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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镖队出了金陵城,径奔首站庐州,一个白天过去,日暮时行抵一座大市镇。镇上的客店早已收到消息,当打头的趟子手刚一进街,众商家全迎出来兜揽生意。几名趟子手看了一圈,最后选中一家最大的,谈好价格,整店包了下来。
不一会大队人马驶达,趟子手赶忙过去,引领着镖车入店。众人见这家客店门楣高大,上悬金字黑匾,写着“福星客栈”。店掌柜站在门口,指挥着店伙赶紧帮忙,李乐山很谨慎,先进院巡视了一圈,见这家客店着实不小,总共五进的院子,三十间空房。掌柜的说道:“达官请放心,眼下店内并无闲人住宿。若是达官们嫌房间少,还可以多开两间,只是不如正式的房间齐整。”
华天雄道:“房屋好歹我们倒不在意,只是若再有人上门投宿,你们可要多担待一些了。”
掌柜的满口应承。那边店伙张罗着将辎重卸下,骡马全牵出来,刷溜喂饮,忙个不停。
等到用罢晚饭,时已掌灯,众人喝着茶聊了会天,因为明晨还要赶路,所以很快便各自进房歇息。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外面传来一阵吵嚷之声,李乐山正要入侵,听到动静赶忙出外察看。只见偏院门口,正有一店伙张着两只胳膊,拦着两个人,口里不住道:“爷台,这里住的全是保镖的达官,没有别的客人,怎么你老还往里闯,这不是让小的坐蜡么?”
借着院中的灯光,李乐山仔细观看,只见那两人一壮一少,左边那人约有四十多岁年纪,瘦削身材,身着长衫,脚蹬薄底快靴。右首那人年纪不过二十左右,黑黝黝一张面孔,浓眉大眼,也是一身长衫打扮。
只见那年轻人正对着店伙怒目横眉,大声道:“少废话,你这店里住了保镖的,就不许进人么?这要是住进保皇帑的,岂不是要把所有人都赶出镇子?大爷我今天是找定了。”
这么一喧哗,华天雄等人全闻声赶来。那店伙一见正主出面,便不再多说,身子往旁边一让,少年客当即迈步进门,未走两步,迎面一个铁塔般的大汉挡住了去路,正是野人熊焦猛,焦猛见不得这么横的,瞪着对方大声道:“怎么个意思?没见这里已经被我们包下了吗?硬往里闯想干什么?”
那少年把腰一挺,刚要答话,那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伸手扶了一下他的肩膀,笑吟吟的向众人一拱手,说道:“达官不要生气,我这兄弟不会说话。我们是找人心急,才闯到这里。实在不知道是诸位,尚祈多多担待!”
焦猛瞪着眼还要发话,华天雄已迈步过来,向那中年客点头道:“朋友,你打算找谁?说不定你找的人真就隐藏在此地。我们虽是保镖的,也不能不讲理。我看朋友你器宇不凡,像是道上的朋友,请阁下先道个万儿,华某好尽朋友之道。”
那少年客闻言似微微一震,转头向中年人望去。那中年客依然含笑道:“老哥你别见怪,我们是办南货的买卖人。有位伙伴,带着我们的钱先走了一步。原本约好在这镇上见面。我二人一路寻到此地,连找了几家客栈全不见人影。这才来到这里,伙计们嫌麻烦,不让挨屋子找人,我这兄弟火气也大,所以才吵闹起来。老哥你说道上不道上的,我们不懂。倘若这里真没别的客人,我们再去其它地方问问吧,打搅打搅。”说着话一拱手,把那少年一拉,转身便走。
华天雄呵呵笑道:“二位忙什么?好容易来了,何不进去喝杯茶,索性看明白了再走?”
那二人却头也不回,徜徉而去。那店伙在旁说道:“告诉他是镖局子的人,他偏不信,硬往里闯一拦他,还要打人。敢情是贱骨头,一见大爷您,他就软了。”
华天雄笑道:“你去忙吧,这种人不值跟他怄气。”
李乐山悄声向华天雄问道:“大哥,这两人来路好像不对。要不要派人缀上去,看看是哪条线上的。”
华天雄摇头道:“不必。咱们这么大张旗鼓的出动,必会引起一些老合的注意。这种情况愚兄见得多了,反正方才我已把话递过去了,若所料不差,对方也得掂量掂量。但愿只是一场误会,总之前途加倍留神就是了。”
李乐山知道华天雄是常年走镖的老江湖,便不再多言。此时店老板闻讯赶来,一个劲的询问出了什么事,还说若不放心,可以请当地民团出面,帮着护送一程。
柳宗棠笑道:“多谢店家好意,也没什么事,不是老夫夸口,就算有些踩盘子的小贼,见是镖局联盟的镖,料也不敢擅摸。总盟主你说是不是?”
华天雄笑道:“老英雄,您就不用往华某脸上贴金了。明早还要赶路,大伙趁早歇了吧。”
店老板见众人说笑如常,便不在意了。华天雄坦然回房,和衣躺在床上就睡。余人守夜的守夜,睡觉的睡觉,一宵平安无事。
天将五更,店伙已到灶下烧水煮饭。又过了一阵,镖局众人都已起床,洗漱用餐,算清店账,正准备启程,哪知外面漆黑一片,忽然空中打了几个利闪,大雨倾盆而下,无奈下众人只得重回房间,静待雨止。
这场豪雨自黎明下到晌午,仍未有缓歇之象。华天雄摇头道:“这么大的雨,看样子今天走不成了。”众人百无聊赖,三个一群五个一伙的坐在一起,聊闲天推牌九。秋风秋雨,时缓时急。冷风穿堂,颇有寒意,众人眼见今日已无法上路,便早早用了晚饭,纷纷回房就寝。
柳宗棠毕竟上了岁数,闲了一天,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耳听得外面雨声渐小,索性起身泡了壶茶,捧着茶碗一边品着一边步出了房门,此时已近起更,触耳全是各屋人睡梦中的鼾声呓语,柳宗棠站在檐下出了会神,正要回房,忽然就听院子里传来几声轻微的响动,那声音极细极微,但对柳宗棠这等内功精深者来说却秋毫可辨,凝神细听,竟似有人在拨动窗栓。
柳宗棠心中咯噔一下,当即把茶杯往旁边轻轻一放,蹑足潜踪,在雨声的掩映下循声摸去,行至近前,就见一间房屋的窗户已被打开,一条黑影刚好纵身跃入房中,起身落地,毫无半点声响,柳宗棠看得明白,那间正是李乐山的居所,听里面鼻息均匀,显然并未发觉,柳宗棠一惊非小,正要发声示警,忽然转念一想:倘若对方受惊之下惶然出手,岂不是增加了李乐山的危险,想到这里当即从怀中摸出一枚铜钱,他暗器手法已臻化境,纵使黑夜之中亦例无虚发。
柳宗棠屏气敛声,慢慢向那窗子靠近,就见屋内灯光昏暗,李乐山面向着墙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睡意正酣。一个黑影正站在床前,手中明晃晃一把短刃,似在考虑着要不要下手。
柳宗棠二指紧扣钱镖,凝神蓄势,只等对方再有进一步的动作时便立刻出手,可是等了半天却见那人将短刃一收,退后一步,自言自语道:“龟儿子,这样一个雏儿,也值得老子暗中下手吗?”声音老气横秋,年纪似也不轻,说完转身来到窗前,准备越窗离去。忽尔又止住了身子,似不甘心就这样空跑一趟,只见他沉思有顷,伸手从桌上拿起一只笔来,此时手边也无墨可蘸,索性抬起脚,在鞋底蹭了几下黑灰,在窗边的粉墙上写起字来。
此时雨势已歇,云消月现,一片银光从窗子照进去,借着光亮,柳宗棠看见那人在墙上写道:敬告李郎君,出外须小心,秋凉寒气重,三更夜断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