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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倦色

作品:《 亿万宠婚:一见玄少误终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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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琰持着灯烛赶来,“别怕,我在这儿,一直都在这儿陪着你!”

倚着他,不住抹泪,呜咽道,“纪淑妃呢,她是不是死了?”

轻轻拍着背脊,永琰柔语劝慰,“没有,她伤得很重,但还活着。”

“太好了!”我努力牵起一抹惨笑,轻声低喃,“我没有害死他母亲,他不会恨我,不会了……”

四名刺客已死,可谓死无对证,永琰将追查幕后黑手之任交予西厂。

西厂办差效率最高,可一来二去,过了十几天也不见幕后主使者的庐山真面目。

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憎恨纪淑妃的,定为宫中嫔妃!

不必想破脑袋都能知晓,除了菀贵妃,不会再有别人!

那夜的遭遇,让我吓得不轻,整日昏昏沉沉,恍恍惚惚。

定惊丸,宁神茶,不知喝了多少,可一点起色都没有,人也日益消瘦。

看在眼里,急在心头,永琰仿佛没头苍蝇,四处乱撞,求医问药。

这日,一道懿旨颁下,皇太后命我陪伴其左右,出宫礼佛。

早些年,玉泉山上筑有避暑行宫后来,先皇将行宫改为庙宇,囚禁诚王明启煜的家眷。

华严寺之名,取自大方广佛华严经,寺内古木幽幽,梵香萦绕。

搀扶太后登上逶迤盘旋的石阶,凉爽清风扑面而至,顿觉心中欣喜舒畅天阙虽大,却无立足之境世外之所,方寸之地,宁静安然,愉人心扉。

难怪华严经上说:佛土生五色茎,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

“带苹去亥儿住过的那间。”皇太后柔声吩咐徐姑姑,说着牵起我的手,含笑握了握,“一花一世界,这儿可是好地方,保准你不愿再回宫。”

跟着姑姑穿过厅堂,悠然雅居映入眼底,门匾上书写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紫兰轩。

仰首观望,笑道,“这是永琰的字!”

“是啊,这匾额是王爷十几岁时题写的。”

小轩之内,满室珠翠华彩,推开雕花长窗,清风灌入,伴着淡淡幽香,这味道再熟悉不过,是永琰常用的香。

“王妃,您瞧!”在徐姑姑的指引下,我才注意到屋外廊下遍植紫色兰花,怪不得这儿被称为紫兰轩。

一切都没有改变,书案上摆放他用过的笔墨纸砚,紫檀架上堆满他读过的经史子集,这儿是永琰住过的屋子,瞬间我似乎明白了皇太后的深意……

一生有多长?

从相遇算起,我只能看到他的后半生……

可是现在,一切如初般美好,时光骤然倒流,昨日重现眼前。

相伴一生,我真的可以与他相伴一生!

一下午,我坐在窗前,静静翻看他读过的书,一卷卷,一页页,满是批注,仔细凝视那工整流畅的小楷,不禁用指尖跟着字迹的轮廓描画,原来他是这般好学。

琴案上,一页琴谱被风儿吹落,我悄然拾起。

那是一首尚未填完的琴谱,词用得是国风中的蒹葭,我盈盈笑了,“原来他也通音律。”

提起紫毫,蘸了香墨,轻轻书写,顺延而下,宫商角徵羽,我还是略懂皮毛。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一边低吟,一边填写,不亦悦乎。

青芮望着我,眸中神采奕奕,“主子,您在唱什么,真好听!”

“是王爷未谱完的曲子。”说着将琴谱折好,放入贴身的荷包。

“王妃。”徐姑姑躬身而入,禀道,“太后娘娘与汪太妃在做晚课,稍后就可以用膳了。”

微微颔首应了,吩咐青芮替我换衣绾发,我亲自拆去发间的金钗步摇,换上一件素雅青衫。

既是佛寺,还是淡雅一点好……

日薄西山,寺内静谧,不是乐土,胜似乐土。

徐姑姑将我让进禅房,太后与一妇人对坐榻上,亲热谈笑,见我一身青衣,大为赞赏,“还真是知心可人的好孩子。”

虽两鬓花白,但依稀可见当年的俏丽模样,那妇人侧首瞧我,和蔼笑问,“这位就是忠王的嫡妃么?”

太后连连颔首,“子静啊,你是不知这孩子多么乖巧孝顺!”

“您挑儿媳妇,怎会选错!”

“可惜啊!”皇太后无奈摇头,长叹一声,“挑来选去,为琛儿弄了个那样的妖孽!”

“您是指菀……”那妇人怯怯道了句。

“前些日子,她命人刺杀雅芙,幸好雅芙命大,逃过一劫,都是冤孽啊!”

只听不语,我偷偷窥探太后的神情,她的笑容哀切,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细心揣摩间,晚膳已然上桌,菜色很简单,但用得格外香甜。

临睡前,太后来紫兰轩探视,见我摆弄着棋子,笑道,“陪本宫下一手,如何?”

面颊瞬时绯红,我不好意思道,“永琰有教过,可我学不会,总是输呢!”

涂有蔻丹的指尖执了黑子,轻轻搁在星位上,太后温言道,“傻孩子,一时之输赢算不了什么,眼光要放得长远些,就拿雅芙来说,忍了那么些年,终有一日会熬出头。”

终有出头之日,细细品味皇太后的话语,似明白,又似糊涂。

随着她,我落了白子,悄悄问道,“娘娘,您说这天下……”

二指并拢从玉盒中取出黑子,置在掌心把玩,她漫不经心问我,“你说何为天下?”

一语将我问懵,茫然摇头,不解。

“你还太年轻,道行尚浅!”太后似笑非笑凝望,“天下就是纷乱的争斗,就是无情的杀戮,如若能够重新选择,我希望你看不见这天下……”

温颜一笑,我仿佛是听懂了,又仿佛很是迷惑。

抬眼瞥向窗外,太后幽幽开口,“子静是儿时最为要好的伙伴,命运捉弄,阴差阳错,她嫁给了我爱的诚王,我嫁给了她爱的先帝,是女人就该认命,从不喜欢到喜欢,由不爱到爱……后来的故事,或许你都已知晓,诚王登基即位,她成了皇后,却极力劝服启煜饶过琛儿与亥儿的性命,结果遭到厌弃,被废为妃……再后来,先帝夺回皇位,废黜诚王,将她禁足于华严寺。”

“您想说什么?”我越听越不解。

“要想活得长久些,就必须学会隐忍!隐忍是美德,就像雅芙一般,就像子静一般!”说着缓缓起身,带着徐姑姑离去。

隐忍是美德,皇太后不会无缘无故说起这些,难道……

夜半三更,钟鼓声声。

刚刚阖眼,一阵急促的叩门声将我惊醒。

烛影一闪,青芮开门,小声探问,“王妃已歇息,有何事禀报?”

有人急促地说着什么,听声音好像是木毅。

登时心魂俱惊,睡意全无,额上冷汗涔涔,万千念头齐齐涌上心头是永琰不好,还是兆儿……

隔了纱帘,木毅跪地禀道,“王爷命属下护送王妃回宫。”

心惊胆战,寒声追问,“是不是永琰不好?”

“王爷一切安好,是丽妃娘娘不好……”

什么?是塞丽娜塔!

不敢多耽搁,也不敢惊动皇太后,我仅带青芮,随木毅疾驰回宫。

车驾直入玄武门,在永和宫前停驻,一列侍女持灯而出,躬身搀我下车。

正殿之内,永琰仰首倚坐,满目苍凉。

快步上前,急急问道,“娜塔呢,她怎么了?”

隐着满心痛楚,他垂头哀叹,“太医说没得救了……”

心若刀绞,泪水瞬时狂涌,“怎么会这样,活生生的人儿,怎会说死就死!”

夜静得可怕,内殿隐隐传来声,令人心悸。

匆匆奔入内寝,偌大的殿宇中一个人也没有,锦绣屏风东倒西歪,金樽玉碗摔掷在地,这儿究竟发生过什么?

一面牵起衣袖擦拭她脸上的秽物,一面低声安慰,“没关系,你依然美丽,依然如初见般美丽,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天女一般。”

泪水从娇俏的面庞滑落,她颤颤私语,“你真是好人,很幸运能认识你。”

“你会好起来的!”欲拖过床头的锦被将她包裹,指尖触到被角,我陡然一惊,那被子居然是湿漉漉,黏糊糊的。

端来烛台照亮,顿时吓傻在那里……

翠色烟柳缎被染得嫣红,那是什么,是鲜血么?

“娜塔,快告诉我,这究竟怎么了?”

她仰首望我,绿波似的明眸泪水涟涟,苍白的嘴唇翕动,“我的孩子,他夺走了我的孩子……那孩子化作一滩乌黑的血水,一团模糊的血肉……”

“他是指谁,皇上么?”

冷艳的面孔变得狰狞,塞丽娜塔恨道,“是,就是他,他一定不得好死,一定……”

浑身都在颤抖,贝齿咬得咯咯作响,“为何如此残忍,难道帝王就没有恻隐之心?”

“恻隐之心?他在妒忌,妒忌那孩子不是他的!”绿眸中似要滴出血来,塞丽娜塔尽力抓住我的纤手,“哈拉和林,巴图蒙克还在草原上的敖包前等我,一定要回去,就算是死,也要死在哈拉和林!”

“不会的,你不会死的,我去求太医,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一步一步,双腿若灌满万钧铅铁,扶着墙角挪动身子,缓缓向外走去。

心被撕裂,研磨成粉,再也无法弥补,这就是深宫,寒意刺骨,令人窒息……

永琰就在眼前,我再也忍不住,跪伏在地,嚎啕大哭。

泪水模糊视线,什么都看不清。

“我们该走了,回宫去!”永琰上前,张臂将我抱住。

他是那样冷漠,言语中不带一丝一毫的怜悯之意,难道仅有的一点希望也破灭了么?

茫然相望,我厉声质问,“你为何不去救她?”

不敢直视我的双眸,他恍惚一笑,“皇上下旨,太医用药,一切已成定局,无药可救!”

心痛得厉害,声音弱得听不清,好害怕提及那个死字,“那你就看着她,眼睁睁地看着……她救过你的命,她……亏我还一直以为你是知恩图报的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