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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上皱纹纵横，空洞的眼睛中两道血泪流了下来。

“我准备了六十年，一甲子的岁月，我只是想和玉娘在一起，你为什么要阻止我，为什么。”

两道血泪划过脸庞，滴落到地上，青光中的女子眼神半刻也没有离开过黑袍老者，眼里无限温柔，仿佛这世界只有那黑衣老者一人。

苏元沉默不语，这一声为什么比之前所有的东西都要沉重，他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回答。

世间的事如果只是要一个回答，那是很简单的。

他可以说老者为了救活妻子，杀了十万人，自己是替天行道，可以说他手段残忍，堕落成鬼，而自己是在斩妖除魔。

这些答案都伟岸光明，站在道义的最高点，但他的心全都不认同。

如果他真的认为这是自己出手的理由，那自己，自己是不是罪孽滔天，应该被人替天行道，以死谢罪。

这是他的心魔，他可以骗任何人，但他骗不了自己。

淡淡月光洒下，苏元沉默了很久，他忽然想到，如果雨儿也出了这样的意外，而恰巧自己又刚好知道了这样的办法，自己会做什么。

让雨儿死去，还是背起满身罪孽。

良久，苏元脸上闪过一丝温柔笑意。

还会怎么做呢，还能怎么做呢，一切不是都摆在眼前了吗，有什么好选择的。

他眼中再无迟疑，手中忽然出现一个酒壶。

“前辈，如果不是生死相争，你我或许还能成为忘年好友。”

他猛然灌了一口。

“但你有你的坚持，我有我的执念，若是同道，我有美酒千杯，若是殊途，就只能拼上性命，厮杀一场，成也好，败也罢，起码无愧于心。”

他再次仰头大口喝酒，酒液顺着嘴角滑落，然后大笑起来。

“这一杯，敬前辈，敬你满身杀孽，痴心不悔，敬你罪孽滔天，至死不渝，苏元，受教了。”

他把手中的美酒倒在地上，清亮的酒液在月光中闪烁着光芒，酒香弥漫了整个矿洞大厅。

黑衣老者脸色木然，脸上的两道血泪似乎干涸，他就这样看着静静看着苏元，而青光中女子依旧是无限温柔的注视着黑衣老者，好像对方就是整个天下，整个世界。

壶尽酒空，苏元猛的将银色酒壶一抛。

手中出现一把火红色的长刀，层层的烈焰在上面铺展开来，他郑重的对着老者说道

“前辈，请一路走好，你的玉娘，我会照顾好的，苏元对你无愧于心。”

巨大的赤红刀芒闪耀天地，赤色洪流斩向身前的血尸树，火焰中巨树迅速燃烧枯朽。

赤色洪流中，黑袍老者忽然起身，走向血玉棺旁，他依偎在棺材上，双眼对视，彼此眼中有着无尽的温柔。

轰隆，火红光芒席卷而过，两人就这样依偎着，一点一点消失在赤色的洪流里。

苏元手里握着长刀，看着四处席卷的赤色火焰，他沉默良久，然后恭恭敬敬的弯下腰，极为郑重的行了一个礼。

火光照耀下，苏元面容明暗不定，他骤然转过身去，再没有丝毫的迟疑，一步步向虚空踏去。

而在他身后，无论是残破的矿洞，还是汹涌滔天的火焰，骤然崩塌成虚无的碎片。

一片白雾空间中，苏元突然浮现出来，望着无垠外的黑暗，奇怪道：

“这又是那里？我不应该是突破心魔回归自身了吗？”

“哈哈哈！不愧是天才，连我这等域外天魔引动的无相心魔也能破除！”

“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武者，竟然能勾动我前来，虽然这个世界对我的压制更强，但只要夺舍了你的皮囊，吞噬你的灵魂，我就可以在这个世界逍遥自在了，不用在域外天界中受苦受难了！”

“域外天魔，夺舍！怎么还有这种东西。”

“小子，你的识海归我了，以后就由我代替你活下去，哈哈哈……”

突然一团黑光化为了苏元模样，只是全身缠绕着黑气，一股阴暗和暴虐，弥漫开来，只见识海宛如一片云雾弥漫的虚空中，天魔苏元在疯狂吞噬着周围的白雾。

每吞噬一点，苏元就感觉自己虚弱一点，苏元见后勃然大怒！

“该死，不能坐以待毙。”

但是苏元却没有办法，只有学着对方，也吞噬起白雾来，但速度远远没有天魔化为的苏元快，慢了不止一点。

“哈哈，不要垂死挣扎了！”

说玩，将所有白雾吞噬完的魔化苏元就张牙咧嘴的向苏元扑来，两者瞬间就扭打了起来。

但苏元自身明显处于下风，越来越虚弱，突然，一阵明亮的光芒照亮了苏元整个识海。

“不，不可能，这是……”

一道道的白光纵横之下，刹那之间，这一方识海虚空之中，莫名来历的域外天魔，和剩下的那一道道魔气，竟然是被白光活生生的净化一干二净。

这一种白色的净化之力，让苏元在此时显得也是十分的精神来了，好像吃了什么补药一般。

黑暗的静室中，苏元紧闭的双眼骤然睁开，叹了一句。

“古人诚欺我呀！这次能活下来已是万幸了，居然还得了天大的好处。”

一阵神念放出，范围居然扩大到了十米。

他这才发现自己依旧是躺在静室之中，手中的银色符笔刚刚蘸了符墨，把地上晕染出一片红色。

他把符笔丢向一旁，符笔砸在桌上当啷一声轻响，看向了血玉棺中的俏人儿。

静室中昏暗一片，油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全都熄灭了。

“妖也好，魔也好，鬼也罢，我只求问心无愧。”

他束手走向静室的黑铁大门前，乌黑长发中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有了几根白发。

“而我，终将踏上巅峰！”

黑铁大门骤然打开，他大步迈出，只留下身后一片黑暗的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