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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浊酒一杯家万里(一)

作品:《 睡觉的元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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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迁,我既然能困住你,自然能放了你,能放了你,就还能把你抓回来,你好好跟我们大王讲话,老实点,小心我再困你。说完就撤了结界,我立时可以自由地上下飘动,但我没有试图跑掉,因为我很清楚,我是跑不过这个老祭师的结界的。于是,我干脆一屁股地坐了下来,这样,我就飘在半空中,可以和坐在马上的翁归靡平视交流。那胖子开始问:

你既是大汉的子民,干嘛跑到这大漠我的地盘上来啦?还有什么心事,莫非多少年前你的祖先是飞腾在这大漠上空的鹰?

我的祖辈也都是大汉的子民,我的心事和这大漠的风,大漠的鹰都没有关系,我说一个名字,不知王您是否知道?

你请说。

汉将李陵。

奥,那个降将,我有所耳闻。

当年,最狂的汉将李陵为救被匈奴扣押的老友苏武,带着五千步卒深入大漠,遇匈奴八万主力马队正面攻击,李陵杀敌数万,终不敌众,重伤后成了俘虏,为保陪他一起生死的弟兄们的性命,只能投降。远在京城的武帝听此消息大怒,将李陵的寡母、妻子、儿女悉数处死。李陵自此声名狼藉,家国难归,匈奴单于遂封他为右校王,并将自个儿的女儿嫁给了他。而他那老友苏武,却仍持节不倒,在北海冰原上苦苦支撑着誓死不降,等待回归大汉与儿女团圆翁归靡,祭师乌昆,整个马队都在静静听着司马迁的讲述,他的声音随着大漠的风,打着旋去了远方。司马迁接着讲:

李陵抹不开单于的面子,还去劝过苏武,却被严词拒绝,还把李陵骂了个狗血喷头。李陵再也不敢去劝苏武投降,只能偶尔派他那个匈奴老婆赶着牛羊带着酒食送去给苏武,让其挣扎在生命线上。十九年后,在京城并不知道苏武的死活的情况下,在其副使常惠的帮助下,苏武一行才得以回到了长安,但是降将李陵却无颜再回大汉。回家的苏武也没有忘了李陵,写信劝游子返乡。此时的李陵却已哀莫大于心,只回书:远托异国,昔人所悲,望风怀想,能不依依?然陵虽孤恩,汉亦负德。男儿生以不成名,死则葬蛮夷中。从此,明其心志的苏武再未去劝过李陵,人之相知,何尝不是贵在知心。

李陵的另外两个好友,大将军霍光与左将军上官桀却仍不甘愿,他们派李陵的陇西故人任立政等又前往匈奴设宴相劝,学曾经鸿门宴上范增以玉诀暗示项羽速下决断杀刘邦那样,数次以刀环暗示李陵弑主归汉,那李陵亦是跟项羽一样明知其意,却无动于衷。他们还不死心,选独处之时,表白自己是代表霍光,代表大汉朝廷来接其回去平反。就连人众嫌之的卫律都立劝并借古论今:李少卿贤者,不茕居一国。君不见范蠡遍游全国,由余去戎入秦乎?最终只得到李陵的一句话:诸公已矣!陵归易耳,然老公不能再辱!终于,李陵死于昭帝元平元年公元前74年。我说完这一席话,不想那翁归靡说了句话,令我对此人有了新的认识,他说,苏武恪守的是他的汉臣之节,李陵奉行的是他的老公之气,人各有志,如何勉强。苏武固然可以永载史册,李陵当年屈服是无法,不肯回是情虽思之,气所不甘,以致最后,他已回不去了,永久,也回不去了情之所至,我当时就高念将军百战声名裂,向河梁,回头万里,故人长绝。那翁归靡大声叫好,并问:如此豪迈之诗,不押韵,却独成意境,不知是何人所作?我当时还在激情里,不假思索地回答,一千二百多年后,是一个叫宋朝的朝代,这句不是诗,是被称作词的一种文体。而这首词的作者辛弃疾,也是个抗击异族的大将,自号,稼轩居士,其词被后人成为辛词,特点是形式松散、语义流动连贯,语言则更加自由解放,变化无端,不复有规矩存在我当时说这些话时,要说没注意到翁归靡眼中突然闪过的亮光那是假的,但但凡说到文体诗词,我就什么都不顾,恨不得说他个三天三夜,但是那翁归靡打断了我,问:还请告知,这位辛稼轩的这首词的后几句是什么?我立时诵出:易水萧萧西风冷,满座衣冠似雪。正壮士、悲歌未彻。

念到这,那翁归靡不禁大叫一声:好一句满座衣冠似雪!他这一句衣冠似雪一下子惊醒了我,我现在面对的可是一个大漠的蛮夷之王,又如何指望其有多深的文学造诣,对于这首词的词眼不顾,却只喜欢这句衣冠似雪,我不禁大失过望,不再言语。他一定也感到失言了,就又引我说话:

先生说了半天李陵,我却还是不明白,先生有何心事耿耿于怀,不能瞑目,而来此大漠游荡呢?

我黯然叹了口气说,

李陵之事,你作为远在大漠之王,自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他战败的消息传回朝廷时,其实武帝是宁可他战死的,现在却知道他投降了,自是非常生气,群臣也都怪罪李陵苟且偷生,只有我站了出来说,李陵对家人孝悌,又礼贤下士,有国士之风,现在他战败投降了,大家却都开始说他的坏话,实在是令人心寒,再说,李陵以步兵五千对阵匈奴八万骑兵,士卒即使张空拳,冒白刃,至死都听他的指挥,就是在古代的名将也不过如此。现在他虽然投降了,也足以宣扬大汉神威。再说了,他之所以不死,可能就是要找机会报答陛下。当时朝中大臣都认为,我是因为替投降的李陵说话才惹祸上身,其实不然。

其实武帝认为我替李陵辩解的原因,是有意贬低李广利,要知道那李广利可是武帝宠妃的哥哥。李广利在战场上的表现太不如人意,他的沉重损失就显得李陵更加的英勇了!李陵是主动请缨战偏师,而李广利是武帝安排的主力,结果二人表现却是截然相反,越是把李广利和李陵相提并论,就会越体现出武帝的用人失当,而我替李陵说话时,只是考虑到需秉正讲话,怎么会考虑到,我是在玩儿命!讲到这,那翁归靡忽然兴奋起来,问:

要说这李广利,我还真是听说不少,真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呢,李陵杀匈奴兵百万,却在匈奴封王,李广利送匈奴人七万汉家儿郎的性命,却被贬为奴,最后还被祭了祖,这个人称贰师将军的汉武帝的得力干将,如何却命不如人啊?于是我又好好地给他讲了讲李广利:

这李广利出身于一个艺人之家,他懂什么军事理论和养兵,用兵之道。但是他却有在皇帝身边做红人的妹妹和哥哥。其妹李夫人是武帝的宠妃,娇媚迷人,且舞艺精妙,深得武帝的宠爱,因为生有一个皇子,所以被尊称为李夫人。其兄李延年也因为妹妹的原因,被授予两千石的官职。他擅长奉迎武帝,本人又漂亮柔媚,得以和汉武帝同榻而眠,极得恩宠。这样李广利自然就被破格提拔,得以去沙场扬名立功,升官封侯。

至于这个贰师将军的得名,是这样的,武帝听说大宛的贰师城盛产汗血宝马,就想据为己有,于是派使臣带千金去交换,谁知那大宛人却抢了金子杀掉了使臣。武帝震怒,命李广利为贰师将军,率领六千骑兵及几万备用人马前往大宛,却在过盐泽时粮食供应发生了问题,士兵饥饿劳顿,攻打又受阻,于是只得退回敦煌。两年后,再次杀向大宛,这一次是汉军围城,断了大宛城的水源,四十多天内攻破外城,守城勇将被俘,大宛人害怕了,就密谋杀掉了大宛皇族,献出汗血宝马,以求退兵,如此李广利同意求和,结盟班师。

在其班师回朝的路上,众小国因为听说大宛已被攻克,纷纷派遣王子王孙跟随这支凯旋之师,前往长安拜见天子,武帝将这些王子王孙作为人质留在长安,以此条件来保护那些小国。自此李广利威震西域,武帝封之为海西侯。然而,他却纵容下属贪污粮饷,克扣士卒,使大批汉军士兵饿死而不是战死,令老百姓怨声载道。但由于武帝的偏爱,所犯之错也不被追究。

苏武等使节被匈奴扣留后的公元前100年,李广利率领三万大军出击匈奴,在酒泉和匈奴的右贤王相遇,大败匈奴。但是匈奴却反扑围住李广利的部队,几次突围都没有成功。幸有赵充国将军的援军相助才突出重围,致使伤亡非常惨重。两年后,李广利再次率领骑兵六万人,步兵十万人来攻打匈奴,那李广利本就无将帅之才,缺乏指挥能力,苦战十多天,无功而返。匈奴由此得势,侵入五原,酒泉等地。这样,武帝就命李广利率兵七万赴五原,另派马通率兵四万赴酒泉,率兵三万出西河攻打匈奴。偏偏这时候,李广利听说家中妻儿因为宫中事变而被收监,一下乱了方寸,。他心想,如若投降匈奴,将会加速妻儿老小的死亡,情况会更惨,不如立功赎罪。所以他便不根据实际情况,在不了解双方军事形势的情况下,就不计战略战术,盲目进军,挥师北进,深入匈奴。那匈奴单于因为知道汉军往返行军近千里,已很疲劳,便亲自率领五万骑兵袭击汉军,令汉军伤亡惨重。这时的李广利遭此大败,又担心家里妻儿的安危,已经完全失去了两军对垒中最重要的警觉。匈奴趁汉军不备,于夜间在汉军营前悄悄挖了一条几尺宽的壕沟,又于第二天清晨忽然从后方对汉军发起突然袭击,汉军遭了袭击第一反应是想列营抵抗,却又发现了壕沟而进退两难,军心大乱,顿时惨败,七万汉家儿郎的性命就这样葬送到了李广利之手。

李广利兵败投降,那狐鹿姑单于知道他是大汉将军,就把女儿嫁给了他。但是他却被匈奴单于的妻子南宫阏氏用来祭神而死,确实算是千古笑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