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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期很快就过完了，玉玺回到了桂花乡，玉玺搭伙的那家是乡里的老师家，乡里有个小学，整个学校就一个老师，一间简陋的教室十几个大大小小的学生。先生姓赵，三十几岁，瘦瘦小小的身材，皮肤黄黄的，赵先生的老婆倒是颇有几分姿色，据说是成都一皮货商的女儿，因为老头吸食鸦片，倾家荡产。后来被卖给人家做童养媳，从小受尽折磨，那时隔壁租住着一姓赵的大学生，同情姑娘的遭遇，带着姑娘远走高飞。后来姑娘怀孕了两个人就回到了桂花乡因为有文化回乡里办了一间小学就在那里当了一名小学教员人称赵先生。解放后，因为赵先生父亲历史不清白，受到牵连，但还是特许在乡里教书。

这两口子人很好对玉玺也很好特别是他家那两个孩子特别喜欢玉玺只要玉玺来吃饭就会缠着玉玺讲故事。玉玺工作和生活的的桂华乡粮站，离李先生的家很近，李先生常常会到玉玺这里来喝茶

玉玺过完假期回来赵先生家已经做好晚饭一家子眼巴巴地等着玉玺回来，玉玺回来放下行李，就直奔李先生家，左妈给李先生家带了些吃的，沱茶，盐酥饼，糖蒸馍，保宁亚酒、还有些卤牛肉。李先生的老婆小惠一边责怪玉玺太客气，一边给玉玺盛饭，桌子上摆着一盘酸豆角、一盘土豆丝，一盘凉拌粉丝，一人一碗红薯稀饭。卤牛肉一上桌，两个孩子几筷子就夹了个精光，玉玺喝了两碗稀饭，便告辞回了。回家这几天，晚上儿子哭，都是玉玺起来，冲米汤，换尿片，哄儿子，很累，但一想到碧莲受了那么多苦，就想趁自己在家多做点，让碧莲好好休息一下。没想到带儿子这么累。从李先生家回来，玉玺一头倒在床上呼呼大睡起来。

碧莲看着怀里的儿子，吧唧吧唧的吸着奶，小脸红扑扑的，英兰在旁边做作业，磨磨唧唧的，边做边玩，昨天的算数作业又不及格，挨了老师的戒尺，两个手掌心红红肿肿的，一握笔就不舒服，幸好妈妈一门心思在弟弟身上，没注意自己，只是大大明天回来看见算数本子上的37分，不知道会不会挨打。今天的作业又不会做，还是明天早上上学去抄同桌的保险。英兰说了句我写完了，就快快的收起了作业。跑去左妈的屋里，洗洗睡了。

左妈伺候英兰睡了，自己坐在藤椅上闭目养神，这几天总是觉得身子乏，头晕头痛，大概是自己没休息好，累了吧。左妈把煤油灯剥暗些，从柜子摸出一个小布包，打开，里面是一张纸，左妈拿起纸，上面有五个暗红的指纹印，左边的那个是左妈的，旁边的是金裕盛，也就是玉芝的养父。再旁边的是玉华公公金茂林，还有两个是街坊证人。

左妈看着那张纸，因为这张纸，左妈失去了自己亲亲的小女儿玉芝，每当看见这张纸，左妈眼前就会浮现玉芝紧闭着双眼哭泣的模样，那些眼泪二十几年了还在左妈的心里和着玉芝的呼喊，愈来愈清晰。

给谁说，和谁说，四个孩子，两个送了人家。五岁的玉桂三岁的玉芝，玉桂大一点有记事，总能回来，可是玉芝，再也不能回到这个家，不能了。自己可怜孩子何尝不可怜。

看见这张纸，看见金裕盛的名字，就知道这个孩子就在那里，在这个叫金裕盛的人家里，虽然知道孩子会生活的很幸福，不会受到任何的亏待。可是心里很痛，一想到和玉芝分离的场面，左妈的眼泪就止不住。

在玉芝最初送走的那几年，左妈常常会去问金茂林，玉芝过的怎么样，金茂林总是说放心，那家的妈妈很爱玉芝，爱的心肝宝贝，不比左妈的爱少。左妈的心里酸酸的，玉芝有一天会忘记自己是谁，忘记曾经有过的家，家里有妈妈，有哥哥有姐姐，会忘记吧。在另一个爱的怀抱里忘记过往的日子。

后来左妈不再问也很少想，这就是命吧，玉芝和玉桂在新家起码会衣食无忧，会好好地活着，这就够了，而自己如果把孩子们都留在身边，会饿着会冻着，能不能活到成人都是个问题。现在玉芝也已经为人妻为人母了吧。我不见她我不认她，我知道她活着就行。打定主意，左妈决定明天去玉华家一趟，见见亲家。

玉华闷闷的斜靠在床上，屋子里静悄悄的，怎么办怎么办这些天玉华的脑子里总是这个问题，怎么办怎么办，妹妹就在身边，却不能相认。聪明如玉桂，也不知道怎么办，自己该怎么办。管他什么狗屁契约，干脆捅破这层窗户纸，要承担就让自己承担。玉华一咕噜爬起来，急匆匆的来到公公的房间。

“大大，我有点事想和你说。”玉华看见儿子壮壮坐在公公的旁边，拿了一本小人书在和爷爷一起看。

金老头看着玉华，招呼玉华坐在对面，说：“玉华，你到我们家十年了吧？”看玉华点点头，金老头接着说：“玉华，这十年我们家拖累你了，你刚来的那几年我身体不好，弟弟又家里家外你都得操心”

玉华有些吃惊公公为什么这么说：“大大，你快别这么说，我那有做的那么好。”

金老头说：“我这辈子没女儿，你嫁进来的那天，我就说要把你当女儿看待，但是我没做好。”金老头愧疚的看着玉华：“玉华，有些事情还是不要说穿的好，因为有些事有些人不是你所想象的那么简单。”

看玉华好像还想说什么，金老头对壮壮说：“壮壮和妈妈一起到院子里玩去吧，爷爷累了，想休息会。”

看金老头如此，玉华只好牵着壮壮出来下了台阶，壮壮问妈妈：“我想去幺爸屋里看弟弟？”

玉华回头看了看仕勇的屋，对壮壮说：“算了，弟弟可能还在睡觉呢。我们就别打搅他了。”

壮壮又说：“妈妈那你带我再去吴奶奶家看小狗狗去。”

玉华看着儿子说：“狗妈妈不想我们老去看她的孩子，那天你去看小狗狗，狗妈妈不是生气了，对你呲牙。”壮壮嘟囔着嘴说：“狗娘真小气，我又不是要枪她的小狗，我只不过是喜欢她的小狗看一下。”

玉华想想说：“狗妈才不会想那么多，她以为人人都是想来伤害她孩子的。她要保护孩子。”

母子俩站在院子里的桂花树下，八月的桂花开得正旺，浓郁的花香让玉华觉得压抑，壮壮看见一只小虫子趴在树干上，赶紧上前认真的研究着。

看见儿子圆咕隆咚的头和身子，玉华有一刹那很迷糊，如果儿子有一天离开自己自己肯定会疯掉。为什么母亲失去了两个孩子还能够这么淡然？

玉华呆呆的看着儿子，脑子里乱糟糟的。左妈跨进金家院子，就看见玉华和壮壮站在树下，叫了一声壮壮，两个人都没反应，左妈干脆走到玉华面前，玉华看见妈妈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吓一跳，说左妈：“你怎么来了？”左妈看见玉华的反应这么大有点奇怪说：“哦，这几天你没来，你嫂子给你添了个侄儿，过来给你说说，你抽过时间和大勇过去看看。免得你嫂子有想法。”

壮壮看见左妈，大叫一声外婆就扑到左妈怀里，左妈赶紧搂着壮壮，说：“婆婆给你拿来点白糖，我们喝糖开水去咯。”三个人高高兴兴的回屋子去了。

回屋玉华给壮壮冲了一杯糖开水，壮壮急着上前想喝一口，没想到烫了一下，伸出舌头直吹气。玉华和左妈又好气又好笑的看着壮壮的馋样。

左妈问玉华：“仕勇媳妇她娘还没走？”看玉华摇摇头左妈撇撇嘴说：“来多久啊！”

玉华一反常态数落左妈：“她总不是一个人，爱住多久就住多久，住女儿家吗有什么不行。”

左妈说：“你个傻女子吧，她娘万一住着不走，一天唧唧歪歪的，那你的日子就不好过哦”

玉华看着母亲说妈，我都快三十的人啦，我自己都有儿啦，你还操心我这么多，你累不累啊？”

左妈没有回答玉华的话，把壮壮搂进怀里，说：“都说儿是当娘的心头肉，不操儿的心，要娘干什么，放心，娘死了就不操心了。”

玉华看母亲如是说，赶紧哄母亲说：“我不是怕你天天操心累着吗。我都这么大个人了，分得清好坏，妈你就放心吧。”

左妈指指隔壁，问玉华“你公公在屋里吧？”玉华点点头说：“每天一大早就去坐茶馆，从茶馆回来就窝在屋里，吃饭就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