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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绝色

作品:《 雨霖铃之羊脂白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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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与雪色,你是第三种绝色。

从王庭出发,往南,冰雪稀疏了些许,反裸露出冬天的萧瑟。其实也不肯定真的往南,因为驾车的是游遍山川的司马迁。但我们要去的地方,确实是温婉的江南地带,即永远都不会厌倦的姑苏城。

于单从小在王庭长大,去得最远的地方也是他作为左贤王的领地漠南,自然不知道回长安不需要经过姑苏城。然而,他也没空闲了解。在河西走廊歇息的几个日夜,那些流言蜚语像箭雨般刺激他的脑神经。若不是我早已购置了大量的迷药,他很可能折返王庭送死。

据卖羊肉串的大叔描述,左贤王于单对紫姬大人一见倾心,并携带她私奔,将老单于军臣气得吐血。后来,老单于军臣病危,将单于之位传给左谷蠡王伊稚斜。可伊稚斜志在美人丁四娘,不愿继位,三番五次的拒绝后,才勉强答应,还扬言待寻得左贤王于单,必将单于之位双手奉还。历史,是胜利者的产物,负负不会得正。

我倚靠在马车上,托着下巴,瞟了一眼处于熟睡之中的于单,愈发觉得伊稚斜可恶。这个脸蛋圆圆的少年,怎么看,都像盯着池塘里的家鹅能念出“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的小表弟。伊稚斜居然瞎掰,我和于单有私情,分明是借机讽刺我水性杨花。要不是他背后有白羽门门主夏策支持,我一定杀回去,一把火烧了整个王庭。

至于哥哥夏策,我的情绪就复杂得理不清了。经历了瀚海,脑海里那蓝衣少女的声声控诉,莫名其妙地成为我排斥夏策的原因。其实,除了隐瞒白羽门门主的身份和阻止我嫁给刘珺外,哥哥待我极好,我和念奴平日里在欧阳明日和上官燕的开销都是记在哥哥的帐上。听司马迁说,哥哥本与伊稚斜谈了一桩交易,却为了我放弃对于单的追杀。

哥哥怕是将对他的妹妹乔夏的愧疚转移到我身上来了。乔夏,应是刘珺寒冰症发作的那晚珍重地吐出的夏儿?而夏儿,可是李倾城的小名?霎时,我的手脚变得冰冷,使劲地摇摇头,躲在自己的牢笼里,不敢再思考下去。尝过幸福味道的人,往往学会了脆弱。

“堇姑娘,喝点梨花酒暖暖身子。”司马迁递给我一只酒囊,笑道。他的笑,似乎一直都是如此温润,清澈见底的泉水,从荒无人烟的高山引流下来的,比那空有天神之貌的刘买更令人惊叹。

我接过酒囊,咕噜咕噜下肚,连句谢谢都省下来。这个司马迁,几天没有发脾气,他又喊我堇姑娘,称呼一句堇王后会死吗?看在清甜的梨花酒份上,我吐吐舌头,不跟他一般计较。

言归正传,绕道去姑苏,不是司马迁那意味深长的笑意所暗指的拖延归途的时间,而是念奴嚷嚷着要吃钱塘湖边陈记的松鼠桂鱼。念奴哇哇大哭的本事,再加上小白各种摇尾巴求可怜,向来对她的胜哥哥和司马大哥百试百灵。咳咳,不是我捣的鬼,我就顺便向陈记学学做刘珺爱吃的松鼠桂鱼,卖个贤惠。哎,把紫玛瑙手串落在锦瑟园,可是件头疼的大事。

可惜,传闻中的钱塘湖陈记,无论刮风下雨,都会划一乌篷船,钓上半篓子桂鱼,借豆腐西施柳大娘的厨房,炸出一锅子的松鼠桂鱼,卖完就回家,只是个传闻。果然,整天在我面前明示暗示,给他家主子做松鼠桂鱼的佑宁,也是骗子。

“钱塘湖的柳堤边有家豆腐店,子长求得两间客房,观赏完月下雪景再走也不迟。”司马迁笑道。

司马迁这先斩后奏的性格,倒是和的相似。以为我会喜欢,便提前打点好一切。大冬天,看什么月下雪景,冻得发抖,还不如滚到被窝里听故事。但是,刘珺可能会做得更过分,比如说在某个亭台楼阁留下难以启齿的印象。

想到脸红心跳的事,刷地一下,脸颊通红,我赶紧捂住,假装肚子痛,飞快地冲出去。临走前,偷瞄了一眼,司马迁撑着一把天青色的油纸伞,化为银装素裹里的一抹淡绿的痕迹,格外地落寞。

半盏茶功夫后,一路小跑,到了一个炸春卷的小铺子。

老师傅,虽然满头白发,却保养得相当好。眼角没有鱼尾纹,白皙光滑的脸蛋上不长一颗老人斑,还透着健康的薄红,难道他是个患了少年白的青年小伙子?

只见他抡起袖子,露出玉葱般的双臂,菜油沸腾后,炸了整整两大锅,用棉布盖好,打算挑去大户人家里。

“虾仁春卷姑娘,许久不见。”老师傅笑道,挑了两个热乎乎的炸春卷,送给我。

我绞尽脑汁,思忖了半天,才想起这个长相普通的老师傅,就是去年怀疑卫青偷钱袋的那位。至于虾仁春卷姑娘这个名,说来尴尬,老师傅为了答谢我帮忙抓住偷钱袋的贼,送了一盘春卷,当时咬了一口,撅起嘴巴嘟囔了一句没有虾仁。结果,第二天早上,路过老师傅的小铺子,依旧人头攒动,大家都道虾仁春卷很美味。

“你家相公前脚刚走,你就跟过来了。”老师傅扯扯胡须,笑道。这声音,倒是够苍老,不像是装出来的。

相公?我慌忙地朝四处瞅瞅,确定没看到人影,才拍拍自己的胸脯,安抚那颗刚坐完过山车的心。刘珺很忙,不可能省下大把时间来专门惩罚我,说不定同李倾城快活着,早把我忘记了。一想到李倾城,我又流露出怨妇表情。

“怎么了?和他吵架了?卫先生看起来是个老实人,不会拈花惹草。”老师傅问道,语气温和,却藏着一丝幸灾乐祸。

卫青?他来了姑苏城?仔细聆听,耳畔似乎传来打斗的声音。卫青不会遇到危险吧?我顾不上和老师傅解释卫青不是我的相公,就循着声音赶过去。

果然,卫青和一个把自己包成一团黑影的人在小巷深处对战。那团黑影,见有外人过来,抱着速战速决的态度,趁卫青因担忧我而分心之际,往手中持着的一把墨色软剑注入十成的功力,一剑穿过卫青的心脏。霎时,卫青倒地,血流不止,而黑影已经消失。

“卫大哥,对不起!”我狂奔过去,泣道。

若不是我的突然出现,卫青根本不会暴露破绽,招来致命的伤害。可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索马里的经历令我很快恢复冷静,迅速地脱下袄子,捂住卫青的伤口,将卫青的手臂绕过脖子,费力地半背半拖着寻找大夫。

卫青的气息如游丝般微弱,身子的温度逐渐下降,那只搭在我的肩膀的手臂虚软无力。尤其是胸口的剑伤,鲜血滚滚流出,染红了雪地。

跑了几家医馆,大夫皆出门看诊了。看着卫青那张惨白的俊脸,我咬破了嘴唇,放弃男女之嫌的念头,贴上他的嘴巴,将空气和血液度过去。在索马里见惯了人间地狱的我,面对着别人的濒临死亡,依旧痛得无法呼吸。

所幸,再次遇见那位炸春卷的老师傅。他声称略通医术,从怀里取出一枝梨花,掰了花瓣揉碎,将花汁滴落在卫青胸口的剑伤,接着借我的发簪和毛衣,浇上类似司马迁准备的梨花酒,替卫青缝补好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