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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回 减田租佃户欢呼 兴水利艾米得宝

作品:《 藤娃历险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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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妮可拔出宝剑,仗义替渔夫出头,以求讨回公道。却反被猪脸嘿嘿几声怪笑,身子凌空飞起,黑影翩翩,快逾闪电。妮可只觉得眼前一花,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鬼盗猪脸劈手夺去了宝剑,一把刀冷冰冰地横在颈上。

完了,完了。妮可非常绝望。怪只怪,自己学艺不精,受制于人。可她怎么也不敢相信,人世间,谁会有这么快的身手?谁会有这么敏捷的身法?她忍了忍,惊魂未定,战战兢兢地大喊:“说说看,你们到底是人?还是鬼?”

“老子行不改名,坐不改姓,阎罗王座下拘魂鬼使陈旦是也!因失去腰牌,流落人间,沦为鬼盗,老子也是迫不得已。”猪脸收刀入鞘,拍了拍手,大声地笑着说:“兄弟们,把小美人押着,咱们走哇,寻欢作乐去吔!”

妮可正在疑惧之间,一朵乌云滚滚而来,几个黑衣人押着妮可爬了上去。乌云贴着树梢冉冉上升,一路向北。妮可恐怖地闭上了眼睛,根本不敢去看白云下面的河流和村庄。河流细如绳索,房子就像一个个的火柴盒,在田里耕作的人和牛,看上去小如蚂蚁。

除了恐惧,妮可还有些好奇。她只听见耳畔的风,好一阵呼呼乱响,衣袂带风。大约一盏茶的功夫,才在一座山的半山腰上停了下来。妮可胆颤心惊走下云端,才发现,下面是一座黑咕隆咚、深不可测的溶洞。

溶洞曲里拐弯,湿滑难行,像一个阴谋。妮可紧紧地扯住一个黑衣人的衣服,才不致于跌倒。隐隐约约的火光里,不时有蝙蝠惊起,不停地往洞外飞窜,轰轰烈烈,遮天蔽地,恍如一缕缕飘忽的轻烟。

越往里面走,洞腹变得越空旷。淙淙的水流声里,妮可听见了女人啜泣的声音。隐隐的,状极凄苦,时断时续,爪子一样地紧紧攫住了妮可的心。紧接着,妮可侧耳细听,听见鸡鸣,犬吠,羊咩咩的啼叫,猪们哼哼唧唧的声音。

拐过一道急弯,一缕天光从洞顶照射下来,溶洞也一下子豁然开朗。只见一块空地上,乌泱、乌泱地挤满了掳来的女人们。女人们一个个垂头丧气,满脸愁云,横七竖八地躺在稻草上面,身上的衣服撕成了布条条,碎成了万国旗,裸露的肌肤上,满是惨不忍睹的抓痕和青瘀。

另一块空地上,圈着些鬼盗们偷来或抢来的鸡呀!狗呀!羊呀!马呀!牛呀!等等,五禽六畜。牲畜们可能很久没吃过东西了,一只只饿得发晕。把对方身上的毛都啃得干干净净,血迹斑斑,连穿在鼻子上的牛绹也没有放过。

鬼盗们没睡在这里,睡在溶洞的最里面。妮可凝神谛听了一阵子,溶洞里传来了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隐隐飘出了一股鱼的香味。妮可这才发觉,自己的肚子有些饿了,胃酸一阵阵地泛起,恨不得能从喉咙里伸出一只手来。

鱼熟了,米饭也香了,鬼盗们开始喝酒,开始乱七八糟,猜拳行令。溶洞里洋溢着苞谷酒的香味,充满了诱人的鱼香。饥饿是魔鬼。可在妮可的眼里,最可怕的不是饥饿,而是如何抵挡和抗拒香味,抵挡和抗拒食物的诱惑。

鬼盗们吃饱喝足,就开始在稻草堆上拉自己喜欢的女人,发泄兽欲。女人们一个个都吓得战战兢兢,抱成一堆,乌贼似地,拚命地往阴影里缩。妮可脸色苍白,惊魂未定。她暗暗地掣出了藏在靴套里的匕首,抱着必死的信念,大不了同归于尽,拚他个鱼死网破。

女人们抱成一堆,不停地转来转去,就像一群受惊的鸡崽,卷起了一阵阵不息的惊涛。鬼盗们喝醉了酒,神思有些恍惚,情绪也很容易失控。也是凑巧,鬼盗猪脸和另一个黑衣鬼盗,同时看上了一个女孩,一个拉手,一个扯脚,争吵起来。

女孩儿十七、八岁左右,正值青春妙龄,皮肤白净,五官精致,模样儿十分俊俏。她看了鬼盗猪脸一眼,又看了看另一个黑衣鬼盗,俏脸含春,欲语还羞,把猪脸和黑衣人看得心都软了,身体像雪狮子烤火酥了半边。

猪脸火了,狠狠地摔开了女孩子的手,飕地拔出了鞘里的大刀,迎风闪了闪,破口大骂:“张升,你他妈的一个窝囊废,你出去一整天,弄回了些什么东西?要不是老子抢了些鱼回来,你他妈的吃风屙屁,还好意思跟老子争女人。我呸!”

另一个黑衣人也不甘示弱,亮了亮手上的剑锋,有些委屈地说:“你以为老子不敢吗?只是今天几个寨子都关门闭户,贴出了鬼王的画像,我们不敢破了符咒,惹祸上身。不信,你他妈的仔细看看,画上的可是阎罗王的未来女婿,堂堂的阎罗国兵马大元帅陈旦将军。”

“呸,那是假的,老子才是陈旦。”猪脸勃然大怒,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真的假的,你也不去试一试?我们两个到底谁是胆小鬼?谁是窝囊废?”黑衣人偏偏得理不饶人。

画卷成了一个纸团,不偏不倚地滚到了妮可的脚下。妮可仔细把画摊开,拂平,一眼望去。天啦!这不是妹妹艾米莉的爱人,自己的妹夫地煞吗?

地煞怎么就成了阎罗王未来的女婿?就成了阎罗国的兵马大元帅?妮可想破了脑壳,也百思不得其解。恐怕艾米莉也跟她一样,更加伤心,更加困惑。她在前方冲锋陷阵,浴血奋战,后院却失了火,冒出了滚滚浓烟。

艾米莉是有些困惑。可她困惑的不是爱人地煞,而是十一万两银子拍下的皇庄。皇庄辖有农庄十七座,土地四千九百多公顷,山林树木二千多公顷,竹一千多公顷,房屋四百多幢,佃农七千多户。十一万两银子,真是人参卖了个萝卜价。

买下皇庄,捡了这么大一个漏子,艾米莉几乎天天都要从梦里笑醒。李皇亲天天挖空心思,算计别人,自己却有些傻。这么大一座皇庄,这么宽广的土地,这么赫势的家产,却只拍了十一万两银子,上等参茸,卖了个白菜价。

换作是艾米莉,她决不会这么死板,将这么大的资产打包拍卖,既欺主,又不实在。如果按艾米莉的主意,将资产拆分拍卖,光是二千多公顷山林树木,一千多公顷楠竹,就要卖十一万两银子,剩下的四千九百多公顷土地,四百多幢房屋,十七座村庄,都是白送的。

算计归算计,高兴归高兴。艾米莉既然拍下了皇庄,就得对皇庄进行整顿、管理,更何况,十一万两银子,也不是个小数目啊!不是风吹来的,浪打来的。古人说得好:创业如同针挑土,败家犹似浪淘沙。

说干就干,艾米莉组织了一批国贸商行的老账房,对皇庄的所有往来账目进行了清理、核查,变更了债权人。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皇庄历年来,累计亏空白银九千七百六十四两。也就是说,皇庄是个空架子。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艾米莉百思不得其解,皇庄怎么会亏损呢?这么多土地收租,这么多佃农交租,这么多山林树木,这么多农庄房屋,都是赢利的载体和工具。自己还整天乐呵呵的,总以为捡了一个天大的便宜,哪知道是别人甩的锅,扔给她的一只包袱。

想来想去,艾米莉还是有些不放心,骑着马,带着一帮子仆从,采取摸阉的方式,实地踏勘了十七座村庄中的三个村庄。艾米莉踏勘的第一个村子,叫龙秀村。因就在皇城脚下,沾了龙气,且风景秀丽,故名龙秀。

龙秀村不大,八百多口人,八、九十幢房屋,都是又低又矮、破烂不堪的茅草屋,佃户们也一个个都垂头丧气,满脸菜色,明显的气血不足,营养不良。

再看看佃户们身上穿的,都是自织自染的大脚裤,男男女女都一样。男孩子一律打赤脚,光着腚女孩子也衣不蔽体,头饰之类的东西就是奢侈物了,想想都有些可怜。看得艾米莉面红耳赤,泪水涟涟。

在一户姓秦的三口之家,艾米莉当众揭开了锅盖。锅里蒸的是三色饭。一色是灰灰白白的荞麦饼子一色是金黄金黄的红薯卷卷一色是乌漆麻黑的野菜粑粑。带路的里正说,荞麦饼子是待客用的,老秦家预备大老板在他们家吃午饭。

艾米莉感慨万千,揪了一点荞麦饼子尝了尝,味道还可以,就是有点沾牙。至今野菜粑粑,味道就不敢恭维了,又苦又涩,难以下咽,哪里是人吃的东西?艾米莉尝了一口,苦出了她的眼泪,实在是难以下喉。她忍不住,哇地一声吐在地上,被蜂涌而至的鸡鸭们一抢而光。

按理说,龙秀村靠近皇城,得天时地利人和之便,生活至少已步入小康,不应该家家户户穷得叮当响,衣无领,裤无裆,女孩子连条裤子都穿不上。不挖掉穷根,不摘掉一穷二白的帽子,就真正愧对龙秀二字,就辜负了皇庄的真正涵义。

艾米莉踏勘的第二个村子,叫艾进村。艾进是个孝子,因无钱给年迈的母亲看病,他割下了自己身上的一块肉,褒了一碗汤,给大病未愈的母亲进补。自己却因失血过多,命归黄泉。皇上嘉其忠孝,将村子改名艾进,还建了一座牌坊。

比起龙秀村,艾进村穷得更光荣,穷得更彻底。除了一座高高大大的牌坊,几乎所有的茅草屋都已经破烂不堪,穿眼露璧。里正带着艾米莉走进村子的时候,家家都关门闭户,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佃户们都躲得远远的。

艾米莉实在忍不住,敲开了一户佃农家的门,带路的里正还没开口。一个老太婆就抱住艾米莉的双脚,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咚咚咚地磕起头来,泪流满面地大喊:“大老板,饶了我们吧!我们再也没有租子可交了。要谷没有,要命倒有一条!如果不嫌老的话,你就拿走!”

里正有些尴尬,可艾米莉更尴尬。她一把扶起老人,和颜悦色地说:“老人家,您放心,我们不是来催租子的。我们是来了解一下情况。您有什么好的建议和想法,只管提出来,我是大老板。我会全盘接受,并认真考虑。”

老太婆将信将疑,看了一眼里正,又看了一眼艾米莉,鼓起勇气,期期艾艾地说:“佃农们的命苦哇!晴天遭旱,雨天受涝,可租子一粒都不能少。完了皇粮国税,佃农们剩的就不多了,日子还怎么过啊!大老板,您就行行好,减一点吧!”

艾米莉是哭着松开老太婆的手,离开老太婆家的。她一直以为佃农的日子苦,却根本没有想到,会苦得这么深,苦得这么彻底,苦得食不果腹,衣不蔽体。

剩下来的一个村子,艾米莉再也踏勘不下去了。她怕她到时会控制不住自己,忍不住嚎啕大哭。这么多的佃户,穷得何其相似?穷得就像她青梅竹马的恋人地煞。为了地煞,为了那些佃户,为了天地良心,她是不是该做些什么?

艾米莉一咬牙,结束踏勘,召集国贸商行全体股东,十七座村庄的里正,部分社会贤达及佃农代表,在皇庄召开了代表大会。选出了七个人的皇庄经营管理理事会。艾米莉亲任会长,佟掌柜任副会长。同时,还选出了李白石、吴岸齐、白秋生、吴怀甫为副会长。楚树凡为理事会秘书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