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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现实

作品:《 亿万宠婚:一见玄少误终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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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蓦地回首,只见永琰大步而至,意气风发,英姿飒飒。

“顽童戏蝶图!”从皇上手中接过画卷,他笑了,“一晃过了许多年,没想到这画卷还保存的完好如初,可惜永济早已化作一堆白骨,逝去之人不能回还,远去的欢乐不能重现!既然您提及先皇托梦,我恍惚记起昨夜的梦境永济问我,您后悔了么,是寝食难安,还是心安理得!”

“咳咳咳。”听过永琰的话语,皇上一阵急嗽,张口喘着粗气,暴怒道,“朕从未后悔过,明永济有罪,是他该死……滚出去,全都给朕滚出去!”

“臣弟告退!”永琰冷笑一声,随手掷了画卷,拽着我的胳膊,退出乾清宫。

快步行在廊下,觉得好冷,永琰追上几步,探手环住我的腰肢,“别走那么快,你是不是有心事?”

眼前反复不定的,是塞丽娜塔的惨状,那澄澈若水的绿眸,那凄楚惨淡的目光,宛如一把把淬毒的匕首直直刺入心窝……

颤颤触及他的手背,侧首相问,“娜塔是死了么?”

沉默不语,他微微点头,眉宇间隐着痛。

我知道,他也会难过,他也会不舍,毕竟他们相识了十数载。

“连夜照会西蒙瓦剌使节,告知塞丽娜塔薨殁的消息,希望……”说到这儿,永琰顿了顿,极力思考着什么。

望着他蹙紧的眉头,“你在担心什么?”

举头遥望延绵的殿阁楼宇,永琰长长叹息,“维系和平之人已死,牵一发而动全身,不敢想象将来会如何,只希望塞丽娜塔的死是噩梦的终点,而不是悲剧的起点……”

心口似被什么堵住,噎了很久,才低低轻语,“我想去看看她。”

原以为我很坚强,可还是忍不住落泪了。

方才来永和宫的路上,还在一遍遍安慰自己这只是一场噩梦,她睡了,安安静静睡去,明早还会伴着第一缕晨曦的到来而苏醒。

当我望见覆在塞丽娜塔面容上的白绢时,心底仅存的一丝微弱希望轰然崩塌,跌得粉碎,化为灰烬……

“王妃。”娜塔从瓦剌带来的贴身侍女跪伏在脚畔,悲凄哭诉,“圣女至死都想着故国,心心念念牵挂着哈拉和林,求您能够成全,让奴婢们陪伴她的魂魄回归瓦剌。”

落叶归根,魂归故里,本是人之常情,可塞丽娜塔偏偏是皇上的嫔妃,由生到死都要受着宫规的约束,生是皇家的人,死是皇家的鬼,这魂归瓦剌,谈何容易!

垂首,深思量,心痛不已。

恨皇上无情无意,恨塞丽娜塔福薄命苦,恨自己不曾为她做些什么。

“起来!”俯身将侍女扶起,柔声劝慰,“不能保证丽妃一定能回去,但本宫愿意去争取……”

永琰果然没有说错,牵一发而动全身,塞丽娜塔的亡故让两国好不容易维持的亲善关系彻底瓦解。

西风烈,狼烟起。

源源不断的军报由西北传往京城,三万瓦剌铁骑已然穿越狼山阴山一线,直逼大同府。

塞丽娜塔,西蒙瓦剌的圣女,如神明般受人的景仰,她的薨殁定会掀起滔天巨浪。

皇上不闻不问不管,不上朝,不看折子,依旧做甩手掌柜,将全部烂摊子抛给永琰。

永琰不能不闻不问不管,是战是和,全都要靠他拿主意,想法子。

下朝归来,永琰一脸倦色,歪在绣榻上,不愿动弹。

这些日子,他日夜操劳,吃不好,睡不安稳,人消瘦了许多。

悄然靠近,小心翼翼为他捶腿,低声道,“今日如何,瓦剌退兵了么?”

他微微阖眼,久久叹息,“请神容易送神难,怎会说退就退,枉费我半生征战,用无数生命与鲜血换来的安宁就这么给毁了,心有不甘啊!”

握紧他的大手,心酸不已,“难道再没有转圜的余地?”

永琰无奈笑了,“除非塞丽娜塔起死回生!”

“那你预备如何,是战,还是和?”

“苹。”他柔声唤我,张臂将我揽入怀中,“见过太多淋漓鲜血,见过太多离人眼泪,我不愿再次踏足疆场,更不愿意离开你与兆儿,你们不仅是我的亲人,更是我的生命,是我永远不能割舍下的!”

女人的直觉一贯很准,他不会无缘无故说这番煽人泪下的话语,他心中一定隐着什么……

我大胆猜想,惊问道,“你是不是要送塞丽娜塔回去?”

他愕然,“你怎会知晓?”

“难道我还不了解你!”伴着娇柔的微笑,泪水竟盈满眼眶。

凝神相望,眸光深邃,永琰含笑低语,极力掩饰内心的酸楚,“不会让瓦剌铁骑侵入,不会让百姓万民苦受战火煎熬,我送塞丽娜塔来,也由我护送她魂归故里,这就是我的选择,也是我的使命……”

“你真的要去?”伏在他胸前,细细聆听他的心跳。

“是啊,很快就会回来,不过三五日。”他抚着我的发丝,轻轻哄劝,“瓦剌使节带来了巴图蒙克的密函,邀我在朔州相见,迎回塞丽娜塔的梓宫。”

巴图蒙克,塞丽娜塔的至爱,他会依约守信么?

不,绝对不会!忘不了那次隆福寺的遭遇,忘不了那双锋芒毕露的碧眸,巴图蒙克绝不是等闲之辈,也不是善男信女,睚眦必报才是他的本性!

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量,竭力将永琰抱住,躲在他怀里,哭得像个孩子,“巴图蒙克不可信,只是为出兵入侵寻找借口,你千万不能去啊!”

暖暖微笑,他神色如常,没有一丝惊诧,也没有一丝胆怯,“相信我,这是一劳永逸的法子,只需将梓宫送往朔州,就可以避免战祸蔓延。”

“不,我不让你走!”心中不祥的预感强烈,我泪流满面,苦苦哀求,“别去,为了我和兆儿,求你千万别去……”

白幔灵幡随风舞动,宫灯烛影颤颤摇曳,哭灵守夜的宫人跪满了永和宫的正殿,阵阵凄厉的哭声传入耳中,引得人心烦意乱。

七日,塞丽娜塔离世已然七日。

人常说:死者的魂魄会在头七之夜回归。

如若她真的能够回还,我会长跪不起,拜托她,恳求她,望她泉下有知,保佑永琰平平安安。

遣走所有宫人,我独自立在供桌前,怔怔望住那绘金雕银的梓木棺椁,亲自执壶往玉杯里注酒,一杯,两杯,三杯……

“娜塔,今夜是你的头七,我来陪你喝杯头七酒,以此薄酒相送!”双手端起酒杯,仰首强饮而下,满口辛辣直冲鼻腔,顷刻间,泪水涌出,“你是拥有神力的圣女,永琰将护送你魂归哈拉和林,我恳求你保佑他一路平安……若有下辈子,千万不要再来这深深宫闱,就留在广阔的草原上,与心爱之人在一起,长相厮守……”

恍惚间,有咳嗽声从白绢屏风后传来。

我惊愕,疾呼出声,“娜塔,是你么?”

半掩帐幔里,一个飘忽的男声缓缓念叨,“离离黄土,郁郁青冢,茕茕孑立,一缕香魂归去。”

绕过屏风,缓缓靠近,一股浓重的药味弥散,旋即屈膝行礼,含怯垂眸,“苹见过皇上。”

借着昏黄的灯光,皇上俯身将我扶起,微微一笑,“今夜是塞丽娜塔的头七,朕来看看。”

人已死,于事无补,还有必要过来么?

我蹙了绣眉,语声清冷似冰泉,“既然是您痛下杀手,为何还要来?”

皇上呵呵低笑,一语惊人,“朕不是来看塞丽娜塔,而是来看你!”

看我?身子一震,猛地退后大步,与其保持距离。

“你怕朕?”眉峰一挑,他似笑非笑凝视,“仅是一晚,朕都等不及了。”

他在说什么,一丁点都听不明白,不等我开口,他接着往下,“永琰即将启程,不知何日归来,待他归来之后,朕定会将皇位传于他!”

实在不习惯这般拐弯抹角的说话方式,我问得干脆利索,“您到底想说什么?”

神色尽是倦怠,他低柔笑了,“永琰不在,希望你能陪着朕,只有你在宫中陪伴,朕才能安心。”

心中暗自思量,现如今那皇位唾手可得,我一定会助永琰完成心愿!

淡淡而笑,不露半丝欣喜之色,“我会待在宫中伴着您,希望您言而有信!”

“好,够爽快!”皇上主动伸出手,握了握我的纤手,“朕一言九鼎,一言为定!”

凄寒的月光倾泻于繁花锦帐之上,将姹紫嫣红的牡丹染得素白。

望着幽幽孤灯,心中越发清明,那日皇太后的话语在耳畔回响隐忍是美德,只需稍忍片刻,一切便可大功告成,得偿所愿。

缓步来到床前,永琰上我的额头,“傻丫头,想什么呢?”

极力装出泰然的模样,含笑询问,“行装打点妥当了么?”

他不曾回答,只是点了点头,圈臂将我揽入怀中……

“怨我么?”永琰的气息扫过耳畔,柔柔的,暖暖的。

声音发涩,我默默不言,静静躺在他身下,任泪水悄悄滚落,濡湿鬓发,浸湿枕衾。

我会怨他么?

不,不会。

只是有太多事,我无法独自面对。

长久以来,一直贪恋他的温暖,贪恋他的宠溺,从未想过有一日,当他离开时,我将如何生存?

哑然开口,声音颤抖得厉害,“你会平安归来,对么?”

他痴痴望着我,眸中尽是爱意,“我会平安归来,一定!此生不能没有你,真的不能!”

漫漫长夜,好希望不会天明,天明意味着别离,我真的不愿让他离去。

天明时分,竟下起了雨,雨点落在琉璃翠瓦上叮咚作响。

又是一个下雨天,人留人,天也留人。

披衣起身,赤足下床,拦住他的去路,哀声恳求,“不走,行么?”

“苹。”他轻柔唤我,“说好了的,我一定会平安归来,一定不会让你久等。”

早已知晓,无论说什么,他都不会留下,我疾声唤来青芮,“快去,让芸娘把兆儿抱来。”

兆儿被乳母抱来,永琰接过孩子,看了又看,亲了又亲,仿佛看不够,也亲不够。

亲手为他系上玄色风氅,踮起脚尖,附耳轻语,“永琰,我再次恳求你,不为任何人,仅为我和兆儿,你一定要快些回来……”

他,终究还是走了。

临行前,我将一条绣罗帕掖入他贴身的衣袋里,帕上未绣鸳鸯,未绣鹣鲽,单单绣上同根同叶同生同长的一对并蒂莲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