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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作品:《 你是我的缘由,我是你的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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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菽萍心里的苦无法对任何人诉说。即使作为好朋友,江薇和辛明亮看到的也只是表面上的,只知道她对自己的婚姻心存芥蒂。殊不知在她试着接受钱敏君的时候,他居然和一个叫“钰”的女人有了瓜葛。当然她不清楚这个女人是钱敏君的表妹沈钰,更不知晓在他年小的时候两家大人就有过给他们缔结姻缘的想法。

也就是这个叫“钰”的女人打破了乔菽萍逐渐平静下来的心。

两年多前,钱敏君从重庆学习完归来,大概是在春节后的一天,一封远方来信寄到了河都。那信是写给钱敏君的,写信人就是他的表妹沈钰。

乔菽萍从未听钱敏君说过他有这么一个表妹,更不知道在重庆参加青年军官培训班的时候,钱敏君和表妹沈钰竟然不期相遇。

也许这是他们的缘分,虽说好几年不见了,但面容并未改变多少,只是彼此多了一份成熟。异地重逢,两人简直难以相信。惊喜过后,呈现在钱敏君眼前的沈钰不再是当初那个懵懂的小女孩,她长大了,娇美了,可谓亭亭玉立。特别是当看到她穿着一身合体的军装,更衬托出了她的英姿和妩媚。

在很小的时候,沈钰就对表哥有种依赖感,每每随母亲去外婆家,都会跟在钱敏君身后玩耍。他们虽然是表兄妹关系,但已经出了五服。在这个由父系家族组成的中国封建社会,以父宗为重,其亲属范围包括自高祖以下的男系后裔,即自高祖至玄孙的九个世代,通常称为本宗九族。五服谓高祖父、曾祖父、祖父、父亲、自身五代。鉴于沈钰和钱敏君已经出了五服,亲房们开玩笑说,等钰儿长大了,不如许配给君儿好了,看他们多般配。

到后来慢慢长大了,懂得了一些人情世故,沈钰看表哥的眼眸有了异样的神情,但她不知道那是少女最初的爱慕。后来日本人来了,家园被摧毁,表哥离开沈阳投奔撤退的东北军走了。日军一夜之间占领沈阳,沈钰和父母流亡到了北平,后又到了西安。母亲因战乱在流离失所中身患疾病告别了人世,她和身为职员的父亲相依为命。几年后她考上了迁徙到西安的东北大学,就在这年的冬天,父亲又在贫病交加中撒手,扔下她成了孤苦无援的可怜女。有不怀好意者乘人之危,看上了她的容貌,想资助她上学,可附加了她难以接受的条件:做妾!她愤而拒绝,哪怕书不读了也不给男人当小的。之后随着日本轰炸西安,东北大学从西安临时大学分离出来,被迫入川。沈钰因所学的专业在工学院,她无法前往,又随流亡的学校迁到了陕南的城固县,最终落脚在了古路坝。可悲的是她因生活所迫,差点委身于有妇之夫的周仕健。如果真那样了,一旦有了同居关系,在性质上和做妾没了多大区别。所幸周仕健倒也是个正人君子,把控住了。当然,她喜欢英俊潇洒的周仕健是真的,如果他愿意,她宁可不要名分都行。

毕业时沈钰告诉叶尔康她要到西安去找表哥,她只知道西安有东北军,却不知钱敏君早已随于将军的队伍驻扎在千里之外的河都。更可悲的是她找寻表哥未果,为了能在千年古城立足,她不得不违心地做了一位达官贵族的小妇人,虽说经常风光地出入于酒楼舞厅,但实际上仍旧是没有名分的小妾。

后来她对这种五光十色、灯红酒绿的应酬腻歪了,想有一份适当的工作,不然那几年的大学算是白读了。因她有文化,军方的一位“东北朋友”很仗义,说这有何难,到我这儿来就是了,我正缺你这样的人。那位权贵倒也没阻拦,沈钰就此穿上了军装,英姿飒爽。

一个偶然的机会,她得知重庆有个青年军官培训班,在那位权贵的慷慨施恩下,又有军方“朋友”的许可,她如愿来到了山城。没想到,竟然在这里她遇到了表哥钱敏君。

异地相见,这对“流亡”在外的表兄妹欣喜万分,自然要庆贺一番。当天沈钰随表哥去了一家久负盛名的火锅店,两人边吃边聊,谈笑风生,恨不得把这多少年来的话都说尽了。他们说起小时候的顽皮,也说长大后的一些糗事,甚至说到大人们开玩笑让她给他当媳妇的事。说到高兴处,她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当然这欢笑后面也有了几分难以言说的唏嘘与感叹,命运捉弄人,他们难以回到那个失去了的清纯年华。

言谈中互相得知,彼此都有了家室。钱敏君告诉沈钰,自己的太太是河都一所中学的国文老师,也曾在城固的西北联大读书。这让沈钰很惊讶,是吗,原来她也是联大的,可惜自己是学理工科的,不在一个校区,应该没有见过。

其实沈钰与乔菽萍有过一面之交,那时乔菽萍去古路坝找叶尔康,在林地里读书的沈钰看到过。她当时还思忖过,这女子是谁呀?到了傍晚的时候,她看见叶尔康与那女子并肩走在一起,看样子是要送她回去,那手挽手的亲昵让沈钰好生羡慕。之后在见到叶尔康时,沈钰还赞叹说,你女朋友好漂亮。

这会和表哥面对面谈笑风生,她当然不会知晓表嫂竟然就是叶尔康曾经的恋人。

说到彼此的家室,沈钰没有向钱敏君道出实情,她清楚,按表哥的脾性,一旦知道她这般委屈地活着,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再放任她远去,哪怕整出多大的响动来都会带她走。因为她清楚,钱敏君是斗不过那个权贵的,弄不好会惹来杀身之祸,还是相安无事的好。她仅告诉他,我结婚了,先生在政府部门就职,日子过得挺好。有了这话,他放心了。

她举起酒杯:“来,表哥,为咱们在雾都相逢,敬你!”

他回应:“为重逢干杯!”

在军训班的日子里,她学习报务,和他不在一个班,唯有课余时间才能聚在一起。大家都知道他们是表兄妹,见他们出双入对,没人往歪里想。原本她到了重庆想去见见周仕健,但因了有表哥陪伴,她打消了那个念头。但周仕健却来找她了。

在一家颇为安静的酒店,周仕健尽地主之谊款待了沈钰。

“干么要那样作践自己,为什么要嫁一个大你许多的男人。”看来周仕健非常清楚沈钰的情况。

“我有得选择?”

“我当初让你到重庆来,你不愿意,我能有什么办法。”

“我到重庆干什么,莫不是也给你当小妾?”

“说话别那么难听嘛,我并没有对你怎样。”

“那是你看不上我。”

“沈钰,别那么说,我一直在牵挂着你。”

“谢谢,我让你失望了。”

那天的见面两人谈得并不友好,后来周仕健又来过,但沈钰避而不见。之后,周仕健得知她身边又出现了一个青年军官,再没有来过。至此,曾经的一段情意彻底画上了句号。

其实这没有什么遗憾的,如今的沈钰早已不是从前的那个清纯少女,她在达官贵人的熏陶下,不只是与清风明月相伴,而是成了谙熟风月的翘楚。

自然在培训班的每个周末舞会上,沈钰无疑是皇后,不断被那些年轻的军官们拥进了舞池,翩然飘逸。后来见表哥孤零零地坐在一边百无聊赖,她走过去说道,你还没跟我跳过舞呢,不想请我?他说,我哪里会这个。她说,学学就会了,我来带你。他只好站起,待音乐响起,他学着别人的样很绅士地向她发出邀请的手势。她微笑着把手放在他的掌心,款款地随他走进舞池。论舞姿,她曼妙的没得说,而他就差强人意了,腿脚僵硬,根本不在节拍上。说白了,他不但没有舞感,乐感也很差。不知是紧张还是蹩脚的舞步,钱敏君身上出汗了,缕缕热气从衣领里面直往外冒。沈钰问,你热吗?钱敏君点头,说里面人跟下饺子似的,是有点热。沈钰又笑了,可不是,今天咋来了这么多的人,不管会跳的不会跳的,全都来了。钱敏君说,我就是不会跳的那一拨。沈钰说,我又没说你,你急着把你撇那么清干嘛。钱敏君说,我说的是事实,的确不怎么会跳舞。沈钰又笑了,看来挺有自知之明的,像咱东北人,实诚。

一曲终了,他歉意地松了手,到外面透气去了,她跟了过来。

山城的夜色是美丽的,高低起伏、依山而建的房屋让千家万户的灯光有了立体般的层次感,错落有致,颇显一种迷幻的韵味。夜风从江面涌过来,扑在身上很是清爽,一下子轻松了许多。

“咱们走走吧。”沈钰提议道。

钱敏君问:“你不跳舞了?”

沈钰莞尔一笑道:“不跳了,没多大意思。”

沿石板路走去,昏暗的灯光拖长了他们的身影,那情景俨然就是一对漫步在夜色里的情侣,不用别人说什么,或许他们心里的别样滋味已经悄悄荡漾了。毕竟在少男少女时代有过懵懂的好感,他们似乎都有种期待。

每个人的心中,都珍藏着一个不可触摸的情,挥之不去却只是一个回忆。

她说,当年我找过你,但我找不到。先是得到的消息说于将军的部队在千里之外的河都,后来又得到消息说于将军的部队开拔去了江淮一带抗战。江淮那么大,又没有具体的地址,我想过要去找你,但我不知道哪里才能找到你。

他说,幸亏你没去,去了也找不到。我其实一直就在河都,我舅舅希望我留下来,不知他通过什么关系,背着我把这事给办了。那几天不知怎么了,我突然得了疟疾,请假在舅父家养病,在我身体刚好了些后,要回部队,谁知舅父告诉我部队已经开拔了。我曾经还埋怨舅父,这么大的是怎么能事先不对我说清楚,舅父说,在哪都是当兵,这有什么不好的。我对舅父说,部队上了前线,我是要去打日本人的。但舅父说,国军全线节节后退,战场又在哪里?生气归生气,我在想,一旦等中国军队开始反击,我一定会义无反顾地离去。

沈钰明白了,“这么说你还在等待?”

“是。可等到现在了,除了一些被夸大了的战事,我不知那一天会在什么时候。”钱敏君叹了口气,“做梦我都想打回东北老家去,可现在我都麻木了。”

沈钰不自觉地挽住他的臂弯,“我们失去了家园,原先还老想去,现在只剩梦里有了。”