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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酒佳肴的殷勤陪顾之下，刘潼意气风发，开始了滔滔不绝地精彩讲述，当年的“武侯八卦阵”令吐蕃军闻风丧胆，溃军几十里。庆功宴的酒香还未散尽，敌军却又卷土重来，再次将沙洲城围得个水桶一般。张义潮将军和刘潼并无惧意，紧急筹措，备战。这一次。刘潼提出了“火牛阵”之计。物资匮乏，兵力不足的情况下，化腐朽为神奇，一个庞大的杂牌“牛军”冲出阵来，阵势虽足，却出现了“临阵脱逃者”，刘潼单枪匹马上来，想为马上就要冲锋而过的五千骑士扫清道路，不想陷入箭雨之中，马上就要被射成马蜂窝，千钧一刻，有人飞骑挡了过来

是李哲，本来站在城门口，准备冲锋的他，箭未射出，就已经预见到了危险，他下马在门洞里踅摸了一块宽大的废门板，也顾不了许多，一个人摇摇晃晃地费力扛起，骑马就追刘潼而来，所以能在密密麻麻的箭雨落下时，及时地护在了他的身边。在砰、砰的巨大的冲力下，那门板立撑千力，山样地压得李哲几欲跌下马来，刘潼从马上跃起，单手支撑，纵身就跳到了李哲的马上，立刻和李哲齐力稳稳支住了那摇摇晃晃的门板，一起纵马冲出了死局。这时，箭雨停了，是城楼上的张义潮，跺脚无计救刘潼之时，却见一块破门板就轻松破局，瞬时镇定的他急命身后的弓箭手回射，更急的箭雨立时浇灭了前方吐蕃军将领最后的坚持之焰，剩下的只有回身更狼狈的逃窜。

听不到砰砰声响的刘潼两人，知道敌方的箭已停，身后的马蹄声如雷声般压来，明白骑兵已上来，两人猛夹身下战马，迅速兜了一个大椭圆形，喘着粗气站到了一旁，目送狂蹄飓风般卷过。两人相视而望，见互相还一脸的紧张地贴在马上，右膀还紧扛着那块破门板，不禁一起松手扔掉了门板，并仰身哈哈大笑，在笑声里互相拥抱了对方，生死面前，有些感情会拓展，会升温，会成为，互相为对方托底的人

月光如瀑，残羹冷炙已被尽数收拾干净，散发着淡淡清香的桌布之上，侍女已细心地换上两杯绿茶。九王爷和刘潼谁都没有说话，两人仰面望着那银盘，各怀心事。良久，九王爷先开了口：

“我大唐之幸啊，张议潮将军，刘将军你，还有那些不知姓名的英雄们，不愧是胸中有韬略的英雄，你们，启武侯之八阵，纵烧牛之策，破吐蕃之围，创造了我大唐抗击外敌的历史上的又一次辉煌的奇迹，宣宗皇帝的诏书里的一句话尽其完美，抗忠臣之丹心，折昆夷之长角！”刘潼笑言：

“在下岂敢居功，这次战役确是奇功一件，火牛阵后，张将军率城中兵马乘胜追击，一时间残烬星散，雾卷南奔，吐蕃军溃退几百里，逃入了大漠深处，使得起义军终于在沙洲艰难地站稳了脚跟。”九王爷说：

“据朝廷线报，沙洲的这一发动，竟成燎原之势，已然造成了吐蕃内部的大变乱。吐蕃原洛门川讨击使尚恐热亦发动叛乱，并篡夺了吐蕃大权，自称为宰相，当然以叛乱夺权的他没有能力让所有人心服，与吐蕃鄯州节度使尚婢婢为争夺权利，自相残杀，吐蕃大势已去。”刘潼接：

“前些时，从某处看一藏文书上提及此事，如此形容，初发难于康，寝而及于全藏，喻如一鸟飞腾，百鸟影从，四方骚然，天下大乱。很是贴切啊！”九王爷欲再发高论，忽身影一闪，一人已上高台，快速奔至刘潼面前，竟是李哲，他楞生生地来了一句：

“刘兄在此啊，今夜过得可好？我实在是公务缠身，无法陪你。”醉意已浓的刘潼边摆手边说：

“没事没事，我过得很愉快！”不想那李哲已经奔到了对面九王爷的面前，躬身说话：

“禀王爷，宫里传来消息。”然后就缄口不言，低头等待下文。那九王爷立时激动地站了起来，忽又坐了回去说：

“但说无妨，刘将军不是外人。”李哲快速回望了一下刘潼，心说，怎么怎么着就升将军了，不是京兆少尹吗？又怎么怎么着不是外人了，我这兄长厉害了，他那脸冲着刘潼的瞬间有灿烂的笑意，转至九王爷时已恢复平静，回话：

“宫里传来消息，傍晚时分，太皇太后去了勤政楼，屏退左右，欲跳楼自尽，幸亏贴身侍女感觉不对，冲进去的及时，才拦了下来。”九王爷再次激动地站了起来，搓着手来回走了几圈，问道：

“太皇太后现在怎样？”

“已回兴庆宫，听说情绪已经稳定很多。”

“皇上是否知晓此事？”

“已知晓。”

“皇上他，有什么反应？”

“皇上知晓此事后，很是，很是，很是生气，说，这是对皇室来说很不名誉的死亡方式。”

“很不名誉？很不名誉？那什么是名誉！怎样才算名誉？他还是不肯相信，不肯原谅！到底想怎样才肯罢手？”九王爷气的浑身颤抖，掺白的胡须都一抖一抖地，似乎马上就会摔倒，李哲急忙想去搀扶，不想九王爷作势拒绝，并挥挥手，李哲作揖转身离开，经过刘潼身边时低声说：

“刘兄，我还要去前院看看，就不好陪您了，今晚王爷的心情很不好，烦刘兄好好陪他老人家聊聊天吧。”刘潼无言地点点头，李哲就快步离去了。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现宫中有三位太皇太后，亦不知说的是哪一位？忽然刘潼想到，是了，能让九王爷如此紧张的当应该是那郭子仪大将军的孙女郭太皇太后了，对于这个太皇太后，民间也是有着很多版本的传奇故事，据说此太后历经八朝，祖父不必说，四朝元老，平定安史之乱的第一功臣，天下兵马副元帅，汾阳王，被唐德宗尊为尚父的郭子仪。父亲是郭子仪之子驸马都尉郭暧，母亲是代宗皇帝的女儿升平公主。郭太后五朝居皇太后或太皇太后之尊，论起来，她是德宗皇帝的外甥女，顺宗皇帝的表妹兼儿媳妇，宪宗皇帝的表姑兼结发妻子，穆宗皇帝的母亲。地位如此尊贵之极的一个女人，怎会选择跳楼自尽的方式？虽然心中百思不得其解，但是看九王爷那悲愤的状态，刘潼只能保持沉默，想说时他自会说的吧。果然，九王爷渐渐地恢复了平静，并没有看刘潼，而是对着月下的花树开始了倾诉，那一刻，他又成了那个瘦弱无助的小男孩：

“那一天，怎么就那么无聊，厌倦了宅深院大的冰冷和寂寞，厌倦了那一张张献媚讨好的脸，厌倦了锦衣玉食，花花草草，厌倦了一切我独自出走了。躲在一辆拉蔬菜返回的空板车里，苫上之前盖菜的破布帘子，谁也没想着揭开帘子看看，底下会藏个六七岁的小人。

一路随着破车吱吱呀呀地颠簸着，许久许久，我几乎就没耐心藏下去了，想一下蹦出来吓他们一跳，忽然，车停了，我静静地等有人来掀帘子，发现我，然后我就央求他们，让我在外面待几日，回去好好向母亲道个歉也就是了。可是，左等没人，右等也没人，外面什么动静也没有，我只好掀起帘子，露出头观望，自己反被吓了一跳，大太阳晒着，一片菜地，一个人也没有。我跳下车，大喊，我自由啦。就选了一个方向，沿着地垄拼命向前跑去。等到跑出那片菜地，就钻进一片树林，霎时凉风迎面吹来，那股爽劲，我现在还记得，太阳地儿里的刺眼强光被树叶阴影下的昏暗的光线代替，也是说不出的舒服。我不禁就近找了棵树，靠着坐了下来，闭上眼睛，因为之前也跑累了，竟然睡着了。

觉得胸口有些刺痛，猛醒了过来，看见眼前聚拢着几张脸，黝黑，肮脏的几张少年的脸，其中一个手里攥着一根带尖的木棍，正用它捅我的胸部，我先是一惊，随后又是一喜，说，

正好，你们谁跑一趟城中的郭家，告诉他们我在这里，必有重赏。那几个少年站直了身子，互相对了一下眼色，其中那个拿棍子的又用手中的棍子扎了一下我的胸，厉声说，

少废话，快脱！我心里有些害怕，但还是坚持说，城中郭家你们是知道的吧，我们家很有钱，你们只要跑去告诉他们，我在这里，就会得到很多钱。那几个少年无动于衷地盯着我的脸，我以为他们听懂了，又说，

我是王爷，王爷。

哈哈哈，王爷。他们大笑着重复，笑吧，其中一个少年上来就踢了我一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