洋溢着青春气息的年轻丫鬟,更因为今天是襄阳两馆一楼三位大师傅正式出手的时间。天元楼、会宾楼和潇湘馆齐名,乃是襄阳城最负盛名的酒楼,能在其中成为掌勺的大师傅,手艺更是出类拔萃。章凤道、袁子枚和汪僧奇作为两馆一楼中屈指可数的掌勺大厨,收入颇丰,原也不是图那二十两银子,而是被半拉半请而来,至于始作俑者自然是一心想让顾苏多用些饭的桃花。
只不过在十二人尽皆失利后,终于激起了三位顶级大厨的好奇心和好胜心,因此这三人脸上尽皆露出了一丝跃跃欲试的激动。这院子不小,早就被所有人团团围住,只留出中间一大片空地给三人。让任何人没有想到的是三人在走到灶台前时却并未立刻动手,而是另有人走出,手中捧着竹竿和粗布,将三座灶台都给遮挡了起来。
这是什么意思?原本打算欣赏下这三人手艺的众人议论纷纷,现在这局面别说欣赏什么手艺了,就连知道人家想做什么菜都难。有些在之前被淘汰的厨师心有不甘今日也特地赶来,作为行内人他们心里稍微一思考便反应过来。能让人珍而重之地扯起布帘围挡,看来这三人都要用些压箱底的手段了。
在外面围观的人只能听见菜刀切菜、烧水焯水的声音,却对布帘里面那三人究竟在做什么一无所知,因此颇有些无聊,又不肯匆匆离开,只能干站着和旁人聊些有的没的,以此来打发时间。
见到不需要让小厮们打下手,那老仆也就说了声各自散了便罢。多数人依旧停留在原地,等着看这三人能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菜肴出来,而宋乾则对此没什么兴趣,就算是琳琅满目的满汉全席又怎样?他也吃不着……
这厮尽管当了多年小二,骨子里依旧还是一个实际主义者。
眼看着到了晌午,三个布帘子里面依旧叮叮当当没有结束的迹象,宋乾就走出了人群,回到门房里继续履行一个小门房的职责。正寻思着能不能偷偷溜回去看一看三爷,心中忽有所感,向外一瞧,一张老脸正偷偷摸摸往谭府门缝里瞅着。
嘿,还真是想三爷三爷到。
宋乾赶紧把三爷拉到门房里,高兴说道:“三爷你咋来了?”
三爷举起了手中一包东西。一双纳底布鞋、两双袜子和二两猪肉。小老头比划了一阵子宋乾就懂了,布鞋和袜子是杜婶儿熬夜给他缝制的,就怕他在人家府上连双像样的鞋都没有,至于猪肉则是东风那家伙在集市上买的。
宋乾心中流淌着一股暖流,感动道:“三爷,你又给我准备了什么东西?该不会是什么绝顶的剑道秘籍吧?”
三爷面色呆滞片刻,才不好意思比划了两下。
宋乾无奈叹了口气,从怀中掏出二十文钱塞到三爷怀里,说道:“早知道你喝酒没钱,这点儿钱你先用着。”
三爷连忙伸出一只手装模作样推辞,意思是少爷这可使不得,你现在可是用钱的时候,老头子我少喝二两酒又有什么关系?
宋乾没好气看着他另一只手偷偷把铜板往怀里塞,不由怒道:“马上从我眼前消失……”
三爷耷拉着脸,带着一副委屈的小表情溜走了。
宋乾哼哼唧唧把东西抱回房,又拎着二两猪肉去了外厨,昨日虽说已有猜想,但真正验证了这一想法,心情自然不错。既然有二两猪肉打牙祭,今天怎么着也得犒劳犒劳自己。
他决定做一碗酸辣口儿的臊子面。
正统的臊子面在前世是西北那边的面食,配菜有鸡蛋皮木耳蒜苗胡萝卜豆腐,那叫一个种类繁多。外厨里面哪有这么多配菜,宋乾翻箱倒柜也就找出来点儿蒜苗,不过这面儿是给自己一个人吃的,也不用讲究太多。
他已经有段时间没沾荤腥了,所以这顿臊子面做得异常投入。
添柴开火烧水揉面。
宋乾点了一点碱水和盐,双手插进柔软的面团中用力揉搓,他手中劲道十足,过一会儿便把面揉到“面光,盆光,手光”的境界,然后便把面团放在一旁醒一醒。
剁臊子。
猪肉是东风从菜市里买的,七分痩三分肥,做臊子刚刚合适。宋乾把肉块铺在案板上,很认真地挥刀把肉块切成一堆薄薄的肉片。切了些姜末和辣椒末备用,然后放油烧开,入锅煸炒。约在肉片三分熟的时候撒了些姜末去腥,加了些盐粒陈醋酱油和辣椒面,最后加少许水微微炖了会儿便出锅。做臊子用料反倒是其次,关键就是火候把握,宋乾对这个倒是驾轻就熟,一小碗酸辣爽口的臊子盛出来就透着鲜香红亮。闻着碗中散发出的香气,他陶醉地闭上了眼,自觉相当满意。
在一墙之隔的内厨里,顾苏吃力地蹲下来,给烧得有些发黑的炉灶里添了些柴,又很认真地检查了一遍厨桌,对于这位顾府三公子亦或是三小姐来说,吃东西和做吃的东西都是一种难得的放松,虽然平心而论烹饪水平并不怎样……
她微微皱了皱眉头,拿起了摆在厨桌上的一只瓷瓶。
这是一只盛醋的精致瓷瓶,只不过现在空空如也。
“怎么会用完了呢?”顾苏攥紧了小瓷瓶,喊了一声“桃花”,并未得到任何回应,她这才想起来这个小妮子好像也偷偷跑出去看热闹去了。顾苏无奈摇了摇了头,忽然想起来隔壁的外厨里好像有一坛润州运来的香醋。
现在外厨想必没有什么人了吧?
顾苏也不是优柔寡断的性子,很干脆就换上了一套最普通不过的丫鬟衣裳,嫩如葱白的手指拂过木炭,在自己的脸上擦上几道粗黑的印子,这才吃力地挪着步子走出了房门,穿过了院子,来到了外厨门口,然后推开了门。
宋乾将醒好的面团擀成薄薄的面皮,堆叠三层,下刀切条。此时锅里水已开,他把面条下了锅,盖上锅盖,听着锅里咕嘟咕嘟的滚水声,斜躺在灶台旁边闭目养神。说起来自己真是一位居家旅行必备的优质男友啊,虽然现在还是单身来着。
他默默安慰自己年不过十五,心理虽然成熟但生理未必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